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邱天骏就听到了崔鸣九的禀报。他一个人在窗前伫立良久,眼中浸出泪水,回头望着崔鸣九,道:“鸣九,我们救不了乔东家了。我早就说过,翘翘者易折,皎皎者易污,像乔东家这样的人,有一天会死无葬身之地。可惜了。”崔鸣九看着他:“东家……”“没有别人,我们一家不能冒险去顶乔家的生意,那样我们就危险了。乔东家,我不是不愿救你,是我不能为了救你,让达盛昌做了第二个乔家!”他说着,那眼泪就大滴大滴滚落下来。
这天到了约好的时间,无论是云南商人还是广东商人,都没有来到大德兴茶票庄,茂才就直觉着事情不对。乔家众掌柜一直等到天黑,才相信事情真的又黄了。当下曹掌柜就瘫软下来。众人将他扶坐在椅子上,曹掌柜哭道:“东家,您一世英明,难道这次就过不了这道坎,您真的命中该绝了?”一直坚强地挺着的茂才也有点撑不住了,回到自己房间,一个人关起门来。
高瑞就在这时从杭州赶了过来,一进门就哭道:“东家……”长栓拦住他说:“你别哭,东家还没死呢!”高瑞止住哭,推开茂才的房门,坐下来听大家讲了一遍,对长栓道:“快弄点东西给我吃,我饿了!”大家看着他,都觉得他有点没心没肺。高瑞笑道:“你们怎么这么看着我,东家没事儿,东家死不了!”长栓生气道:“你知道个屁,朝廷有期限,拿不出银子东家的命就保不住了!”高瑞道:“错!朝廷向乔家要的是银子,不是东家的命,拿不到银子他是杀不了东家的,倒是你给他弄到了银子,东家的小命倒危险了!”茂才不觉心头一惊,猛地转回身来看他,失声道:“高瑞,你说什么!”高瑞接过伙计递过的火烧吃起来,笑着道:“孙先生,我说东家这会儿死不了,懿贵妃那么贪财,得不到银子,她怎么舍得杀东家呢。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想想,真是这个道理,心忽然松下来。茂才吃惊地看着高瑞:“高瑞快说,下面呢?”高瑞笑道:“孙先生,你是活神仙,怎么问起我来了?下面的事情是秃子头上的苍蝇,明摆着的,继续想办法弄银子,不过也不一定非弄那么多银子!”“你是什么意思?”长栓又叫起来。“我有一计,咱们要保东家的命,就不能朝廷要多少银子,就给他多少银子。咱们想办法弄出一部分银子,再欠他一部分。为了这一部分欠银,朝廷就不能杀东家了。”茂才叫道:“高瑞,好小子,有你的!这么一说,我们这些日子都是白白地发急了!你说得对,我们不急,朝廷就急了,他一急,我们就可以和他们讨价还价,东家的命也可以保住了!你小子,以后我得称你是活神仙了!”
大家一下放下心来。果然此后几日,王显王大人反倒派员来催曹掌柜了。曹掌柜照茂才的嘱咐,和他大哭其难,终于将全部罚银降到八百万两,此次只交六百万两,剩余的二百万两等致庸放出来,乔家再分两次交清。这时茂才道:“现在各种银子回起来,我们还差三百万两,能不能救出东家,就看能不能弄到这三百万两银子了!”
何家。盛掌柜以为雪瑛已把乔家的事情忘了,没想到过了几日,他却又被雪瑛叫了过去。“乔家的生意顶出去了吗?”雪瑛悠悠地问道。“听说还没有。”盛掌柜答。“现在还有人要顶他们的生意吗?”雪瑛又问。“好像没有。”盛掌柜道,他又摸不准这位东家的心思了。“你去把它顶下来,要多少银子给多少银子!”“东家!”盛掌柜大叫一声。“你怎么了?”雪瑛惊讶地看着他。“我……东家原先不让我顶乔家的生意,现在又要我……”雪瑛面色一变,怒道:“我什么时候不让你顶乔家的生意了?我是不让你和别人一起顶乔家的生意,我是要一个人把乔家的生意顶下来!去办吧!记住,不要让他们知道是谁顶了他们的生意!”
第二天,当曹掌柜和这位自称广东商人的盛掌柜在合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时,老觉得这是一场梦。可是银票很快付了,生意呢约好三天后交接。盛掌柜走后,曹掌柜看看众人,大家也都在看他。玉菡听到消息马上赶到,望着伤心的大家,笑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家就不要难过了,咱们快去交银子,救二爷!”大家一下醒悟过来。银票当天就交进了藩库,致庸却要到第二天才能出狱。刑部的判词是:“乔致庸勾连长毛,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着即勒令还籍,不得出境。另自当年始,每年向朝廷缴付一百万两银子以助军用,直到朝廷大军平定长毛之年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