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瑛并无高兴之色,闷闷道:“是吗?陆玉菡也有撑不住的时候?她们陆家不是有大把的银子吗,于吗不把银子全拉到潞州去,跟我争做一回织绸的霸盘?”胡管家看看她,不敢多说,敷衍道:“太太一路上累了,还是早点歇息吧。”雪瑛哼了一声,接过翠儿递过来的茶碗,道:“我不累,你就这么一点事情告诉我啊?武夷山那边怎么样了?”
胡管家犹豫了半晌,低声道:“太太,武夷山那边的情况不太好,听我们派去的刘大掌柜讲,原先已经和一些茶农说好,等明年茶货下来,高价卖给我们,不想当地一个叫耿于仁的人,把事情给弄坏了,眼下有些茶农又不敢答应我们了,所以我们没法像原计划收购那么多!”
雪瑛勃然大怒:“为什么?这个姓耿的是什么人?”胡管家看看她,赶紧道:“刘大掌柜说,姓耿的是当地茶农的领袖,和乔东家是结拜的兄弟!”“乔致庸,又是乔致庸!”雪瑛“啪”一声把手中茶碗摔在地下。胡管家吓了一跳,道:“太太要是没事,我就退下了。”雪瑛不回答,依然怒容满面。胡管家也不说话,拱拱手,赶紧躲了开去。
一个小丫头刚想赶过来收拾碎碗片,雪瑛立时大怒:“你干什么,谁让你收拾的?给我走!”小丫头害怕地离开。雪瑛哼了一声,将房中陈设的瓷器一件件拿起摔到地下。翠儿在旁边皱眉站着,见她毫无罢手的样子,突然转身,也要离去。
雪瑛越发生气,回头喊道:“站住!”翠儿站住了,可并不回头。雪瑛喘气怒道:“我让她们走,让你走了吗?你给我呆在这里,哪也别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想躲开我,去找你的长栓。哼,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别做这个梦……”翠儿猛地转过身,冷冷向她看来。雪瑛突然清醒过来,背过身子坐下,流出泪水。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翠儿生起病来,一个人躺在床上,又是咳嗽,又是流泪。雪瑛闻讯带丫头匆匆赶来,坐在床边,一迭声地问:“翠儿,你怎么了?”翠儿咳嗽着,抹眼泪:“没……没怎么,太太不要……担心。”雪瑛越发焦急:“这是怎么了?来人,翠姑娘病成这样,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传我的话,给翠姑娘去请大夫,请京城最好的大夫!”“太太,没事儿,您甭……”雪瑛着急道:“你病成这样,怎么能说没事儿?”“真的没事儿,我躺一两天就会好的。”说着,翠儿还是哽咽起来。
雪瑛道:“翠儿,好妹妹,你到底怎么了,你……你可不能病了,你病了我可怎么办?”胡管家匆匆赶来,雪瑛一见他便站起发怒道:“你们都是死人吗?翠姑娘病成这样,你们没一个人想到她,改日我若是病了,还不知怎么待我呢!”胡管家赶紧道:“太太,我一直忙外头的事,真不知道,我马上就请大夫!”说着他转身就往外走。雪瑛恨恨地回头坐下,握着翠儿的手:“好妹妹,你不要难过,我陪着你……”
大夫很快就到了,给翠儿诊脉后对雪瑛道:“小姐就是偶感风寒,吃一两剂药发散发散,就会好的。”雪瑛当下心宽了不少:“谢大夫。胡管家,外头奉茶。”一个小丫头捂嘴笑了起来,多嘴道:“大夫,她不是小姐,只是我们太太陪嫁的丫头。”大夫一怔,走了出去。雪瑛回头瞪着小丫头道:“你说什么?”小丫头一见她的脸色,害怕地立刻后退了两步,嗫嚅道:“太太……”
当下雪瑛厉声道:“你们都给我记好了,翠姑娘是我的丫头不错,可在这个家里,跟你们比,她就是小姐!”众人害怕地点头。翠儿大为不安:“太太,您别……”雪瑛回过头温存道:“妹妹,快说,这会儿想吃什么,只要是北京城里有的,我让他们给你买去!”翠儿心头一阵难过,有气无力道:“太太,您千万别这样,您要是这样,翠儿心里倒要不安了。”雪瑛见她仍旧与自己这般生分,心也冷下来,半晌慢慢站起离开了。翠儿眼睁睁地看着,半晌又哭了起来。
雪瑛不再过来。翠儿病了好几天,有一日见午后阳光温暖,撑起身子走出房间。她病后颇为虚弱,在廊中走了许久,慢慢到了后花园。远远看见雪瑛一个人在偌大的花园里踽踽独行。翠儿怔怔地瞧着她,心疼雪瑛,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般落下来。她抹去眼泪,叫了一声:“太太……”雪瑛猛一回头,先是一怔,接着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道:“翠儿,你好了?”“太太,我好了。”翠儿忍不住又要落泪,可赶紧硬生生地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