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员

    由于信息交流不畅，70年代的西藏对内地的人们来说是很神秘的。一些在西藏工作的人员探亲回到内地时，往往只说好听的一面，比如工资高啊，每天吃罐头什么的，但对恶劣的自然环境和生活困难方面却说的很少，目的是不让亲人们更多的担忧。

    在西藏，一个行政23级的连、排级干部月工资只有72块8毛钱，新战士每月津贴费10元钱，和内地同级别的干部战士相比算是高一些，但也高不到那里去。这些工资和津贴费中包含了国家发给的缺氧补贴等。要说吃罐头，那是因为运输条件差，副食保障困难加上新鲜肉类食品不好存储，采取的没有办法的办法。

    虽然高原部队每人每天供应一两五罐头肉，但那小小的罐头，除了罐头壳和汤汤水水，还能有多少东西呢？连队人多，一个罐头放到锅里连影子都见不到。有的人会说西藏牛羊不是很多吗？的确如此，但要买一头牦牛也要六十元，买一只绵羊也要五元钱，仅靠部队的伙食标准，那是吃不起的，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连队才会买些回来改善伙食，平时是舍不得的。

    要解决生活上的困难，只有依靠自己的双手。为了解决副食供应困难的问题，驻藏部队官兵发扬了“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自己养猪解决副食问题。我们的部队也不例外，除了气候特别恶劣的哨所养不活猪外，其他能养猪的连队和哨所都喂了猪。

    在我们连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当新兵补充到连队后，一是要开荒种地，二是要轮流到炊事班工作。我和小冯自然是跑不掉的。当轮到我和小冯上炊事班的时候，正是西藏最寒冷的冬节，小冯被分配去做饭，我被分配去喂猪，当时我还挺高兴，心想喂猪可能比喂人强，至少“八戒”们不满意时，不会跑到指导员和连长那里去告我的状啊。

    接过喂猪的扁担，我数了一下圈里的猪八戒，大大小小30多口，前任饲养员离开之前告诉我“冬天里一定要把猪食煮热，否则猪吃了冷食会生病的，搞不好还会死掉的。”听他这么一说，我顿时感到肩上的责任重大，不过看上去这帮猪八戒身体还挺好。

    我来到猪圈大声地说“八戒们，你们听好了，今天俺老郭奉命来管理你们了，你们以后谁要是不听话，俺立马送你们到伙房，我的那帮弟兄们，做梦都想吃你们的肉呢！”“八戒”们听了我的这番话，好像都有点害怕，它们躲在圈舍里用小眼睛瞪着我，没一个“八戒”敢出来和我打声招呼的。

    宣布完命令，我走进了猪圈的伙房开始收拾起来，给猪做饭的地方可比不得连队的伙房，到处脏兮兮油腻腻的，把它收拾干净用了我不少的时间。

    喂猪的活虽然不是什么体力活，但也不轻松，每天早饭后我就开始工作，先将炊事班的潲水挑到猪圈伙房，一天三次，一挑潲水几十斤，来来回回好几趟，虽然连队的伙房离猪圈不是太远，但几趟跑下来，头上还是冒出了热汗。

    当我把潲水倒进煮猪食的大铁锅里时，那帮猪八戒听到声音，就开始哼哼唧唧的叫个不停，潲水烧开了还必须加些干猪草和粮食，不然潲水太清，猪吃不饱，不仅不长肉而且还要掉膘。猪潲煮熟了，再用铁桶装好，然后一担担的挑进猪圈。

    我挑着装满猪潲的铁桶走进猪圈，还没等倒进猪槽里，“八戒”们就抢开了，它们的样子活像我们进藏时的新兵。有时候还把潲水弄到了我的身上，气急了的时候，我会抓起扁担朝着它们的屁股打去。

    刚开始几天，我一点也不习惯，以前只知道猪肉好吃，今天算是领教了，喂猪的活又脏又累，打扫猪圈那个臭啊，简直让人受不了。可来都来了，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呢，这又不是小孩闹家家玩，管他的，反正就三个月，只要不把猪给喂死了就行，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担当起了饲养员的角色。

    这些猪八戒，平时看起来不起眼，自从当了饲养员后，我才知道它们是连队的宝贝。原以为喂猪比喂人强，现在看来是大错、特错！由于天气太冷，猪很容易得病，一旦得了病那还了得，连队又没有兽医，死上几头猪可就没法向连里交代了，因为全连同志还指望着它们来改善生活呢。

    为了不让“八戒”们生病，我不得不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它们。人吃饱穿暖是不会生病的，我想猪八戒可能也差不多，只要让它们吃的饱、睡的暖，一般是不会得病的。为了照顾好它们，每次我都把猪潲煮的热乎乎的，除了让它们吃饱外，我还跑到营房外打了一些干草用架子车拉回来铺在它们的窝里，“八戒”们还挺喜欢，躺在草窝里不肯起来。

    晚上我打着电筒去看它们，“八戒”们挤在一起睡的还挺香，别看宰它们的时候，一个个大喊大叫，一万个不愿意，平时它们还真的很享福呢。

    白天“八戒”们吃饱了之后，喜欢到猪圈院子里晒太阳，我就利用它们出来的时候，钻到圈舍里打扫猪圈，下午太阳落山了，它们自己进了窝，我再扫院子，虽然一天一次变成了两次，麻烦了一点，但感觉还是比以前好多了。

    有一天，我正在切猪草，突然听见一只小猪崽子嚎叫个不停，跑去一看，糟了！小猪崽子不知道怎么搞的，从木板缝隙中掉进了猪屎坑里，坑里的屎尿上面还结着一些冰呢，如果不赶紧把小猪崽子拽上来，它会冻坏的，肯定会生病的，当时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跪在又脏又臭的猪屎坑旁，伸手就去抓小猪崽子的耳朵，好一阵折腾，小猪崽子被拽了上来，它没事了，可我的棉衣、裤子上到处弄的都是猪屎猪尿，简直臭不可闻，尤其是那棉衣的袖子，我用水冲洗了好几遍，还用开水烫了几遍，结果还能闻到怪味。后来我渐渐的习惯了，我不仅体验了三个月的饲养员生活，而且还度过了16岁的生日。

    几个月下来，我照管的这些猪八戒们，不但一个没死，而且个个都还长胖了，指导员和连长看了以后挺高兴。后来指导员在军人大会上还表扬了我，说我挺有责任心的，喂猪喂的不错。

    “八戒”们如果能听懂指导员的话，我相信它们一定会举起可爱的小猪蹄，为我投上一票的，可我心里明白，我是怕它们死了，不好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