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市委、市政府的肯定和支持，我更加豪情激荡，壮志凌云。拆迁方案已经出台，郑飞龙、李志得、丁贵等开发商已与百分之五十的拆迁户签订了拆迁协议，拆迁补偿已全部到位。郑飞龙和李志得两位开发商在与百分之二十的拆迁户签订了拆迁协议之后，就不停地给我打电话，嚷嚷着就要拆迁，并将挖掘机和推土机开进了工地。他们要抢时间、争速度，其心情我完全理解，但只与百分之二十的拆迁户签订了拆迁协议，这比率太少了，我坚决不同意。郑飞龙对我说：“我的推土机一推，挖掘机一挖，那些未签协议的，马上会求着我签协议！这是我多年以来拆迁工作的经验，屡试屡爽，在宏远照样有效！”我对郑飞龙说：“你那是野蛮拆迁，会激发矛盾的。既然要我们县委、县政府出面做工作，我们就一定要做到文明拆迁、和谐拆迁！”

    郑飞龙大叫着说：“等你们把工作做好了，那得耽误我多少时间呀！时间对我来说简直太宝贵了！你们不拿时间当一回事，我们广东太看重时间了，因为时间就是金钱！”

    “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就是等于自杀！”我对郑飞龙说，“我们这里有一句俚语，说是磨刀不误砍柴工！你理解这句俚语的意思吗？”

    电话里郑飞龙一时没有吭声，我想他一定理解了这句但语的意思。我接着说：“郑老板，我们县委、县政对拆迁工作是高度重视的，要求各级各单位抽出百分之六十的干部，深入到拆迁户的家里做拆迁户的思想工作，有的单位甚至还实行了干部包户的办法，工作的力度那是相当大的了，请郑老板理解！”

    “杨书记的一番苦心和好心，我郑飞龙理解！”郑飞龙说，“今晚上我请杨书记吃饭！”

    “吃饭我就不去了，理解比吃饭更重要！”我说，“宏远的旧城改造这次一共有四个项目，你郑老板一个人冲锋陷阵，我觉得有些不妥。常言道枪打出头鸟。我的意思是，要上，你们四家一齐上，我要选择在某个拆迁工地上搞一个轰轰烈烈的拆迁仪式，让县电视台进行宣传报道！”

    “这办法好，这办法好！”郑飞龙高兴地说，“杨书记，那个轰轰烈烈的拆迁仪式就在我的工地上搞！一切费用我出！”

    我说：“这事我们还得研究研究……”

    “这又不是你们县里的路线、方针和政策，有什么研究不研究的！”郑飞龙说，“这个拆迁仪式放在哪家工地上，还不是你杨书记一句话！”

    郑飞龙说得对，许多大事最后还得我一锤定音，何况这么一件区区小事？我说：“好吧，既然你郑老板这么热情，拆迁仪式就放在你工地上举行！”

    郑飞龙连连说：“杨书记看得起郑某，处处关照郑某，郑某再次感谢了！”

    旧城改造指挥部的办公室主任刘文灿，每天下午五点钟的时候都要向我汇报签订协议户的进展情况。刘文灿告诉我，按照先易后难的原则，这几天的走户串家活动做得非常好，非常的扎实，今天一天就签订了几十户的协议，估计明天还能签下八九十户。刘文灿还告诉我，城关镇党委和镇政府的工作做得最好、最扎实。党委书记卿如燕身先士卒，时时处处起模范带头作用，工作安排突出了县委、县政府中心工作的重点。这些天镇里除了留一名领导和一名工作人员在家值班外，镇里所有的干部都下到拆迁户家里分头做工作去了。卿如燕更是起早贪黑，苦口婆心地做拆迁户的工作，今天仅城关镇就签下了二十份协议书。

    听了刘文灿的报告，我心里觉得比较满意，特别是对卿如燕，重用她当镇党委书记算重用对了。干工作就需要这样的一把手。没有时间去看望她，我得给她打个电话以示鼓励。

    我拨通了卿如燕的电话，第一句话就是：“卿书记，你辛苦了！”

    “杨书记好！”卿如燕说，“你是大书记，我是小书记，你大书记叫我小书记，我可担当不起呀！你就干脆叫我卿如燕或者小卿好了！”

