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业余时间学家务
短暂的初中时光很快过去,穆玲和穆颖升到了当时的禾县第二中学。
学校在县城的最西头,路程比先前远了许多。姐妹二人相互做伴,走来走去倒也不觉得累。
夏天,她们愿意沿小河走,既凉快又能捡些干净的小石子。冬天,她们仰望远方的山尖手拉手走,不料养成了仰脖儿走路的习惯,以至于后来常被人看作是高傲的姿态。
上学途中有一处洼地。因为路旁的住户常在这儿泼水,弄得冬天极易结冰。姐妹俩路过这里时,常看到骑车人摔倒。开始二人觉得挺好笑。大老远盯住一个骑车人,一直看到他倒地后骂骂咧咧地爬起,才笑得捂住嘴巴走开。可是有一次,一个骑快车的人被摔狠了,挣扎了几次也没能站起来。穆玲和穆颖吓坏了,赶忙上前扶起他。直到那人一瘸一拐地上了车,姐妹俩还在脸红心跳,仿佛自己做了坏事一般。想了一下,穆玲从土路边抠出一个冻土块,摔到冰上。穆颖问:“那别人还泼水怎么办?”穆玲叹了口气:“那咱就没办法了。不过,加上点儿土总会好一些儿吧?”穆颖觉得姐姐说得有道理,也跟着撒起土来。第二天,姐妹俩看到,有土混合着的冰果然增加了涩度,骑车的人安全多了。
身为女孩子,穆玲、穆颖、穆晶天生就对针、线、布感兴趣。她们接触最早的是姥姥做鞋的全过程:纺线、搓绳、纳鞋底,剪纸样、打隔被、盘鞋边,剪鞋帮、绱鞋。当一双双做好的布鞋摆在眼前时,姐妹们都喜欢的不忍心穿。有成功的例子鼓舞着,她们也纷纷学起来。但一上手才知道:看着轻松并不等于做着轻松。
把她们全体难倒的是纺线。姥姥王廖氏坐在一个蒲垫上,右手食指插在纺车把的孔里,全手满握,再用胳膊带着纺车绕中轴旋转。左手将用秸杆卷成的棉花条捻到串子尖上。右手绕纺车时,串子也跟着转圈,将棉条旋成一条线。左手先往后缩,待抽成长长的一条时再往前送,棉线则听话地缠成一个团。一把棉花条抽完,一个尖尖的宝塔形线团便成型了。姥姥拿上三个线团,用一根针穿起三股线头,再别到炕席上。往跟前一坐,将线在自己腿上捻劲儿搓成绳,就可以用来纳鞋底了。
以为这事很轻松的三姐妹轮流坐到纺车前,学着姥姥的样子打算纺线,却纷纷败下阵来。主要原因是两只手配合不好。虽说日常里两手不做相同动作的活儿也有很多,但一只手绕圈、另只手抻线,同一时间里各做各的动作,还要准确到位、不停地重复,她们怎么也做不到。互相取笑完毕,姐妹三人乖乖地放下纺车,帮着姥姥做除了纺线、绱鞋之外的其它步骤了。
姥姥的鞋做得完美,缝衣服、打补丁的针脚也小巧细致,让三个女孩子穿戴得比较整齐。穆玲、穆颖也尽量学着缝缝补补,还发展到缝沙包、缝布娃娃甚至以大改小、剪裁衣服上面。
由于衣物和取暖设施的缺乏,寒冷的冬天是学生们最难熬的。那时取暖只靠教室当中的一个铁炉子。班里的学生轮流当值日生,早早带着引柴来校生炉子。白天要填煤、钩炉灰,过些日子还要打一打积满烟垢的烟囱。炉子着得好,周围一圈的人都能借上光。着的不好,浓烟充满教室,弄得老师都一边讲课一边咳嗽。那时穆玲和穆颖的个头儿较小,总是坐在前两排。因此,不管座位怎么轮换,她们的手、脚总是被冻得酸疼。脚冷还可以轻轻跺几下,可手要记笔记、写作业,不能总揣在袖笼里。所以,姐妹俩的手每年都被冻得红肿,厉害的时候皮肤还要破裂、流水甚至流血。当然,有时也是被自己抓破的。冻肿的手让她们深切体会到最难忍的不是痛而是钻心的痒。在控制不住那种痒时只好用劲将它挠破,变作痛还好忍受一些。她们也学着用过土办法:将山楂在炉盖上烤熟,趁热把皮剥下来敷到冻处;用茄子秧熬水泡烫。但作用都不明显。一到冬天,几个小疙瘩刚刚显现,痒就开始了,手背跟着红肿起来。
