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攻入蒲城,围重耳之宅。重耳与毛偃趋后园,勃挺剑逐之。毛偃先窬墙出,推墙以招重耳。勃执重耳衣袂,剑起袂绝,重耳得脱去。勃收袂回报。三人遂出奔翟国。
翟君先梦苍龙蟠于城上,见晋公子来到,欣然纳之。须臾,城下有小车数乘,相继而至,叫开城甚急。重耳疑是追兵,便教城上放箭。城下大叫曰:“我等非追兵,乃晋臣愿追随公子者。”重耳登城观看,认得为首一人,姓赵,名衰,字子余,乃大夫赵威之弟,仕晋朝为大夫。重耳曰:“子余到此,孤无虑矣。”即命开门放入。余人乃胥臣、魏、狐射姑、颠颉、介子推、先轸,皆知名之士。
其他愿执鞭负橐,奔走效劳,又有壶叔等数十人。重耳大惊曰:“公等在朝,何以至此?”赵衰等齐声曰:“主上失德,宠妖姬,杀世子,晋国旦晚必有大乱。
素知公子宽仁下士,所以愿从出亡。”翟君教开门放入,众人进见。重耳泣曰:“诸君子能协心相辅,如肉傅骨,生死不敢忘德”。魏攘臂前曰:“公子居蒲数年,蒲人咸乐为公子死。若借助于狄,以用蒲人之众,杀入绛城,朝中积愤已深,必有起为内应者。因以除君侧之恶,安社稷而抚民人,岂不胜于流离道途为逋客哉?”重耳曰:“子言虽壮然震惊君父,非亡人所敢出也。”魏乃一勇之夫,见重耳不从,遂咬牙切齿,以足顿地曰:“公子畏骊姬辈如猛虎蛇蝎,何日能成大事乎?”狐偃谓曰:“公子非畏骊姬,畏名义耳。”乃不言。昔人有古风一篇,单道重耳从亡诸臣之盛:蒲城公子遭谗变,轮蹄西指奔如电。
担囊仗剑何纷纷?英雄尽是山西彦。
山西诸彦争相从,吞云吐雨星罗胸。
文臣高等擎天柱,武将雄夸驾海虹。
君不见,赵成子,冬日之温彻人髓。
又不见,司空季,六韬三略饶经济。
二狐肺腑兼尊亲,出奇制变圆如轮。
魏矫矫人中虎,贾佗强力轻千钧。
颠颉昂**行意,直哉先轸胸无滞。
子推介节谁与俦?百炼坚金任磨砺。
颉颃上下如掌股,周流遍历秦齐楚。
行居寝食无相离,患难之中定臣主。
古来真主百灵扶,风虎云龙自不孤。
梧桐种就鸾凤集,何问朝中菀共枯?
重耳自幼谦恭下士,自十七岁时,已父事狐偃,师事赵衰,长事狐射姑,凡朝野知名之士,无不纳交,故虽出亡,患难之际,豪杰愿从者甚众。
惟大夫芮,与吕饴甥腹心之契,虢射是夷吾之母舅,三人独奔屈以就夷吾。
相见之间,告以:“贾华之兵,旦暮且至。”夷吾即令敛兵为城守计。贾华原无必获夷吾之意,及兵到,故缓其围,使人阴告夷吾曰:“公子宜速去。不然,晋兵继至,不可当也。”夷吾谓芮曰:“重耳在翟,今奔翟何如?”芮曰:“君固言二公子同谋,以是为讨。今节异出而同走,骊姬有辞矣。晋兵且至翟,不如之梁。梁与秦近,秦方强盛,且婚姻之国,君百岁后,可借其力以图归也。”
夷吾乃奔梁国。
贾华佯追之不及,以逃奔复命。献公大怒曰:“二子不获其一,何以用兵?”
叱左右欲缚贾华斩之。ぶ郑父奏曰:“君前使人筑二城,使得聚兵为备,非贾华之罪也。”梁五亦奏曰:“夷吾庸才无足虑。重耳有贤名,多士从之,朝堂为之一空。且翟吾世仇,不伐翟除重耳,后必为患。”献公乃赦贾华,使召勃。闻贾华几不免,乃自请率兵伐翟,献公许之。勃兵至翟城,翟君亦盛陈兵于采桑,相守二月余。ぶ郑父进曰:“父子无绝恩之理。二公子罪恶未彰,既已出奔,而必追杀之,得无已甚乎?且翟未可必胜,徒老我师,为邻国笑。”献公意稍转,即召勃还师。
献公疑群公子多重耳、夷吾之党,异日必为奚齐之梗,乃下令尽逐群公子。
晋之公族,无敢留者。于是立奚齐为世子。百官自“二五”及荀息之外,无不人人扼腕,多有称疾告老者。时周襄王之元年,晋献公之二十六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