    “直呼其名，我觉得这是对女性不尊重的表现;叫你小卿呢，卿与亲同声，人会家误认我叫你小亲亲呢，这多不好！”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我也学会了打情骂俏。

    “我本来就是你的小亲亲嘛！”卿如燕轻声地说，“书记找我有事？”

    “听说这些天来你没日没夜地在做拆迁户的工作，我担心你累坏了累垮了！”我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工作再忙再累，别忘了顾惜自己的身体哟！找你也没别的事，只想给你打个电话，给你一个嘱咐和叮咛！”

    “书记日理万机，心里还牵挂着我，我真是太感动了！”卿如燕说，“等忙过这一阵子，我抽时间单独向书记汇报！”

    我希望卿如燕夜以继日地工作，尽快把拆迁协议签下来，以便尽快进行拆迁;但又期待着卿如燕能抽出时间来单独地向我汇报。正当卿如燕的工作顺利开展的时候，没想到茅草窝里杀出一个李逵来，给了卿如燕当头一棒。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那是一个星期天，卿如燕也没有休息，带领一班人来到后街居委会去做拆迁户的工作。在后街居委会的一个小区里，住着六十户居民。这六十户居民的房子，都是木质结构，一栋连着一栋，而且是非常的老旧了。进这片六十户的居民小区，只有一条窄窄的小巷，农用车都不能进，消防车更进不来。几年前这片小区有一户居民家里曾经起过火，他是因烧柴禾而起的火灾，在大火还没有窜上房梁的时候，就被小区里的居民齐心协力地扑灭了，没有造成人的生命安全和财产的损失。假若那次是电起火的话，这六十户居民的住房肯定要被烧个精光，因为不论是从东南西北哪个方向，消防车都进不来，用人工提水灭火，不但灭不了火，还会造成灭火人员的伤亡。面对这样严峻的现实情况，卿如燕通过讲道理、摆事实，已做通了五十余户住户的工作。在即将签协议的时候，县物资行管办的一位叫刘子汉的副主任跳了出来，对着前来做工作的卿如燕几个人大喊大叫，还大放厥词，说拆迁补偿不符合国家政策，是违法乱纪行为。刘子汉的大吼大叫，马上引来了一批围观者。

    卿如燕跟他说：“刘主任，你是一位领导干部，县里下发的文件你们单位也组织了学习，县委、县政府召开的旧城改造和拆迁工作动员大会你也参加了，说拆迁工作违法乱纪，你这是信口开河！你要马上消除因你的信口开河而造成的不良影响！”

    “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绝对不是信口开河！”刘子汉手舞足蹈地说，“我大学本科学的是法律专业，比你们更懂法律！我不会跟你们签协议，更不会让你们拆我家的房子！”

    住户们听刘子汉这样一说，还有十户未签协议的住户表示坚决不签协议了，有十户已经签订了协议的，当着卿如燕的面撕毁了协议。大家义愤填膺地说开了骂开了：

    “原来县委、县政府在搞愚民政策，欺骗我们老百姓！”

    “如今我们这些老百姓不是那么好欺骗欺负的了，我们要拿起法律这个武器为自己维权！”

    “好在我们这个小区里还有一个当官的，否则我们真的被县委、县政府那帮狗日的官老爷们欺骗了！”

    “刘子汉主任是学法律的，他说的话绝对不会错！我们就跟着他，他签我们签;他不签，我们也不签！”

    “立党为公，执政为民，这些当官的天天都在说屁话……”

    大家越说越离谱，卿如燕再也忍无可忍了，她指着刘子汉的鼻子说：“刘子汉，你看你干的好事，把我们已经做好了的工作都搅黄了！你要对你今天的行为负责！”

    刘子汉说：“我是县直机关单位的副主任，你这个城关镇的党委书记管不到我的头上来！”

    “我是管不着你刘副主任，难道李县长和杨书记也管不着你吗？”

    “你不要搬出李县长和杨书记来吓唬人，我刘子汉不是吓大的！”刘子汉说，“那李县长和杨书记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们搞旧城改造的目的，就是想为自己狠狠地捞一把！”

    卿如燕气得不行：“刘子汉，我不允许你这样诬蔑李县长和杨书记！”

    “都是宏远县城的几个人，谁谁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刘子汉指着卿如燕的鼻子说，“你是怎样当上镇长的，又是怎样当上镇党委书记的，我刘子汉知道得一清二楚！”

