平县关于原张副县长被双规的小道消息满天飞。说张副县长现在是副市长,在省城打麻将,打幺、二、四,以万元为单位,一晚上输了八十万,旁人说,不多,等于我们打幺、二、四元输了八十元钱。双规原因是“豪博”。又有人说,他在通州关闭小煤矿,黑吃黑,得了煤矿老板五百万好处费,被关闭的煤矿老板联名告发了他。还有,在南川市副市长时,南川市机场修建,收受贿赂上千万。双规的原因是“受贿”。人们都说,张副县长是个能干人,这个能干人栽倒在票子上,划不着。有高人点评道:贪官都是能干人,不能干就升不了官,不能干就整不到钱。
邓局长通知白秋到教育局,详细询问白秋在省城的事故始末。白秋如实回答。邓卓筠说:“白校长,哥,你是咋个想的?你咋这么老实?人家一个副市长,打麻将没有钱人家要上场?即使真的没有钱人家自有办法,你感恩也不是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感恩?我跟你说,你那点小钱,别人根本看不上眼!在大老板面前,在资产上千万上亿的大老板面前,你只给了你“恩人”五千元,谁瞧得起你!你呢,你以为给了五千元,出手很是大方,是不是?你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花钱买痛苦,花钱买气受。”
白秋说:“快十年了,我总觉得对不起张副县长。当时全县百多所学校,普高职高四五所,县城初中小学五六所,他把全县教育费附加县统筹给了我们一个山沟沟里乡镇学校一大部分,而且马上又拨专项资金修厕所,太支持我的工作了。邓局长,现在没有农村教育费附加了,你不知道,当时农村教育费附加县统筹,习惯做法是用于普高职高和县城的初中小学等县教育局直属学校,乡镇学校排危、修厕所,是学校所在地乡镇人民政府的责任,他副县长完全可以不闻不问。二是他调走时,马宗友那狗东西和我合伙耍狡猾,骗了人家领导。”
邓卓筠问:“你会耍狡猾?你们怎样狡猾的?”
白秋一五一十把“狡猾”的全过程说了,开始,他还洋洋自得,讲得很生动,有些地方还眉飞色舞过,当他看到邓局长有些抿笑有些鄙夷不屑时,后面就说得比较简略。
邓卓筠把白秋看了又看,像是审视自己久别归来的男人,看得很仔细,她突然哈哈大笑:“一个大男人,一个大校长,骗人竟如此拙劣,可笑!可笑!”她笑了一阵,“我问你,你要骗人,为何一定要你和马宗友一起去?他一个人去行不行?即使你要去,你又不出场,为何要把脸上涂上猪血?脸上涂了猪血,你就是猪,一条恾猪!还有,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包扎?包扎了给谁看?给自己看?”
白秋想解释,邓卓筠说:“笑死人,笑死人了!三岁小儿才会玩的小把戏。笨蛋两个,傻瓜一双!还说是你那是‘狡猾’,你那个狗屁表演能达到‘狡猾’等级?你以为张副县长没有识破你们的鬼把戏?我告诉你,我是张副县长的话,我早就看穿了你们!我肯定从此瞧不起你们!”
白秋一脸的沮丧,陷入了无限的痛苦之中。他也觉得,邓局长的话不无道理。我,中学高级教师,学校校长,在官场,智商怎么这么低呢?
王大海回到成都,等了五六天,南川组的人才回来,他心里笑道:去那么多人,迟迟回不来,什么工作效率?
