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有名家里出来的时候天色逐渐暗了起来，翠凤在政府没有宿舍，每天吃完饭就要自己回到自己家里去，本来想买一辆摩托车的，可是问了一下价格，都要一年的工资才买得到，干脆就骑自行车好了。虽然妈妈也同爸爸讲要给她买一辆，可是翠凤自己坚持要用自己的钱买，如果用他们的钱买回来也不骑，翠凤自己从小虽然不做声，但是性格比较倔，一旦认清的事情，谁说也没有用。

    翠凤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有名这么激动，以前这个张有名在学校里就知道欺负自己，自己怎么还想着帮她，可恨的是这个张有名居然好象不记得自己。翠凤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对这个张有名有好感的，是发现被有名刮头发的时候还是在去帮她采山楂花的时候，翠凤自己不知道，不过有名欺负她，她还真没有厌恶过他。在张有名离开学校好长一段时间，还在为没有刮自己的头发而不习惯，当然，有名每次也就是刮几根头发逗逗自己，一发现自己瞪他的时候立马老实起来，并低着头，虽然没有检讨的话，但是也是怕自己骂他，想到这里息不由笑起了起来。

    “今天单位很多事？怎么回来得这么晚？”翠凤突然听到妈妈的声音，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家了。翠凤的家在增义乡，同她现在上班的小木田镇有十公里路，有名的家正好是在单位与翠凤的家中间。

    “嗯，今天去一个同学家里玩了一下。”翠凤回答道，翠凤还想怎么才能找些资料让有名能够买一台豆腐机回来，象有名这种做法，就只能等同于一个市井小贩，哪里能有什么出息的。

    “今天是不是到攀岭村去了？”李良根的在屋里听到翠凤的声音在问。

    翠凤脸刷地红了“爸，你乱说什么，我经过三湾村的时候，正好碰到一个同学，多聊了一下。”

    倒时翠凤娘听得糊里糊涂的，什么同学、什么攀岭村的。虽然这些听不明白，但是翠凤的脸色她是看得出来的“谈恋爱了？什么时候带到家里来看看。”女儿这么大了，一直对男人不假颜色，突然听到老公这么问，而且女儿的脸色的反应来看，这个女儿心里终究有人了。当父母的，哪一个不希望孩子能早一点成家，虽然是女儿嫁出去有点不舍，但是终归孩子还是要有自己的天地。

    “哪有什么，别听到风就是雨，你就这么想把女儿嫁出去啊。”翠凤倒是知道妈妈的脾气，心里却把父亲骂个不停，几十岁的人了，还当书记，整个就是一个八卦婆。

    翠凤娘见女儿不说，也懒得问，既然老公这么说，肯定会是知道一些情况的，等会问一下老公就是了，这样追着女儿问，说不定她还很反感。“你们还要不要在家里吃点饭，我还没有吃，一起再吃点。”翠凤娘是农村户口，在村里有田有地，吃饭习惯还是同所有的农村人一样，并没有因为是干部家庭而有所区别。

    “不吃了，一天累了，我洗澡睡觉了。”翠凤不想再同妈妈在一起说话，选择了回避，等下要是同他们坐在一起，真不知道他们两个等会会说些什么来，说着话的时候把单车放到了一旁的空屋里，李良根的房子正屋是父亲留下来的一个老屋，自己在屋的一侧再加盖了两个两层楼的侧屋，看起来一点都不协调，为这个事情老婆还同他吵了几次，说什么把旧屋拆掉翻新不是很好的，却是这样搞一个不类不伦的东西出来，其实是李良舍不得毁坏祖屋。翠凤走出杂物间想去自己房间的时候，李良根却没有打算让他走

    “过来，我们聊聊。”自从女儿上大学后，即使是与女儿谈谈话，李良根还是采取一种商量的语气。

    翠凤看了一下父亲，心里知道他想问什么，看了一下跟进来的母亲，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但是没有做声，他们爱问什么就让他们问吧。

