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云晟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的脸色就像冰,好冷好冷。
“谁允许你回来的?”他低沉地说,语气透出浓浓的怒火。
我悚然坐起,发现是在那间我住了十年的落月居里。居里的陈设是我所熟悉的,淡紫色的帷帐,绣着大朵大朵猫型的图案。
我告诉云晟我喜欢猫,他便送我波斯进贡的昂贵丝幔,上面一丛一丛,大堆栩栩如生诡艳魅丽的猫。我把它用来做帷帐,他大怒,说我奢侈,不知好歹。
我便用淡淡的语气告诉他,我喜欢。
——我喜欢了,才有心情去要湛晴风的命。
还有猫型的玉屏,猫型的香炉,猫型的香囊荷包。
我的这间落月居,处处可见猫。
真是一个猫一样的小女人。每次进我的落月居,他总是如此说道,伸手狠狠往我脑门一叩,似乎有点无可奈何。
可是现在,他不说猫了,他脸上只有澹澹的冷意。
我撑住额角想了一会,“刚才我怎么了?是你救了我么?”
“如果不是我救你,你现在能安适地躺在这里?”他冷笑。“你失去知觉倒在地上,后面便是想要捉住你的人,我除了出手还能怎样?”
“对不起,”我低下头去,“我并不想给你带来麻烦。”
“别装了。”他猛地转过身来,脸色甚为恼怒。
我垂下手紧攥住衣角。是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我。
是的是的,我承认,我是故意的。
其实我早已察觉到那商贩的异样。
那跳舞的陶人,光看背影我就知道那做的是我,是“月容华”。
那商贩,虽用帽子遮住了眼睛,可他根本就不像一个商贩——会有哪个商贩从不看客人的脸?会有哪个商贩从来不吆喝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会有哪个商贩对他的生意漠不关心?
所以,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商贩。
一个酷似“月容华”背影的陶人,一个根本不像商贩的商贩,组合在一起是什么呢?
是饵,是圈套。
那商贩,是受命在等着,等着真正的“月容华”上钩呢。
我不知道他是受谁的命,我只是利用了他的这个圈套,圈住了另一个人,这个人是云晟。
冒险回到荷泽城,只因我想要见他。
但是我知道,即使我到了丞相府,以他的狠心绝情,肯定不会见我,更不会放我进入。
于是,我利用了要被捉住的危险,成功将自己引到了他的面前。
没有人下迷药。下迷药的,是我自己。
总是这样,我如非真的身处绝地,他定不会出现。也许,他也担心我如落入他人之手,会有将他这个幕后操纵人暴露的危险。
在这个荷泽城里,云晟的势力相当庞大,我于今日辰时在此出现,他不可能会不知道。
这样计划着,见他一面,只为问他几句话。
“云晟,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又没有杀我?”把玩着那枚青色玉猫,我看着他的眼睛,问出口。
他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样问。
“你如此大费周章,冒险跑回荷泽城来,就为了问这样一句话?”他似乎更加怒了,看我的目光中几乎有了凶意。
“这样无聊的问题,我没有必要回答。你从此后永远在我眼前消失!”他拂袖,狠狠地指着门。
我慢慢从床上下来,穿好我的那双冰绡绣凤鞋,走到门口,扶着门框回头看他,“云晟,若不告诉我一日,我便在荷泽城待一日。若永远不告诉我,那我便在这城里待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