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师生友好树信心

    当初坚定不移地追姐姐上学，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还想同以往一样整天和姐姐在一起。所以，当我们俩被分到两个班时，我仍然不依不饶地紧追不舍，直到上了一个班并且坐到一张书桌前才心满意足。

    那时我并不知道这其实就是学习生活的开始，根本还没想这些事呢，就拿到了笔和本。

    全班同学坐在一个教室里听老师讲课，让我觉得挺有意思，便跟着学起字来。但我很快用完了一个方方的硬皮横格本。和姐姐比照时才发现，我用得太费了，因为我只在一页纸的四个角和中间各写一个字。

    我的幼稚做法让妈妈、姐姐、老师和同学们笑了一下，并没有任何语言上的责备。但我知道了自己的不足，从此先看姐姐怎么做。

    我和姐姐在公社小学上到四年级就转学了。短短时间里，学校师生的友好情谊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两位宽容的黄校长让我能够早两年上学，就连毕业与参加工作时间也跟着提前了；他们还特意和母亲沟通情况，同意把本该发给姐姐的“三好学生”奖状写上我的名字，使我从开始的旁听生一步跃到好学生行列，极大地促发了我的学习热情，从而树立起了自信心。

    我们的班主任冯老师，是名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女孩子，善良又热情。她讲课流利、自然，声音也好听，我很喜欢她。

    她对我特别友善，总是和颜悦色地和我说话，希望我好好学习，跟上大家的进度。

    我努力照她的话去做。但我仍然有忽视的地方，就是凡遇到问题的时候总要先问姐姐：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意思等等。虽然声音不大，但对后面的同学总会有影响，于是被反映到班主任那里。

    一天，庞老师把我叫到讲桌前，伏在桌面上轻声对我说：有同学反映你上课爱和姐姐说话，这让我很为难。我只能把你和姐姐调开。你以后和另一位同学坐一桌好吗？

    这时的我心情骤然变得复杂起来：我本不愿离开姐姐身边，可也不能让老师为难呀？看到老师那期望的眼神盯视着我，我只有点头说“好”的份了。

    以后我就坐到了姐姐后面。虽然隔了两张桌，但我依然能看到姐姐安稳地坐在那里，也就安心了。

    从此，我还真把精力集中到听课上了。

    我特别喜欢冯老师为我们讲课，听她那清脆的声音，看她的板书与手势都是我的享受。

    可惜，有过好几次，老师的讲课都被调皮的男孩子们给打断了。

    有几个男同学上课总是不注意听讲，还在老师劝说时大声起哄似连喊老师的外号，把老师气得直哭，有时不得不跑出教室、中止教学。

    实际上，庞老师身材苗条，长得漂亮又精神，真不知道那些男生怎么会那么淘气，起的外号一点儿都不沾边儿。

    我的同桌同学对我很友善，我很快就对她产生了好感。于是，她请求我去家里陪她一夜，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那天，她父母和哥哥都出门了，整个大院只留下她一人，她很害怕，极力邀我去给她作伴。

    我到她家时已经傍晚。我们先插好大门，然后察看了院内的每个角落，确认没有危险才上炕。

    她们家太大了，前院是一个空场，放着各种农具，堆着好多柴禾，地面上还种了菜。后院是一大片高粱地，风吹得叶子唰唰响，一波又一波。

    她家的三间房也特别大，我俩并排躺在炕上大约只占四分之一的地方。

    外面总有成群的狗不断地狂吠，我理解她为什么不敢一个人睡了，想想也够瘆人的。

    我们班里的同学除了那几个调皮男生扰乱课堂秩序被我在心里报怨过之外，其他时候我们的同学都很友善。我那么小，并没被任何人欺负过。我姐姐当班干部后管理同学，也没有受过阻力。虽说一些女同学开始曾嫌我小不愿加我一起玩儿，但在我用敢于跳矮墙的行动证实以后，她们扶我走了好长的路，并且允许我融入进来。课余时间里，我们一直玩儿得挺开心。在我和姐姐转学之后，她们还给我们写过信呢。

