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突然发现,原来人心可以是这样的险恶。
“晓光!”白美静心里泛过几丝不忍,轻轻的在背后叫住了他。
周晓光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大家都安静了,很多人十分的惭愧,都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
“咣当!”周晓光那孤单落寞的身影随着飞扬的尘土,慢慢的坠落下去,最后,重重的躺在了地上。
“晓光!”白美静跑了过来,大家伙七手八脚的拥了过来,把周晓光扶起来。有的人还用力的按着他的人中。
“快,快抬进屋里!”白美静焦急的喊道,她是护士,在这里就是权威,众人立刻抬着昏迷的周晓光进了屋。
“炕太凉了,多久没生火了,赶紧烧上柴火!”刘美丽心细,在混乱中还不忙指示人生火。
“都起来,我看看咋会儿事。”白美静伸手摸了摸周晓光的脸,仔细的检查着她的情况,跟着一起来的也有几个懂点医学的,大家一起检查着周晓光的身体情况。
“不会吧,说他两句就昏迷了,这周晓光现在这么不禁说!”范金龙摸了摸后脑勺,他还以为是自己把周晓光敲打晕了,竟然还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啊,真是说啥都不分场合,我都没想到周晓光自己借钱救了二狗子,就冲着他这一点,你就永远赶不上!”范大海数落了自己儿子几句。
“那爹,俺拉来了工程队,你得说话算话,让俺当副书记啊。”范金龙嘿嘿笑着,他这个时候还惦记这件事儿呢。
“再说吧,路修好了再说。”范大海也没说行或者不行,但是范金龙却心里美滋滋的,因为他太了解自己这个老爹了,十有八九的是有戏啊。
“这是给气昏的,没啥大事儿,这几天他受了风寒,急火攻心了,你们啊,就不能少说两句,这还是个病人呢,咦?脖子又受伤了?这也太能折腾了。”白美静十分无语,周晓光这是天天都干啥啊,身上隔三差五的就挂点彩,受伤都成了家常便饭了。
“好像人是你给气昏的。”人群里不知道谁小声说了一句,白美静这下子可不干了。
“你们这些傻农民,堵着这里干嘛,赶紧出去!妈的,看着就碍事儿,村长,支书,我丑话说在前头啊,周晓光醒了告诉他,再不补上钱,那可就是官司了,我不想在法院里看到他。”白美静分开众人,带着自己的人走了,他们有车,这是要连夜赶回县里啊。
“村长?”“支书?”大家呆呆的看着村里的一二把手,真是傻了眼。
至于二狗子他爹娘,早就领着孩子回了家。
“哎,谁愿意照顾他?”刘美丽扫视着众人,轻声问道。
“我!”范金龙见没人吱声,举起手说道。
“你个大老爷们,五大三粗的,自己都摆弄不明白,还照顾人呢。”范大海皱眉喝道,这傻儿子,周晓光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咋办,这个时候不知道躲?
“哎,我留下,你们走吧。”刘美丽十分无奈,只好这么说,其实她心里虽然有这个心思,但是却没打算真的留下,毕竟,她是个妇道人家,容易说闲话不是。
“我来吧,支书!”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众人凝目望去,原来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穿着碎花衣衫,满脸稚气,梳着双马尾,模样清秀可爱,倒也是个小美人胚子。
这人大家都认识,是周晓光隔壁,张大娘家里相依为命的孙女,小莉。正在乡里上初中,是村里除了范盈,唯一一个还在读书的闺女,据说她有一个在乡里做生意的舅舅,对她十分的好,供她读书,这倒是让很多孩子都十分的羡慕。
“小莉,你行吗?”刘美丽觉得小莉今年才十五岁,不过是个初中生而已,这照顾人似乎应该是个挺费力的活儿。
“小莉可以的。”小莉挥舞着小粉拳,表示她很行。
乖巧的模样引得众人也是会心的一笑,人群里还有人逗她呢,“万一这老小子醒了对你动手动脚,小莉你就喊人,我们过来揍他!”
