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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雕艺术(3)
    3

    1940年,是他六十六大寿。

    他说:

    “林柏车大师告诉我说该是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了。”

    年轻时,他曾说自己的寿命有六十岁。如今,他早已活过这个年纪了。为答谢神灵,他点燃了一千盏黄油灯。

    他对妻子和儿子说:

    “我已经多活了六年,林柏车大师给我托梦,我该走了。”

    二十天后,祖父叫来了他的兄弟他什色旺和二十名僧侣。在社卡达为他举办一场法事。他说,他很快就要死了。让他们为他诵经,超度他的亡灵。

    说着说着,转眼间只见一件黄色的长袍,穿过他身后的百叶窗,将他的肉身连同座椅一起紧紧地包裹了起来。佛堂里所有的画轴都同时舒展开来,点燃了一千盏黄油灯。

    僧侣们一时间惊呆了,茫然不知所措。

    祖父的面容十分安详,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个死人。

    僧侣们继续诵经,大声祈祷。

    就在这时,我祖父突然坐起身来,问身旁的僧侣能否给一个濒临死亡的人一个最好的忠告?

    僧侣们吓作鸟兽散,顷刻间便逃离了佛堂。

    当所有的家人都环绕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说,他不想死。他想多活些日子,为孩子们看住家族的财产。孙子们都还小,没有自己的家。他实在是不放心。

    我的祖母显得很平静,尽管她的眼泪背叛了她的悲观情绪。为了让丈夫能平和地离去,她一直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他最后的行动,是分享了一口我们手中端着的杯子里加了密的红花饭。然后深吸一口气,就这样走了。

    我父亲和弟弟拉上了窗帘。

    我几乎不敢相信整件事这么快就结束了。

    祖父真的死了。

    三天后,他的头低垂了下来。但依然保持着沉思的姿态。

    我们在靠近鲁苏卡哈的地方整理出一块平地。原先我们家打算在这里盖一所房子。现在在空地上堆积了一大堆木材,我们将在这儿为祖父进行火葬。

    木材堆积成神龛的形状。

    围绕着纪念碑,临时搭起了四个帐篷。五百名僧侣和尼姑出席葬礼,为祖父举行法事,超度亡灵。

    我哥哥拉姆作为首席喇嘛主持仪式。法事结束之后,他点燃了火堆。

    我的小妹妹社卡指着火堆,大声喊道:

    “快看,我爷爷正在那儿喝酒呢……!”

    我祖母是一个意志力十分坚定的女人。祖父在最后时刻将家族的决定权交到了她手中。

    祖父生前非常疼爱我父亲,一直致力于将他培养成自己的衣钵传人。尽管他的才艺总是不尽人意,但父亲是他唯一的儿子。这只能如此了。

    于是,祖父看上了我哥哥拉姆。在他身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并终于将他培养成了不丹国最伟大的喇嘛。

    我祖父平生最大的快事,就是生前见到了自己的重孙。

    我父亲最大的爱好是射箭。他能在二十五码远的地方射中很小的目标。在帕罗举行的历届射箭比赛运动会上,没有人能从他手中夺走冠军的头衔。

    祖父走后,父亲担负起了家庭的重担。

    那年,他4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