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致庸立时笑道:“老东家把话说到这里,在下就不知说什么好了。在下今日真是交了好运。可虽然如此.我还是不能收下。”陆大可奇道:“这就怪了。我的脾气够怪的了,你的脾气比我还怪。我只要你一两银子,差不多白白把好东西送给你,你为何不要?”致庸正色坦言道:“不瞒老东家,在下家中也是买卖人,买卖人讲究的是公平。这桩买卖虽说对我有利,可对你不公平,不公平的买卖.在下是不做的。”陆大可想了想,突然哈哈大笑道:“这位少爷.我要说你不懂玉器,你信吗?实话告诉你,这只玉环我是五钱银子进的,我要了你一两,还赚了呢!”致庸不觉一惊,眼光又落在那玉环上,细细摩挲一番,问道:“真的?”陆大可故意道:”可不是真的?南京到北京,买的没有卖的精,我一个商人,还会吃亏不成?”致庸沉吟了一下,干脆道:“既是这样,那我就买下了。”
致庸掏出一两银子会账.侯管家则将包好的玉环捧给他,两下告辞。致庸总觉得有点不对,走了两步突然回头问陆大可:“老东家,打扰了。敢问老东家尊姓大名?”陆大可捻须微笑道:“怎么,日后想和我做亲戚呀?不必了。回见吧你。”致庸和长栓相视而笑,再次施礼道:“既是这样,在下告辞!”说着向陆大可拱拱手。陆大可也不还礼,眯眼看着他走了出去。
内室中的玉菡默默看着外面这一幕,不觉脸上大热。明珠奇道:“小姐,老爷是不是疯了,他刚才还说值二十两呢!”玉菡看一眼明珠,离开花窗,返身走回去。明珠吐吐舌头,欲言又止,犹豫着,正要说,却见陆大可笑呵呵地踱步转回内堂。玉菡抱猫端坐着,不动声色地问道:“爹,一两银子就把那么好的东西卖出去,这会儿又不心疼了?”
陆大可道:“谁说我不心疼?!闺女啊,为了你,爹眼看要倾家荡产了!”玉菡故作不领情道:“爹,甭说得那么好听,这里边可没我啥事儿!”一听这话,老头故意急得一跺脚:“真的?那我让人去把玉环追回来!”玉菡脸一红站起跑开,突然又回头道:“爹,我可再说一遍,事情都是您办的,可没我什么事儿!”陆大可看着女儿害羞跑走,微笑自语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害臊了!真是个孩子!……下面的事,就是看看能不能弄他来给我做倒插门女婿了!”
明珠跟着玉菡跑进了内花园,开玩笑道:“小姐,今儿怎么这样高兴?”玉菡赶紧正色道:“我高兴了吗?我哪天都这么高兴!”明珠偷笑道:“今儿不一样。哎,小姐,这会儿我明白老爷为啥要把那只玉环卖给乔致庸了!”玉菡明知故问:“为啥?”明珠笑道:“为了有一天能让他亲自给小姐戴,是不是啊?”玉菡害羞作势要打她,明珠咯咯笑着躲开,一时主仆两人闹成一片。
走在熙熙攘攘的商街上,致庸突然站住道:“我糊涂!这鸳鸯玉环的价钱肯定不止一两银子,遗爱馆玉器店陆老东家是个怪老头,他为何一定要卖给我?”长栓的眼睛停在身后一家绸缎店里,不经意道:“也许是他喜欢你,看着你顺眼;也许是这老头儿疯了,非要赔钱做买卖。人说十个商人九个怪。二爷啊,他赔他的银子,关咱们什么事?这样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哎,我说,二爷,如今绸缎的价为何这般高?”
致庸的脑筋还在玉环上,也没顾上回答长栓,走了两步,突然有点懊丧地说:“错!天下事皆出不了因果两字。今日我得了这环,明日会不会由此牵出什么因果,我还不知道呢!”长栓好容易把眼光从绸缎店里收回来,笑道:“二爷.行了,您脑子让八股文弄糊涂了,雪瑛小姐送给你一只香囊,您也想着在太原府给她买个礼物,我们一路瞎逛.没想到平白无故捡了个大便宜。走吧走吧,还是回去温书要紧!万一大爷那封信上的话真是他的意思呢?”
致庸的脸色阴沉下来。突然,身后一匹打着包头四海通信局信旗的快马飞驰而过,人马尽湿,街边人纷纷躲开。致庸也被惊了一下,皱眉望着信使远去。长栓望了望垣:“二爷,走吧,好像是包头四海通信局的信使,跟我们没干系!”他看了致庸一眼,发觉他神情异常严肃。致庸半晌没出声,一开口却道:“天下事关系天下人,天下人理应关心天下事,你怎么知道这信使与我乔家、与我家包头复字号、与我乔致庸没有干系?”长栓愣了一下,拿眼觑觑他道:“二爷,那,那咱们这会儿到底该往哪儿去啊?还是去找那个孙茂才?”致庸心情已变,扭头就走:“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