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重新上路。玉菡一边泪眼婆娑地眺望着远去的车马,一边哽咽着对铁信石道:“他也不年轻了,有人说他这次不惜倾家荡产也要做成这件事,是为了沽名钓誉。不,他们错了,他只是想在自己的余生为国为民做成一件大事,只要一件大事就够了!不然这个人会死不瞑目!”铁信石突然跪下道:“太太,铁信石不能再陪在太太身边了,铁信石决定追随东家到新疆,尽自己的力量保护他……”“为什么?”玉菡闻言又惊又喜,问道。“太太从前问过我,为何数十年间,身在乔东家身边,却不报杀父的大仇。太太,铁信石不杀乔东家,固然是因为太太,因为太太一生心爱的人就是乔东家,我杀了乔东家太太定会心痛而死,同时也因为铁信石多年亲眼所见,乔东家一生做了多少利国利民的大事,好事。铁信石今天当然……当然也舍不下太太,但铁信石也是个男人,乔东家既然让铁信石今生明白了做人的大义所在,铁信石就不能对他今天做的大事再元动于衷。太太,铁信石去了!”
玉菡流泪道:“铁信石,我早有这个想法,想请你重新出山,随他而去,替我时刻陪在他左右,可我又张不开口,因为他到底是你的仇人。今天我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你和他这一对仇人,竟是世上内心相知最深之人!”铁信石不再多说,猛地站起,平生第一次壮着胆子深情拥抱了一下玉菡,转身上马,追赶致庸去了。玉菡久久地站着,眼泪滚滚而下。
第二天致庸的大队人马到了榆次,前面官道上又出现了送行之人。致庸心中一动,急忙催马前行。松柏搭起的彩门下,酒桌前果然站着雪瑛。雪瑛看着他远远驱马而来,尽可能抑制内心的情感,手捧酒杯道:“表哥今日西征,雪瑛来送一送。”致庸望着雪瑛那双曾经清媚如水,如今已被无情的岁月磨砺得大气、平静、从容的眼睛,望着她鬓角的丝丝白发,不由泪水打湿了眼帘,道:“谢妹妹!”
雪瑛咳嗽一声,含泪微笑举杯道:“表哥,雪瑛一生不饮酒,今日送表哥万里西征,雪瑛陪表哥饮上三杯!”致庸心中感动,点头答应,当下举杯与她共饮。雪瑛放下酒杯,深深盯着他道:“表哥,雪瑛今天在这里,不只是为表哥送行,雪瑛也是想提醒表哥,你不只欠着我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你这辈子欠了我那么多的债,离还完那一天可还远着呢。所以……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致庸心头一震,泪眼相视,信誓旦旦地道:“妹妹,我记住了,为了还妹妹的债,我也一定要活着回来!”雪瑛回头,从胡管家手里接过一张契约,含泪笑道:“表哥既然答应活着回来还欠我一生的债,这张一百五十万两借款的抵押契约,我就不用留着它了!”她一下一下,将那张契约撕成了一条一条,让它们如同美丽的白色蝴蝶一样随风而去。致庸吃了一惊,深深地望她。雪瑛突然低声说了一句:“表哥,我老了吗?”致庸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道:“妹妹没有老,妹妹还像当年那样年轻,那样……漂亮!”说完,他转身上马,对雪瑛拱手,大声道:“妹妹保重,乔致庸走了!”雪瑛久久地在官道上站着,泪水长江大河般流了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