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庸忍着内心的失望,同时带着很强烈的难过,望着墨蓝的夜空悠悠说道:“铁信石,我老想着包头那位姓石的相与,因为不幸卷入了复字号和达盛昌的霸盘之争,以至于举家自杀身亡。我实在不知道,乔家这样无意中害得别人家破人亡的事还有没有。”说着他头一低,重新注视着铁信石的眼睛,又补充道:“对了,这位死了的石东家,老家也是雁门关人。”铁信石转过头去,半晌声音沉沉道:“是吗?”
“从包头回来,我让人去雁门关找过,看还有没有活着的石家后人,要是有,就找回来,乔家要管到底。现在对这一家人,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致庸长叹一声,一时恨恨不已,铁信石仍旧没有转身,同时似乎很无意地问道:“东家,去的人找到石家后人了吗?”致庸摇摇头:“没有。石家已经没人了,据他的邻居说,石家有一个长子,早年不愿经商,跟一个武师外出学艺,一直没有再回去。”
似乎是为了坚决地封死自己的内心,铁信石终于转过头来,却突然换了一个话题:“东家,这么晚来,有事要吩咐吗?”致庸看了他一会儿,道:“啊,三天后我去南方买茶。你一身武艺,这次老鸦山上的刘寨主要和我们一起去,我希望你能和我同去。”铁信石点点头道:“承蒙东家看得起,铁某自当效力!”致庸还想说什么,一时却说不出了,只得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道:“那好,三日后我们就一起出发,你早点歇着吧。”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茫茫夜色中,铁信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泪光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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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庸此次出行,可谓轰动一时,不独玉菡、曹氏亲往送行,千言万语谆谆叮咛,连水家、元家也派了掌柜前来饯行,邱天骏更是亲自出马,执手将致庸一直送出祁县。
而让众人忐忑不安的刘黑七,也不出茂才所料,致庸一行刚刚来到老鸦山下,刘黑七便带着自己的一帮人马如约而至。致庸见状大喜,上前抱拳道:“刘壮士果然言出必行,好样的!”刘黑七哈哈大笑,也抱拳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在下既答应帮乔东家护送银车南下,自然不能食言。再说了,我还没到过南方,正想去开开眼呢!”此话一出,众人都大笑起来,两队人马间原本隔膜的气氛活跃了不少。
致庸刚要开口,却听刘黑七道:“乔东家既要我们护送银车,就干脆把银车交给我的弟兄。如何?”乔家众人都吃了一惊,一起回头看致庸。致庸扭头看了一眼茂才,茂才略一沉吟,默默点了点头。于是致庸大笑道:“好,刘壮士痛快!”回头对铁信石说:“铁信石,你们赶上银车,跟刘壮士的人一起走!”铁信石答应了。
刘黑七皱眉道:“乔东家,你是不是信不过我?干吗还要你的人和我一同护送银车?”铁信石忍不住回望致庸。致庸想了想,一不做二不休,大气地道:“铁信石,把银车交给刘壮士的人!”长栓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二爷……”茂才皱皱眉,抬脚踢了他一下,长栓赶紧住嘴,很不满地回头瞪了茂才一眼。
铁信石略略迟疑了一下,就带着众车夫将银车赶过去,交给刘小宝等人。刘黑七大笑:“乔东家,就算你不怕我劫走了你的银车,孙先生呢,孙先生好像也不怕?”茂才微微一笑,矜持道:“刘壮士,银车是东家的,他愿意把它交给你,你就真把它劫走了,也是东家自己的事,与我何干?”刘黑七凝神看着茂才:“久仰孙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乔东家,既然如此,刘黑七先走一步!”说着,他调转马头,与众喽哕一起簇拥着长长的银车前行。铁信石略一犹豫,低声问道:“东家,要不要我暗中跟着他们?”致庸回头看茂才,茂才一时不语。长栓急道:“二爷,万一这伙强人——”
致庸想了想,慨然道:“我还是那句话,造物所忌者巧,万类相感以诚。我和刘黑七之间,现在能守住的只有一个诚字。我此时若是信不过他,就是信不过我自己!”铁信石闻言,于是退了下去,长栓仍在一旁急道:“二爷,你是不是又糊涂了,他们到底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致庸瞪他一眼:“住口!大家听着,从今儿起,刘黑七已经放下屠刀,不再是强盗,而是我贩茶中人!以后说话,谁也不要再提强盗二字!”乔家众人面面相觑,一时诺诺,都不敢再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