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勤工俭学活动多
穆玲和穆颖上中学了。
开学那天,刚下完一场半尺厚的雪。姐妹俩穿着布棉鞋,一路踏雪前行。随着太阳的照耀,被踩出路的地方开始融化,到校门口时,鞋帮已被雪水浸湿。但二人顾不上这些,马上拿起扫把跟着其他同学扫起雪来。
自上学起,穆颖除用余光追逐姐姐外,只管听老师讲课,抓自身的学习,所以她学习成绩比较好。穆玲的排名虽然靠后一些,但她从各庄小学起就担任班干部。她把管两个妹妹的经验用到管班级内的同学上,还真不算费力气。
镇中是新建学校。学生们报到后,看到的是一排排房屋及一大片空场地,甚至连围墙都没有圈起来。入校后,他们这批首届学生自然少不了建校劳动:男生跟着老师们搬石头、和泥垒院墙,女同学拿着铁锹平操场、种菜。
学校还成立了“九二0”试验小组。平时只顾学习的穆颖这次忍不住对“九二0”的好奇,主动报名参加了。她和几个同学在老师的指导下,用大锅将麦麸蒸熟、晾温,分别装到高温灭菌的透明玻璃瓶里,再从培养好的试管里将菌种切成条,种到瓶子里,在适当的温度和湿度下发酵。待整个瓶子里面都长满白毛毛时就可以兑水,用喷雾器喷洒到试验田里的蔬菜上了。秋天收获时,穆颖欣喜地听说,用过“九二0”的瓜和绿叶菜,要比普通的个儿大不少呢!学校非常肯定试验小组的成绩,让穆颖高兴了挺长时间。自这次受到鼓励,以后班里再有什么活动,她就积极多了。
那时候的活动可真不少。时间最长、任务最重的是拾粪。学校要求每个班、每个星期都要上交一定数量的牲口粪。为了完成这个指标,穆玲和穆颖每天上学时都要背上筐,拿着铲,早早出来,追着牲口车去捡粪。有时快到学校了还没有收获,只好多绕一圈,多少找到一些哪怕是粪渣类的东西也好交差。放学后再拿着粪筐继续绕马路,有时运气好正碰到牲畜翘尾巴,赶紧跟着跑,若是拾到冒着热气的粪球,姐妹俩会高兴得像中了奖一样。一般情况下二人只带一个筐,若遇其他同学抢着拾,她们就一人用鞋子拨出一堆踩上,等另一人捡完跟前的再过来。可是遇见老牛拉屎就踩不下去了。马、骡子、驴拉的都是粪蛋,虽然边走边拉战线长一点儿,但好拾、好看、份量又轻。老牛可不同,它拉出来的往往是一滩滩的稀屎,又沉、又往筐下渗,有时整不好弄得满身都是。穆玲、穆颖只好学着其他同学的样子,在铲之前先在筐底放些土,却又增添了不必要的份量。但在那时,牛粪也是粪,能抢到也不容易呢。由于二人配合得好,还能轮换着背筐,所以她们的交粪任务完成得不错。
还有些累人的是背草。学校里常有收草的任务,而且定量到人,还得用大钩子秤来秤份量。穆玲和穆颖在拔草时可以边拔边玩儿,时间久了,只不过是手上拉个口子、打几个水泡而已。但用绳子捆成一垛,用尽力气往学校背的时候,却总是让姐妹俩累得三步一喘、五步一歇。本以为自己挺能耐了,可到学校一比,自己的草捆总比他人的要小上一圈儿。两人相互看看,无奈地摇摇头、吐吐舌头,又接着拔草去了。
粪和草的价值不大,还不足以用来勤工俭学,于是学校又组织了砸焦碳和石子。在一个固定的场所,学生们左手拿一个带把儿的套圈,右手拿一把小铁锤,用适当的力气将大个儿的焦碳或石子砸成合适的小块。活儿虽然是坐着干,但时间长了胳膊会酸痛,脸上、身上沾满粉面,而且常会被迷住眼睛。
后来,学生们坐回了久违的课堂。但其它活动还会占用一些上课时间。穆颖被选上班里的文艺演出队,需要多次排练、演出。好在演出大多是在课余时间,常常打乱上课秩序的是去城里抓卖粮食的。
有些人不遵守规定,偷偷摸摸到过去的市场上或一些小巷里偷卖粮食。尽管知道这是不允许的,却总是不甘心地和管理人员捉迷藏。市管会的人驱散这拨又来那拨,赶开这边又到那边,人手明显不够用,于是他们常常来学校领一批批的学生去帮忙。他们对学生还有一定要求,比如政治思想好,遵守纪律,服从指挥,还要学习好、身体好。能被老师点到的当然都是好学生了。在其他学生的注视中,他们总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自豪感。穆玲、穆颖自然在好学生范围内。有时她们正在课上听得入神,忽然被老师点名,就得马上收拾笔和本,跟着门外等候的叔叔去管市场。
一向服从命令听指挥的姐妹俩,每次都随着叔叔的手势冲向守着小口袋的人。一般偷偷卖粮食的都学会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旦有人来阻止,赶紧提起口袋走人。也许换个地方接着卖,也许见风声较紧就回家暂避一时。但有一次,穆玲走到卖粮的跟前劝,那人也不听,横竖就是不走。穆玲有些着急,说话声音就高了些。卖粮食的好像抓住理了,对着穆玲大喊大叫起来。在旁边领导着学生们的市管会人员发火了:“偷着卖粮食,还敢和孩子们吼,把他的粮食没收!”一声令下,立即有几个人奔过来。怕姐姐有危险,早就往这里赶的穆颖冲在了最前面。见此情景,那人停止了吼叫,慌忙把粮食口挽好,扔到自行车后面的铁丝筐里,随后骑上车转弯猛跑。穆颖刚才差一点儿就抓住车把了,觉得很有希望,便跟着跑过去。那正是滴水成冰的时候,道上被泼出来的脏水冻成一条冰路。卖粮食的车子骑到那里,一下子就滑倒了,人和粮食口袋一起摔在地上。穆颖吓了一跳,本能地上前将他扶起来。还好,有厚实的棉衣裹着没什么事。那卖粮食的又叫起来:“都是你追的!”话刚出口,他忽然想起自己是被追的对象,应该快跑才是。于是迅速搬正车子,将粮食口袋拿上,很快跑没影了。市管会的带着人转过弯来,看着远去的车子说了句:“算你跑得快!”
其实他跑得并不快,但穆颖没说出来。她的心里还拿不准刚才自己做得对不对:是应该把他扶起来放走,还是该将他捉住交给市管会的人员呢?母亲回来的时候,穆颖将疑问提了出来。王淑祥没做正面回答,只告诉她:“这件事情无所谓对不对。他打点儿粮食也不容易,跑就跑了吧。”一向讲求原则的母亲这次竟然用了含糊的说法。但穆颖明白母亲实际上是肯定了自己的做法,心里轻松多了。
下乡之后,穆颖才真正懂得了种田人从点一粒种到收一个穗的整个过程。那不单单是春种、夏管、秋收的简单重复,也不单单是耕地、浇水、施肥、点种、间苗、锄草、灭虫、收割的具体步骤,那真是浸透了一片心、挥洒了一身汗、收获了一份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