    高年级同学更是让我羡慕：他们能当运动员参加运动会，还能当演员表演节目。其中有两个小演员给我印象最深刻。他们先是在一个节目里系上白毛巾表演“老俩口儿”，紧接着又演起了“八大员”中的角色，那种大方、自然与自信让我赞叹了好久。

    11、铁道线上惊吓多

    我们所居住的公社大院，北面百米左右就是铁路，并且是有多条线路的调车场，轨道上常常停着货车。

    爸爸调回县城工作后，周日很少回家，妈妈便带领我们姐儿仨往西走好长一段路，穿过道口再到火车站，坐火车去看望他，回来的路线也是如此。

    火车上的列车员给我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我们一行人陆续登上火车后，列车员总会笑嘻嘻地和妈妈打招呼，然后递给她一个厚实的带把瓷杯，再提起大水壶倒上一杯水。

    那个杯子沉甸甸的，上面印有鲜明的铁路专用标志，这下，我们姐儿仨都觉得口渴了，眼巴巴盯住水杯要喝水。

    妈妈小心地把着杯子，分别送到我们嘴边，让我们轮流享用。

    那杯子的上口非常圆滑，里面的水温度适中，让人感觉很舒服。

    后来，妈妈工作也忙了起来，便放手让我们姐儿仨去看望爸爸。在姐姐的带领下，我们虽然照常买票上车，却因年龄过小而得不到有水杯的待遇，只好眼巴巴看着大人端来倒去的。

    渐渐地，水杯数量减少了，就是妈妈在的时候，也只能等待有人下车留下时洗洗再用。再后来，杯子更少以至于根本就看不见了。

    从公社到县城，坐慢车只有几站地的距离，并且公社距离车站不算远，按说没什么大问题。但是我们姐儿仨往来次数多了，胆子就慢慢变大了，逐渐学着一些大人的做法横穿起铁路来，于是遭遇到了几次惊险事。

    起初，我们严格遵照妈妈的叮嘱，宁可多走一段路也去绕行正规道口往返。可是，我们的大院离火车站太近了，同我们一起下车的好多人都直接从轨道上横跨过去，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公社大门前的那条路上，真是省时又省力，让我们按捺不住想跟着试一试。

    在我们姐妹中，姐姐属于胆子大的，妹妹是身手灵巧的，而我则是好奇心比较重的。我们一拍即合，紧随着人群一道道迈过铁轨。

    很顺利地平安通过。

    我们放下悬着的心，扭头看看远方的道口，心中充满走了捷径的骄傲。

    这种事，我们当然没敢和妈妈讲，只在妈妈夸我们平安到家的时候，相互对视一笑。

    不料，就在我们暗自洋洋得意的时候，一连串的惊险发生了。

    有一次，我们乘坐的客车就要进站了。那天上、下车的人太多了，特别是要上的人在窗外挤成一团。

    我们站在踏板上等待开门、下车的时候，听到列车员连续大喊：“车还没站稳哪，先不要挤！”忽然，他的声调变得奇怪起来，让我们跟着一阵心慌。

    车停了，我们急忙拨着人群钻着缝下了车，却感觉一直往前涌的人群乱套了，有的往外跑，有的往里钻。我们低头看去，只见一个人的躯体瘫倒在车轮前。

    “撞死人啦、撞死人啦！”一声声破裂音传出来，人们顿时个个惶恐不安。

    我们三个不敢多看，急急忙忙抽出身来绕道口奔回家。

    妈妈已经在门外迎接我们，老远看到我们的影子就往前跑。一声声呼唤，一把把抚摸，直到确认我们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