尤朝全翻了几页王大海报送的材料,微微叹了叹气,他没有发火,缓缓的说,放在那里,你去忙自己的事情。
等到通中组回来后,尤朝全立即召开会议,各组通报了工作过程流程、已经基本可以认定的事实和尚待扩大调查范围寻找新的证据的事由。副组长达伦汇报的简明扼要:“张案可以说是我们重案组近年来受理的第一大案,是条大鱼!我们本来有打持久战、攻坚战的思想准备,因为他是监察局长晋升为副县长的,有名牌大学学历,智商高,有扎实的侦讯和反侦讯能力。可能他在纪检监察阵线工作时间长,与纪检监察的我们有较强的职业认同,或者说他体谅我们的烦恼和艰辛,一接触,他就来的很痛快,基本上如实交代全部违纪事实。他还主动告诉我们,他曾今行过贿,他说为自己的独儿保送军校,他给别人一张银行卡,卡上有余额很多万。他说,‘我受党教育多年,是党和人民给了我一切。我有什么就说什么,我对党要绝对忠诚!’”重案组有人都哈哈大笑,都笑狗日的贪官钱来得松活去的大方。还有人说,他是不是想把受贿金额做个减法?他狗东西还是老监察出道,可能吗?达伦又说:“迄今为止,他交代的主要行受贿事实:1997年2月至2008年3月,张在担任西川省平县副县长、通中区委书记和南川市副市长期间,为23个单位或个人在争取项目、关停小煤窑、工程建设、城市规划、资金拨付、人事安排等方面谋取利益,我们粗略算了一下,先后收受请托人贿赂可以基本认定的人民币共计有2100万元、美金9万元、港币10万元、越野车一辆。他还交代了一些受贿未遂的事由。如在平县任副县长期间,他为一个叫什么,”他翻翻材料,“叫五沟中学,安排了全县农村教育费附加统筹八十万元,任常务副县长期间为五沟中学拨付专项资金十万元新建厕所,他要了十个点子,共计九万元。在校长和后勤主任送钱到县城的路上发生车祸,车子和装有九万现金的公文包掉入河中,校长、后勤主任受重伤。他虽然没有收到钱,但是,给学校和人民造成了谁都得不到好处的损失。在通州,庙下煤矿老板答应送他一部越野车,再给一百万现金,车给了,现金只给了五十万,还有五十万没拿到……”
尤组长抢过话:“你们通中组材料上没有这件事?”
通州组杨晨让副组长说:“材料上有这件事。煤矿主说:‘当时张光聪催得紧,矿老板现金周转不过来,就只给了五十万,矿老板本来计划好了资金,等电煤款打过来就给张,有人说张书记要调走了,矿主就拖着没有给。’”
“小王,你平县呢?索贿未果有没有那回事?”
“平县?平县没有人告诉我。”
达副组长接着说:“涉及到平县的事还有。张在平县有个老弟叫张光明,是个一般公务员,张的好几笔受贿资金都是张光明代其哥哥收取。我们安排外勤人员两到平县,找到了赃款藏匿地,基本保全了证据。”
杨晨让说:“有些材料还要继续调查,取证完善。通中人对张光聪的态度是冰火两重天。区委、政府及各部门多对张光聪唱赞歌,公然有县处级干部强行安排人包揽责任,让组织、单位承担或分担责任。他们都说张书记能干,有责任心,会待人,是通中区历史上少有的好书记。民营企业主呢,对张恨之入骨,说他胸口比葛洲坝电站的主坝还厚,办了事,狮子大张口,根本不管你的利润,不管你的流动资金多少。他们说他们企业,一年辛辛苦苦整的钱还没有书记得到的多。特别是整顿小煤矿,兼并了的和被兼并了的,都是张光聪的受害者。整顿前大大小小煤矿为求自保,都前赴后继送钱给张光聪,整顿实施过程中几家大矿比着送钱。整顿煤矿的关键月份十一月,张光聪的收入比通中区财政年终入库数还多。”
尤朝全说:“我们南川组的情况有两个差不多。一是和张光聪本人交代的差不多。二是下面对张光聪案的态度与通中差不多。主要领导催着要这方面的专题汇报。我们就赶回来相互通报,汇总阶段情况。内勤的几个,梳理梳理,弄成文字材料,明天上午我就要到省委汇报,我们要充分认识张光聪案的艰巨性,复杂性。他毕竟是一个副市长,厅级干部,在全省在全国都有极大的震动和影响。他又是老监察出身,也许,他所交代的是一种上上下下沟通好,布局严密的迷魂阵,其间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们现在不能妄下结论。我们还要继续努力,深入调查,把张光聪案做成铁案。明天晚上所有人员继续开会,布置下阶段工作。”
会议结束,王大海吓出一身虚汗。他悄悄问达伦副组长:“领导,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平县?你们还做其它事情没有?”
达副组长笑着问:“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临走时尤组长强调的‘找线索查线索理线索’,你忘了?”
他又问内勤的马格,他到组里第一天和马格一起吃的米线,是马格主动给的米线钱。马格说:“老弟,不该你做的你就不做,不该你说的你就不说!同理,不该你问的你就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