    卿如燕正色道：“刘子汉，你不要胡说八道！”

    “卿青当县委书记时你跟卿青睡，不久就当上了镇长;杨一帆来了之后你就傍上了杨一帆，你是靠卖X当上书记的！”

    当时卿如燕气得脸色青紫，全身哆嗦得非常厉害，她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卿如燕就像一头发疯的母狮子，大叫一声“刘子汉我跟你拼了”，就冲上前去要与刘子汉拼命。镇里的几位同志死死地拖住卿如燕，说你一个女人家是打不过他的，我们得反映给领导，让领导处分他！情绪冲动的卿如燕这才冷静下来，觉得同志们说的话非常在理，如果冲上去与他拼命的话，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以后处理起来还会增处理的困难。想到这里，卿如燕用双手捂着脸，哭着喊着跑了。

    卿如燕先打电话将刘子汉阻碍工作的情况报告了组织部长段成林，接着又打电话向李贤作了汇报，最后打电话向我汇报。

    “杨书记，这事你得给我作主！”卿如燕泣不成声地给我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这样对我说。“刘子汉诬蔑我倒还罢了，他还诬蔑你。诬蔑你搞旧城改造是为了狠狠地捞一把，诬蔑你跟我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杨书记，你是一位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好书记;你是一位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好公仆;你是一位关心下属、不贪不色的好领导！刘子汉这样诬蔑你，我当时恨不得扑上去撕了他那张臭嘴！”

    “你没有扑上去撕他那张臭嘴是对的！”我极力安慰着卿如燕，“你今天做得对、做得好！你的工作，县委和县政府是非常满意的;你严于律己，是一位勤政廉洁的好干部;你作风正派，是一位贤妻良母型的好女性！刘子汉诬蔑你、诬蔑我，更重要的是他阻碍县委和县政府的中心工作的进行，县委和县政府一定要对他作出严肃的处理！”

    卿如燕止住了哭泣声，说：“刘子汉在大众广庭之下侮辱我的人格，我要上法院告他！我要用法律的武器捍卫我的人格尊严！”

    “刘子汉在大众广庭之下侮辱你的人格，这已经触犯了法律。你可以运用法律的武噐来维护自己的人格尊严！”但我考虑到刘子汉是一名副科级领导干部，如果卿如燕诉诸法律的话，刘子汉肯定会一败涂地，甚至会有牢狱之灾，那他的下半生就算完了。我想了想说：“等组织上找他谈了话之后，看他的态度如何再说吧。这件事情，组织上一定会处理的，这一点你要相信我！”

    “我听杨书记的，等组织上处理了之后再说！这次我不会放过他！”

    我马上给组织部部长段成林打电话，要组织部马上调查这件事情。如果情况属实的话，要立即找刘子汉谈话，晚上就召开组织部部务会议，研究对刘子汉的处理意见，然后报县委常委。

    段成林不敢担搁，当即确定一名副部长主抓，由干部科科长和纪委的一名同志调查情况。经过半个上午的调查和走访，卿如燕反映的情况属实。下午，刘子汉就被请到了县委组织部。

    段成林打电话告诉我，找刘子汉谈话效果很好。刘子汉对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情觉得很后悔，认识到自己错了，而且是犯了严重的错误，表示向县委和县政府写出深刻的检讨，向杨一帆和卿如燕赔礼道歉，并请求县委和县政府给予他相应的处分。段成林说：“杨书记，刘子汉这小子太嚣张了，对他一定要严肃处理，以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

    我说：“今晚上你们就召开部务会议，好好地研究一下对刘子汉同志的处理问题。”

    “杨书记，我的意见是给予刘子汉党内严重警告、撤销其物资行管办副主任职务……”

    我打断段成林的话：“段部长，这样的处分太重了吧？”

    “我觉得一点都不重！”段成林说，“这小子诬蔑卿如燕的人格倒还罢了，他还诬蔑你的人格！说你搞的这个旧城改造是为自己大捞一把，还说你与卿如燕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他妈的这小子简直不是人，是一条疯狗！”

    “作为县委书记，我当然不能跟他计较！”我跟段成林说，“我们党对待干部的政策，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到底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处分，我得遵守纪律，不先行表态。等你们部务会议拿出处理意见之后，报常委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