    我们围着母亲叽叽喳喳地学说下车时的那一幕，妈妈反过来安慰我们，抱起妹妹带我们回家。

    我和姐姐一边一个牵住妈妈的衣襟，心里踏实多了，觉得一切都过去了。

    然而，我和姐姐去打饭时突然发现，在前、后院必经的门洞旁竟然停放着那人的尸首！上面虽说盖了草席，头发和脚却明显地暴露着，旁边还有一个半人高的大口袋。

    我们赶紧跑步打饭、再紧步回来，惊恐地问妈妈是怎么回事？妈妈说是公社要帮着核查身份、寻找家属。

    这天晚上，我破天荒地失眠了。躺在被窝里，听着火车的轰鸣，感受着有节奏地震动，想着下车时发生的那一幕，不觉浑身发麻：原来一个人的死亡竟是这么简单哪！

    虽然我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却清晰地见过那个白色的帆布口袋。当时，他就是背着这个大口袋急于上车的，却不幸被未停稳的列车撞了头。

    刚刚还是一个特有力气的人，转眼就直挺挺躺下，连老鼠在他身旁窜来窜去都毫不理会了，那是怎样的一种状态呢？

    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把自己想象成那个死人，忽然觉得从头麻到脚，仿佛连肌肉都跟着僵硬了。我赶紧打个激灵清醒过来，做了一个深呼吸。

    由此，我知道了死亡的恐惧，也真切感受到了活着的意义。

    想想那人的不幸遭遇，想到上、下火车不慎可能带来的危险，我们姐儿仨有很长时间提起来就心惊胆战。

    妈妈借此事一再嘱咐我们加倍小心，我们也确实注意了好一阵子。

    但时间真是个消磨意志的东西。一段时间过后，我们又放松下来。

    每次下车，总有好多人在我们前面横跨铁路，就是铁轨上停着长长的货车，也会钻进车底再从另一头钻出，确实节省了绕行的时间。

    又是好奇心驱使我们跟着学起来。一次、两次过去，感觉还挺有趣，于是钻车底的次数明显增加。有时我们还比赛谁钻得快，有时则是互相追逐，一个跟随一个。

    有一次，我紧随姐姐钻进去。姐姐出去时平安无事，我在车底下，也没听到任何动静，可是在我的后腿刚迈出来，身体还没来得及站直时，整列车厢就“咣、咣”地向前移动起来！吓得我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我和姐姐大声呼叫后面的妹妹，知她尚未钻进方才踏实了些。但我的腿已经软了，歇了好一会儿才能迈动脚步。

    那次，我觉得离死神太近了。我的姐、妹也吓坏了。我们决定不告诉妈妈，但以后坚决不能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

    我们真不再钻车底了，但仍对车尾厢抱有好奇心。

    那时候的货车，每个车尾都有一个后尾厢，上面有一个方向盘似的手闸，还有一个工作人员会通过手里的红、绿旗或者信号灯向铁路上发信号，我们称他为“车长”。

    每次见到货车通过，我们必定恭恭敬敬地站立，一直盯视车长那标准的姿势。有时我们还学着比比划划，心中充满崇敬之意。

    在调车场停着的货车里面，一般都是相连的车厢，很少有带车头和车尾的整列车。只有一次，我们遇上了一个整列，而且尾厢上没有人。

    我们三人又忍不住跃跃欲试了。特别是我和姐姐老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尝试着做些事了。于是姐姐带头登上了车尾厢的铁梯，我紧随其后也上去了。

    到了上面，忽然感觉火车开动了！在缓慢地移动中，姐姐三步并两步赶紧从另一面的铁梯跳下车。可是我跟到梯子上的时候车速加快了，说什么也不敢往下跳。

    下面的姐姐大声冲我喊：“不要跳，千万不要跳，就跟着车走吧！”我在车上哭着叫姐姐，姐姐在车下大步跟着跑。行驶的货车一直延续到站台前才停了下来。

    站台上候车的人们惊讶地看着我们，在我惊慌下车后传来嘈杂的议论声。但我和姐姐顾不上理会他们在说什么，我们紧拉着手往回走，寻找丢到后面的妹妹。

    我们姐儿仨团聚后，一屁股坐到地面上，不禁浑身瘫软。

    铁路线上发生的令我们心惊的一幕幕，给我们教训实足，从此我们格外谨慎起来，严格遵守各项规则，再也不敢在铁道线上淘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