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请举四军之众,分而为三,将各国亦分派配搭。每次只用一军,更番出入,楚进则我退,楚退则我复进,以我之一军,牵楚之全军。彼求战不得,求息又不得,我无暴骨之凶,彼有道涂之苦。我能亟往,彼不能亟来,如是而楚可疲,郑可固也。”悼公曰:“此计甚善!”即命荀治兵于曲梁,三分四军,定更番之制。
荀登坛出令,坛上竖起一面杏黄色大旆,上写“中军元帅智”——他本荀氏,为何却写“智”字?因荀、荀偃叔侄同为大将,军中一姓,嫌无分别。父荀首食采于智,偃父荀庚自晋作三行时,曾为中行将军,故又以智氏,中行氏别之。
自此荀号为智,荀偃号为中行偃,军中耳目,就不乱了。这都是荀的法度。
——坛下分立三军:第一军,上军元帅荀偃,副将韩起,鲁、曹、邾三国以兵从,中军副将范モ接应;第二军,下军元帅栾,副将士鲂,齐、滕、薛三国以兵从,中军上大夫魏颉拉应;第三军,新军元帅赵武,副将魏相,宋、卫、阝三国以兵从,中军下大夫荀会接应。
荀传令:第一次上军出征,第二次下军出征,第三次新军出征。中军兵将,分配接应,周而复始。但取盟约归报,便算有功,更不许与楚兵交战。公子杨干,乃悼公之同母弟,年方一十九岁,新拜中军戎御之职,血气方刚,未经战阵。闻得治兵伐郑,磨拳擦掌,巴不得独当一队,立刻上前厮杀。不见智点用,心中一股锐气,按纳不住,遂自请为先锋,愿效死力。智曰:“吾今日分军之计,只要速进速退,不以战胜为功。分派已定,小将军虽勇,无所用之。”杨干固请自效。荀曰:“既小将军坚请,权于荀大夫部下接应新军。”杨干又道:“新军派在第三次出征,等待不及,求拨在第一军部下。”智不从。杨干恃自家是晋侯弟弟,径将本部车卒,自成一队,列于中军副将范モ之后。司马魏绛奉将令整肃行伍,见杨干越次成列,即鸣鼓告于众曰:“杨干故违将令,乱了行伍之序,论军法本该斩首。念是晋侯亲弟,姑将仆御代戮,以肃军政。”即命军校擒其御车之人斩之,悬首坛下,军中肃然。杨干素骄贵自然,不知军法;见御人被戮,吓得魂不附体,十分惧怕中,又带了三分羞,三分恼。当下驾车驰出军营,径奔晋悼公之前,器拜于地,诉说魏绛如此欺负人,无颜见诸将之面。悼公爱弟之心,不暇致详,遂拂然大怒曰:“魏绛辱寡人之弟,如辱寡人。必杀魏绛,不可纵也!”
乃召中军尉副羊舌职往取魏绛。羊舌职入宫见悼公曰:“绛志节之士,有事不避难,有罪不避刑,军事已毕,必当自来谢罪,不须臣住。”
顷刻间,魏绛果至,右手仗剑,左手执书,将入朝待罪。至午门,闻悼公欲使人取己,遂以书付仆人,令其申奏,便欲伏剑而死。只见两位官员,喘吁吁的奔至,乃是下军副将士鲂,主候大夫张老。见绛欲自刎,忙夺其剑曰:“某等闻司马入朝,必为杨公子之事,所以急趋而至,欲合词禀闻主公。不识司马为何轻生如此?”魏绛具说晋侯召羊舌大夫之意。二人曰:“此乃国家公事,司马奉法无私,何必自丧其身?不须令仆上书,某等愿代为启奏。”三人同至宫门,干鲂张老先入,请见悼公,呈上魏绛之书。悼公启而览之,略云:君不以臣为不肖,使承中军司马之乏。臣闻:“三军之命,系于元帅;元帅之权,在乎命令。”有令不遵,有命不用,此河曲之所以无功,必阝城之所以致败也。臣戮不用命者,以尽司马之职。臣自知上触介弟,罪当万死!请伏剑于君侧,以明君侯亲亲之谊。
悼公读罢其书,急问士鲂、张老曰:“魏绛安在?”鲂等答曰:“绛惧罪欲自杀,臣等力止之,见在宫门待罪!”悼公悚然起席,不暇穿履,遂跣足步出宫门,执魏绛之手,曰:“寡人之言,兄弟之情也。子之所行,军旅之事也。寡人不能教训其弟,以犯军刑,过在寡人,于卿无与,卿速就职。”羊舌职在旁大声曰:“君已恕绛无罪,绛宜退!”魏绛乃叩谢不杀之恩。羊舌职与士鲂、张老,同时稽首称贺曰:“君有奉法之臣如此,何患伯业不就?”四人辞悼公一齐出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