穆轩看到孩子们冻得五颜六色的手背很是心疼。他将自己穿了多年的线衣拆掉,学着织手套。穆玲和穆颖不忍让爸爸辛苦,赶紧接过来,学着自己织。很快,一件线衣变成了三副小手套。天刚见凉,穆轩就督促孩子们戴上保暖。果然,从那年起,三姐妹的手再没生过冻疮。
由此,姐妹们对针织的兴趣大增。她们买来线手套,用拆好的线为家里人织线裤。随着晴纶、毛线逐渐上市,她们手里的织衣针也上下翻飞、花样倍出。后来还发展到钩和绣:买钩针和白线,钩出多种花样;买花绷子和绣花线,一针一线缝十字;买缝纫机学机绣;还用剁花针剁出花来。总之,凡是女孩子们做的,她们都学着做,而且小有成就。从给衣服加花边,直到照着书动手剪裁。手套、袜子,衣、裤、裙子、背心,台桌布、电视机罩、门帘,都显示着她们的辛勤劳动成果。在父母的鼓励之下,她们既掌握了生活技能,又为家里减轻了负担。
做被是全家最热闹的事儿,一般都选在星期天的晴天里。只要有时间,母亲王淑祥也会参加。姥姥王廖氏将棉花扯成一个个摞起来的片,用圆圆的秸杆蒲垫盖上,人再坐上去,用自身重量压成实实的扁片。等扁片足够用了,就絮成完整的被套。把被面、被里浆洗、晾干之后,王廖氏便提醒大家,如果天气好,下星期就可以做被了。
休息日里,吃罢饭,拿掉饭桌,将炕扫干净,王廖氏便发给每人一根针。她先带头缝第一条引线,王淑祥和三个女儿便一个挨一个,各有间距地学着姥姥细小、平直的针脚往前走。一趟下来,半条被就引完了。大家一边缝被,一边说说笑笑。往事、眼前事都可以拿来说一说、摆一摆,欢声笑语一直持续到被子做完。王廖氏在的时候,每年做好全家的棉衣,还一定把大家的棉被也拆洗一遍。因此姐妹们总有练手的机会。她们特别喜欢这样的欢乐场合。
只有一次,王淑祥在做被的时候哭了,那是因为二女儿穆颖未经父母同意,自己报名下乡之后。被批准的消息传来,很快就要召开全县欢送大会,王淑祥不得不匆匆为她准备行李。穆颖的早产让王淑祥十分担心她下乡后会禁不住劳累,但已成事实她又无法拦阻。矛盾的心理让她无处言表,禁不住泪流满面,以至于哭出声来。穆轩低着头不出声,从没见过母亲掉泪的穆玲、穆颖吓得不敢朝前,只有穆晶一把一把为妈妈抹泪水。
见王淑祥难过,姥姥王廖氏反倒乐了:“你也知道孩子背着家长跑掉是啥滋味了吧?”她转过身对穆颖说:“当年你妈背着我们参了军,好长时间我们都得不到她的消息,也不知是死是活。你和她比要好得多呢!”心疼外孙女的姥姥为穆颖解了围,让她松了口气。王淑祥听后难为情地笑了,当即停止哭泣,神色也缓和多了。
有做家务的底子,穆玲、穆颖、穆晶在成立自己的小家后灵便多了。业余时间,为家人缝缝补补,做一些缝纫、钩织的活儿,既节约又为自己保留了一份爱好。她们喜欢做这类事,因为在穿针引线之时,心里边安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