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公与管夷吾连语三日三夜,字字投机,全不知倦。桓公大悦。乃复斋戒三日,告于太庙,欲拜管夷吾为相。夷吾辞而不受。桓公曰:“吾纳之子伯策,欲成吾志,故拜子为相。何为不受?”对曰:“臣闻:大厦之成,非一木之材也;大海之润,非一流之归也。君必欲成其大志,则用五杰。”桓公曰:“五杰为谁?”
对曰:“升降揖逊,进退闲习,辨辞之刚柔,臣不如隰朋;请立为大司行。垦草莱,辟土地,聚粟众多,尽地之利,臣不如宁越;请立为大司田。平原广牧,车不结辙,士不旋踵,鼓之而三军之士,视死如归,臣不如王子成父;请立为大司马。决狱执中,不杀无辜,不诬无罪,臣不如宾须无,请立为大司理。犯君颜色,进谏必忠,不避死亡,不挠富贵,臣不如东郭牙;请立为大谏之官。君若欲治国强兵,则五子者存矣。若欲霸王,臣虽不才,强成君命,以效区区。”桓公遂拜管夷吾为相国,赐以国中市租一年。其隰朋以下五人,皆依夷吾所荐,一一拜官,各治其事。遂悬榜国门,凡所奏富强之策,次第尽举而行之。
他日,桓公又问于管夷吾曰:“寡人不幸而好田,又好色,很毋害于霸乎?”
夷吾对曰:“无害也。”桓公曰:“然而何为而害霸?”夷吾对曰:“不知贤,害霸;知贤而不用,害霸;用而不任,害霸;任而复以小人参之,害霸。”桓公曰:“善。”于是专任夷吾,尊其号曰仲父,恩礼在高、国之上。“国有大政,先告仲父,次及寡人。有所施行,一凭仲父裁决。”又禁国人语言,不许犯夷吾之名,不问贵贱,皆称仲,盖古人以称字为敬也。
却说鲁庄公闻齐国拜管仲为相,大怒曰:“悔不从施伯之言,反为孺子所欺!”
乃简车搜乘,谋伐齐以报乾时之仇。齐桓公闻之,谓管仲曰:“孤新嗣位,不欲频受干戈,请先伐鲁,何如?”管仲对曰:“军政未定,未可用也。”桓公不听,遂拜鲍叔牙为将,率师直犯长勺。鲁庄公问于施伯曰:“齐欺吾太甚,何以御之?”
施伯曰:“臣荐一人,可以敌齐。”庄公曰:“卿所荐何人?”施伯对曰:“臣识一人,姓曹名刿,隐于东平之乡,从未出仕。其人真将相之才也。”庄公命施伯往招之。刿笑曰:“肉食者无谋,乃谋及藿食耶?”施伯曰:“藿食能谋,行且肉食矣。”遂同见庄公。庄公问曰:“何以战齐?”曹刿曰:“兵事临机制胜,非可预言,愿假臣一乘,使得预谋于行间。”庄公喜其言,与之共载,直趋长勺。
鲍叔牙闻鲁侯引兵而来,乃严阵以待。庄公亦列阵相持。鲍叔牙因乾时得胜,有轻鲁之心,下令击鼓进兵,先陷者重赏。庄公闻鼓声震地,亦教鸣鼓对敌。曹刿止之曰:“齐师方锐,宣静以待之。”传令军中:“有敢喧哗者斩。”齐兵来冲鲁阵,阵如铁桶,不能冲动,只得退后。少顷,对阵鼓声又震,鲁军寂如不闻,齐师又退。鲍叔牙曰:“鲁怯战耳。再鼓之,必走。”曹刿又闻鼓响,谓庄公曰:“败齐此其时矣,可速鼓之!”论鲁是初次鸣鼓,论齐已是第三通鼓了。齐兵见鲁兵两次不动,以为不战,都不在意了。谁知鼓声一起,突然而来,刀砍箭射,势如疾雷不及掩耳,杀得齐兵七零八落,大败而奔。庄公欲行追逐,曹刿曰:“未可也,臣当察之。”乃下车,将齐兵列阵之处,周围看了一遍,复登车轼远望,良久曰:“可追矣。”庄公乃驱车而进,追三十余里方还,所获辎重甲兵无算。
不知后事如何,再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