    “今天中午同我们一起吃饭的张有名就是你经常在家里提到的命运不好的那个人？”李良根直接地问道。

    “嗯，就是他。”翠凤初三那一年，因为有名的突然离开学校，自己想帮一下有名，又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而且那个时候的中学生女孩子也不能随便到男同学家里去，再者也不敢去打听有名的情况，憋在心里难受的时候，见爸爸就在乡里工作，还同李良根说，如果找到这么一个人要帮他一下。李良根当时就根本没有在意这个事情，真要是有困难，村里面肯定会打报告到乡政府来的，对翠凤的话也没有认真看待，要不然就是一个乡里二十来个村，随便打听一下就能问到有名的情况的。

    “他现在不是生活得蛮好的嘛，看来在村里应该是人缘也不错的，还能被村委提名为入党积极分子。”李良根说“不过人还是太实在了一些，估计也是一个老实巴交，不懂得进取的人。”李良根看人倒是准得很，一下子就点出了有名的弱点出来。

    “就是，刚才我要他买一台豆腐机，他还在那里犹豫着，说了半天，还说想一下，气死我了。”翠凤一下子接过话头，脱口而出道，不过说完之后马上就后悔了，怎么一下子就被父亲套出话来，今天这么沉不住气。

    “你不是在三湾村碰到同学嘛，怎么又同。张有名聊上了呢？”李良根微笑着问。

    “不是怕你们乱猜嘛，回家的时候，看到攀岭村顺路，顺便去看了一下他，以前不是知道他家里比较可怜吗？就想过去看看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翠凤说，被套出话来了，干脆直接说了，现在有名又不是自己的男朋友，也没有什么值得遮掩的。“不过你说他没有进取倒是不对了，你不知道他的情况，他的父母先后去世，就是两兄弟相依为命共同长大，而且现在还修了一个一层楼的平房。”刚才翠凤了解到了有名的情况，在同情他们两兄弟命运的时候还是带着一点佩服。

    “张有名是谁？你同他好上了？”翠凤母亲见女儿承认了去了男同学家，也不想等会再问李良根，直接在这里问上了。

    “什么跟什么啊，一个单纯地看一下同学就被你们搞成这个样子。”翠凤在旁边生气地说。

    “哪你中午还叫我让毛志国去帮你叫张有名一起吃饭？”李良根似乎嫌不够乱，干脆再加一把火，在女儿的问题上，李良根还是比较宽容的，他是想通过这种轻松式的谈话了解一下女儿的真正感受，要是让女儿嫁给一个农村人，李良根是一百万个不同意的，女儿优秀，而且仅此一个女儿，又是大学生。虽然从原单位离职了，但是没有犯错误，从原单位调到县里来还是有很大的可能性的。李良根倒不是对农民的一种歧视，也没有一种很严重的城乡优越感，翠凤娘是农村人，自己原本也是农村人。只是希望女儿能嫁得好一些，家庭环境好，对以后的生活会好一些罢了。自己当一个乡镇干部，也就这么一丁点工资，这么多年并没有多少积蓄，女儿能有一个好的归宿才是他的最大的心愿。

    “爸，你还真够烦的，就是好久没见面了，请他吃一餐饭而已，你们再这样说，我去房间了，现在当了书记了，正事不知道做，越来越象一个妇女了。”翠凤见李良根这么一说，又羞又气，现在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有名家，怎么两个人就在哪里乱点鸳鸯谱起来。翠凤娘见翠凤这个样子，估计也是问不出什么东西出来的，好在女儿现在同她爸一个单位，等会再问也好。翠凤娘不同于四秀娘，没有那么严重的干涉女儿的思想，再说，现在的大学都是一个稀缺货，翠凤娘也是相信女儿的眼光，只是这眼光有点高了，人家的同学毕业后基本上都结婚了，再不济的也是在处着男朋友，只有这个女儿现在还是独身一人。

    “你们聊，我还没有吃饭，你们不吃的话，我就只做我一个人的了啊。”翠凤娘说完自己一个人跑到厨房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翠凤同李良根，两个人沉默了一会，翠凤不想父亲把自己往有名身上扯，而李良根却是怕自己说多了有名的事情，女儿不高兴。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明白，年轻人的事情有年轻人的世界，交一个朋友都太问得仔细的话，以后也别指望着同女儿有什么沟通了。况且张有名也并不是一个社会上的坏人，就是一个农民而已。