“哈哈哈哈!”经过这个小插曲,大家的心情似乎也不那么压抑了。
“别胡说!她还是个孩子,再说了,周晓光自己都爬不起来,还能做啥,都走吧,就这么散了吧先,一切等周晓光醒过来再说,那个谁,秀莲啊,你回家做点糖饼,等会给晓光端过来,钱算在村里的账上!”刘美丽冲着人群里一个穿着小皮袄的女人说道。
“噢。”吴秀莲十分的不情愿,淡淡的答应了一声。
刘美丽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吴秀莲一直很傲气,她是外村嫁过来的媳妇儿,丈夫小海也挺能耐的,养了一台卡车,经常在乡里头拉货,家里算是很富裕的,不比村长支书家差多少。
不听使唤也很正常。
“支书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咋这个态度呢。”小海今天恰好也跟着凑了热闹,见支书似乎有点不高兴,赶紧数落老婆几句,这村支书就是村里最大的官,他可不能得罪,不然那一年到头给点小绊子可就够受的了。
“哼,就会熊我能耐。”吴秀莲恼怒的瞪了小海一眼,扭着屁股走了。
“你!”小海阴沉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这个向来很有脾气的媳妇儿。
“好了,都散了吧,小莉你好好照顾你晓光哥,哎,一天天的。”刘美丽一阵头大的退出了周晓光的屋子,拥挤的人纷纷从周晓光家里离去,没几分钟,周晓光的家里又成了冷冷清清的样子,天,终于黑了。
小莉伸手拉着周晓光家的灯线,却一点反应没有,周晓光很久没交电费,已经停电了。
小莉乌黑的大眼睛转了转,撅着小嘴巴,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周晓光躺在炕上,嘴巴里咕哝咕哝的不知道念叨着什么,他正在做着一个奇怪而可怕的梦,在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鬼屋,那个十分吓人的地方。
“蜡烛来了!”小莉手里捧着一根蜡烛,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蹑手蹑脚的生怕蜡烛熄灭。
当她举着蜡烛挪到了周晓光身边,在跳跃的火光中,周晓光的眉宇郁结在一起,紧紧的拧着,嘴角流着几道白沫。
小莉把蜡烛滴几滴在炕沿边的木头上,座在那里,让它尖尖的立着,暗黄色的烛光照着一个小小的范围,仿佛给周晓光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
“晓光哥哥在念叨啥呢。”小莉把耳朵悄悄的贴在他的唇边,仔细的听着。
“歪脖树,向东二十丈,咦?这是什么咒语?”小莉奇怪的自言自语,外面的风拍打在玻璃上,发出呼啸的恐怖声音,柔弱的烛光好像都在摇动,小莉有点害怕,伸手想要替周晓光擦去嘴角的涎水。
突然,周晓光的眼睛猛地睁开了,整个人坐了起来,嘎嘎的怪笑着,惨白的脸,阴森的目光,阴测测的声音泛着凉意,直接把小莉给吓的傻了,浑身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最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歪脖树,向东二十丈!”周晓光默默念叨着,突然用力的抓住了小莉的胳膊,直勾勾的盯着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嘿嘿的继续傻笑。
“晓光哥,你咋了,呃~”小莉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了周晓光一句,结果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在周晓光的身后,一张苍白的脸突然从他肩膀那里冒了上来,空洞的双眼里就像两口黑暗的井,幽幽的跳着两团鬼火,红褐色的嘴唇张开,露出一排森冷的牙齿,一口冷气呼出,噗的一下,吹灭了蜡烛。
周晓光放开了小莉的胳膊,整个人似乎清醒了很多,后背迅速的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心跳加速的跳动着,那阵阴寒让他想要逃离,逃离那地狱般的恐怖,但是,他最终还是慢慢的转过了头,近在咫尺的那张鬼脸似乎还对他露出了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然后张开血盆大口。
周晓光没等自己被它吞噬,而是一歪脖,咕咚一声倒在了炕上,跟小莉交叉着叠在了一起。
“嘎嘎嘎!”鬼脸飘忽着在周晓光身上来回的巡逻着,似乎想找到什么地方,张开嘴巴咬下去。
“咚咚咚!在家吗?开门,开门!”门外突兀的响起了沉闷的敲门声,门上的铁环叮叮当当的响着,一个十分不耐的女声隐约传来。
“呜呼~~”房间里的黑气慢慢消散,整个空间安静下来,只有那不断回荡着的叩击声,“咣当!咣当!”
“妈的,原来门没锁。”吴秀莲挎着一个篮子,迈着小碎步走进了周晓光的家门,墙角灶台口烧剩下的灰尘被开门抽走的气流卷起,扑了吴秀莲满满的一鞋面。
“真他妈的埋汰,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一点卫生不搞,以后怎么娶媳妇?”吴秀莲骂骂咧咧的从外屋走进了内屋,顺手在灯线上拽了拽。
“停电了啊?”漆黑中,只有冷幽幽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炕上两个人交叉着叠在了一起,吴秀莲伸手推了推,“起来起来!这个小莉真是的,让你照顾人,自己咋先睡上了?”
“嗯。”小莉揉了揉眼睛,从炕上慢慢的爬起来,突然看到了吴秀莲还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