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老夫人的丫头敛风和非容欺负我和晴晴。

    她们用难听的语言辱骂我们的母亲，还将我脖子上的红玉扯了下来，扔进了蕊浓园中的沉碧湖里。

    小姐看到我时，我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她接过我递上的茶，只低叹了一声，冷冷说道：“哭什么？有些没用的东西，丢了也好。”

    我的血液瞬间凉透。那时，我真的觉得，小姐好无情。

    但是数日后，便有些风言风语在云府里传了开来。说是老夫人失踪了很久的那个金丝攒珠绣凤钿是被身边的大丫鬟敛风所偷。

    看到敛风慌慌张张地跑到我们落月居求见小姐。

    小姐拿着钧窑小瓷盅，慢慢品着我沏的芙蓉清茶，好一会才发现地上跪着一个似的，皱着眉头说道：“我看那金丝攒珠绣凤钿也并不一定就是你所偷，那些风言风语何必去理它？倒是晚晚脖子上的红玉失踪好几天了，让我纳闷得很，那样一个破玉，又有谁会去动它呢？”

    第二日便见敛风苍白着脸将我的那块玉给了小姐。

    后来才知道，那天晚上她连夜潜入沉碧湖，捞了足足一整夜才终于将我的那块玉给找到。

    但是秋凉时节，她下湖太久，很快便发起高烧，得了风寒。

    还是老夫人念在她忠心耿耿、办事得力的份上，破例为她请来郎中，治好了她的病。

    小姐站在我面前：“你这块玉的事，我本不想多管。但敛风千不该万不该骂了你的母亲。我生平最讨厌的行为，便是辱骂他人的母亲！”

    她说此话时的眼光冰冷凌厉，令我的心也为之一震。但转瞬她就笑了，她说：“敛风那日的样子，倒也实在有趣得很。”

    她用袖子掩住嘴，笑得无邪，亲自将那红玉戴上我的脖子。

    那时，我的感动无以言表。

    我暗暗发誓定要伺候小姐一生，却从来没有想到，小姐竟会那么早便离我而去。

    ***

    那天，我和晴晴在杏芜居内焦急地坐立不安，束手无策。

    后来我实在无法等待下去，我心惊肉跳的，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于是我寻出平日里小姐赏赐给我的一些值钱的东西，走出门外，去求那几个老夫人的下人。

    晴晴怕我的东西不够，便也将她积累的所有的财物寻了出来，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我，说：“晚晚，小姐待我们那么好，她一定不能有事啊。”

    我擦去情不自禁掉下的眼泪，坚定地点了点头，便捧着那些东西出了门。

    我声泪俱下地跪下来求那几个人，我说：“行行好吧，我只看小姐一眼，只一眼……”

    我拼命地磕着头。

    终于他们动容了，问我：“你是去做什么？”

    我便把旁边盒子里装着的小点心给他们看，我说小姐毕竟是云家的孩子，老夫人肯定不是非要将她置于死地的，她跪了那么久，又那么冷，不吃东西怎么受得了？

    他们想了想，同意了，让我速去速回。

    我如逢大赦般起身，狂喜地往香雪园奔去。

    我在心里不停地喊着：小姐，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晚晚马上就来了。

    可是我看到的是什么！

    凄离茫茫的大雪中，小姐裸露的肩头，如此刺目惊心！

    一个男人在她的身上辗转着，他突然抬起头来，无限凄楚地叫了一声：“清……”

    那时，我看清了他的面容。

    我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手里的木盒跌落在雪地上，里面的小点心席卷着雪花滚出老远。

    那样俊美的容颜，是公子啊！怎么可能！

    但我很快看到了更令人骇然的一幕。

    鲜红的血，突然从小姐的口中溅出，点点的血，像盛开的红梅一般溅在了公子的淡青色锦棉大袍上。还有一些，甚至溅在了他的脸上。然后顺着他的脸，滴落在雪地里，晕染开来，那样夺目惊心。

    “清——！”

    我还在惊疑，听到公子的凄厉的大叫，看见他将小姐半裸的身躯紧紧地抱入怀中，使劲地摇着。

    “清，我错了，我不该这样对你，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他的动作渐渐转为疯狂，但是小姐在他的怀中，始终一动不动。

    然后，我看见，公子的面色突然变得苍白，一缕暗红血丝正沿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下。他叫着叫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最终变得无力，和小姐一起倒在了雪地里。

    静谧的香雪园，突然传出一连串凄厉的尖叫。

    许久之后，我才发现，原来那竟是我的声音。

    但它是如此苍白无力。我看到雪依旧无情地落着，我看到花依旧无情地开着，漠不相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