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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陶惹清风(4)
    我是在逼他。

    但他又何尝不是在逼我呢?

    他需要我时,便逼我在他身边。不需要我时,便逼我走。

    我只是要让他知道,我月清,并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当然也有好奇,以云晟的狠心绝情,为何杀我又留我,如此自相矛盾,不是他一向的风格。

    除非,他是有着什么目的。我不确信他会如此简单留我的命。

    “站住!”

    还未走出一步,便听见他在后面冷冷的喝声。

    正要转身,下巴却被人钳住,他在我身后强迫地扭过我的面颊。

    “清,你果真是长大了呢。”

    我抬起眼睛看他,他却低垂着眸打量着我的周身。

    这才发现,云晟真的好高大。高大得足以将我的一切睥睨于眼中。

    我的脸颊突然泛起微红,心中有了隐隐的危机感,下意识地脱了他的掌,后退一步。

    他淡淡一笑,把手放在腰部下边略略比划,“十年前,我把你接到这里,那时你五岁,才这么高。八岁,你得风寒,几乎性命不保,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我只身上路,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用了整整一马车的无价之宝,求来天下医绝出山为你诊治,才终于将你的性命救回。十岁,我以碧泉庄、磬流峡、香雪坡三处绝胜之地为代价,请来一向萍踪无定的舞绝流舞亲自教授了你一月舞技。十一岁……”

    他突然不说,看我两秒,我也看他两秒。

    他口中的那些记忆,也在我的心中。

    看到他缓步上前来,我再次后退。

    忽然感觉背脊一凉,毫无预感竟靠上了一株桂花树,惹得枝叶一阵悉索。细碎桂花纷繁落下,带来一阵香气浓郁。

    “清,现在才发觉,我在你身上花费的代价真是很多很多呢。”他笑,突然伸手抚向我的脸。

    我呼吸一窒,在那一瞬竟失了冷静,心内紧张莫名。

    却见那手绕过我的面颊,从我的发上拈下细碎的桂花。

    “这样的你,我竟不舍得毁掉呢。”

    我咀着他这句话。它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云晟不杀我,是因为他舍不得?

    ***

    那天,我留在了我的落月居,没有走。

    只因云晟拉我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有下人来汇报,说是皇上驾到。

    云晟脸色明显变化,他放开我,嘱我暂时待在我的落月居,不许出来。然后他匆匆出门接驾去了。

    我却没有立刻回落月居,而是躲在一棵榕树后,看着云晟和众人簇拥着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皇上一路往奉政殿走去。黄昏中,皇帝的脸在晃动的旒帘后显得模糊。我想起那日在烟波崖上,被云晟称为“风”的人。当日的那个“风”便是今日的皇帝吧?他就是曾经的翼王?

    一直以为云晟花大精力培训我这样一个刺客是为了他自己,没有想到,他竟然只是为了帮助翼王登上皇位。

    一个时辰后,云晟再度来到落月居。那双邪逸飘飞的眉微微纠结着,看着我,许久没有说话。

    我笑问,“皇上走了?”

    他点点头。

    此时天色已黑,空寂的落月居里,只有我和他两人面对面沉寂地站着,风送来阵阵的桂花香,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

    “云晟,记得以前问你为什么要取湛晴风的命,你引着我到荒郊去看那些尸体,你说,这些人中,有一个是被饿死的,还有一个是被自己的丈夫给活活烧死的,剩下的一个,是被那些王公贵胄们玩弄后跳湖自尽的。你说,湛晴风的天下既如此肮脏,你势必取而代之!可是现在,你明明将翼王推上了皇座。”

    云晟突然笑了,“真是个天真的孩子呢,我从来便是翼王的党羽。”

    我点点头,“那么我刺杀湛晴风,原来是在为翼王做事了?”

    “不,你是在为我做事,而我,是在为翼王做事。”说到这里他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勾出一笑,“清,你选择吧,要么,你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要么,你留下,此生却永远不能踏出丞相府一步。”

    他看着我,那双眼睛里,竟隐隐蕴着一丝期盼。

    他,在期盼什么呢?

    有风吹过。

    我突然有些乱,勾起耳畔被吹乱的发丝,强作镇定淡然一笑,“你不赶我走了吗?”

    “我只是给你一个选择的余地。我知道,你一向是喜欢自由的。”

    心沉了下去,这还用选吗,你应该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

    咬咬牙,说出口,清楚地看见一丝失望从他眸中滑过,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我惊异地发现,那失望中竟蕴有隐隐的痛楚。

    “既然是你的选择,那么,你就得遵守与我的约定,此生,再不踏出这里一步。稍后我会吩咐晚晚和晴晴到这里来。”言毕,绝然而去。

    看着他那萧瑟的背影,我的唇畔却浮起一缕冷笑。原来我选择留下,竟会令你如此痛苦吗?可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我选择呢?直接赶我走不是更好?

    心内隐隐有针扎的痛楚,一寸寸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