    过了一会，翠凤还是沉不住气了，要想帮一下张有名，可能还是需要自己这个父亲帮忙，不过张有名现在挺满足现状的样子还是挺让人生气的。“爸，你觉得现在农村的人大部分劳动力出去打工了好不好？”翠凤不提有名的事情而是问农村出去打工的事情。

    “怎么不好？农村里田地就这么多，仅仅是依靠着种田，人全窝在村里面受穷有什么好的？把这些富余劳动力组织出去打工，他们拿回来的钱用在改善自己的生活，哪里不好，这个好。”李良根根据着现实的情况分析着，这几年了，很多在外面打工回来的，赚了一些钱就翻新了自己的房子，前两年还为几十元学费欠费的人，现在也没有欠学费的费用了啊。

    “我是问你，你有没有觉得如果全部外出了，农村还是农村，并没有改善？这些人年轻的时候出去打工，老了没有打工了还是一样的享受着一种贫穷？”翠凤继续分析着。

    李良根被女儿这一问，倒是愣了一下，以前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事情，但是大势所趋，自己就一个连七品都算不上的官能起什么作用，而且现在乡镇企业不景气，以前镇上还有一个竹篾加工厂，一个罐头厂，都在市场化中相继关掉了，唯一留下来的镇园艺场也是以相当低的价格承包了出去。虽然李良根不是很守成的干部，但是要讲有什么开拓精神还真没有。能把一个家守好就不错了，全县有几个乡镇能做出什么成绩的，不都是根据县委县政府的安排的框架做事，保住家里不出乱子，完成上面的一些政策性任务，这个家就算是当好了。

    “农村里的人能够出去打工比窝在家里好，就算是出去打工，现在有的人还找不到工作呢。而且留在农村能有什么发展，这几年镇里鼓励根据乡里的情况，发展了脐橙与楠竹生产，但是仅仅是这些农产品，哪里能满足解决目前的贫困局面，说这些你也不懂，等哪一天你坐在我的位置上试试看。”李良根望了一眼翠凤，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当家不知道做事难，谁都会多多少少有一些想法，但是想法能够实现的又有几个，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能保住现状，稳中有进就不错了。

    “你听说过大邱庄与华西村没有？”翠凤问父亲。

    “听说过啊，怎么啦？”李良根被女儿跳跃性的问话愣了一下神，然后马上就明白过来了“你是说让我也去打造一个华西村与大邱庄，你也太得起你爸了，你爸没有那个本事，这事做不来。”李良根想到女儿居然把自己与华西村、大邱庄去比，且不说这两个村的成因有其特定的环境因素，自己一个乡党委书记有没有这个能力不说，就是提出一个规划，能不能通得过县委县政府的审查都是一个问题。再说了，全国就一个大邱庄与华西村，要是事情这么好做，就象之前看过一本什么书讲的一句话‘要是每一个人能当老板轻松发财的话，还会有谁去做员工’，当时读了这句话的时候李良根觉得这句话总结的真是经典，人的能力不同，不能是照样画葫芦的。

    “又没有要你造一个华西村与大邱庄出来，你急什么，我今天到有名家里，看了他的豆腐坊，是想让他去买一台豆腐机，看能不能多做一些，多卖一些钱，人家父母过世得早，有这份精神，我们只是想办法帮他一下而已。”翠凤绕了一下，终于回归到主题上来。

    “我能帮他什么，真要买豆腐机，又不是很多的钱，自己可以买的啊，这个事我管不了，你要去做华西村，你自己去做。”李良根目前真不想帮这个张有名，无亲无故的，就算是一个有上进心的人，顶多就是一个小商贩而已，现在在镇上开商店的都比他有前途多了。虽然李良根这样说，真要是有名缺钱找个贷款担保什么的，他还是愿意给女儿的面子的，而且这些钱估计不会多，就算有名还不上，自己还能垫上去。

    “算了，我这两天找找资料去给这个呆子送过去再说。”翠凤见在父亲这里没有什么答案，不再提刚才的事情，站起身来回自己房里去了。

    翠凤两父女讨论这个事情的时候，有名也在那边讨论着同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