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便传出敛风在陶风居内受刑的消息。
我看了一眼依旧静静躺在床上的小姐,低低地说了一句:“小姐,是大人在替你报仇了呢。”
我站起来往陶风居走去。我要用我的眼睛代替小姐好好看看,那些为难她折磨她的人到底会有怎样的下场!
外面起着风呢,吹得陶风居里面光秃秃的杨树呜呜地响。
我看到有几瓣残落的梅花瓣在居前的地上,已被践踏得肮脏不堪。
陶风居大堂里敛风哭泣的呜呜声,比外面的风叫得还要大声。
灯火通明的大堂里,乌压压站了一大批的人,人人脸色谨慎压抑,还浅藏着隐隐的慌乱。
老夫人却依旧端坐在上首的楠木椅子上,傲然地睥睨着下方,嘴角噙起,略带寒威。我看见她的左手放在扶手上,拇指上的碧玉大扳指反射着堂内的光辉,很平静的样子。
我不知道我看她的眼神是不是有些凌厉,以致她很快便在人群里发现了我。
“这不是杏芜居的晚晚吗?”她叫出我的名字,示意我走上前去。
我咬咬牙,强迫自己垂下眼帘,将恨意生生地逼了回去,走到她的面前。
这个女人,是云府里权威至上的人,而我不过是个低贱的奴仆,我有什么资格用那种眼光看她!
她却和蔼地看着我,忽然红了眼圈,很低柔地问了我一句:“你不在你们小姐身边守候着,却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僵硬地站着,尽量平静地说出口:“小姐……不能去得不明不白……”
我的声音情不自禁提高了几度,已不像是个奴仆和主子说话的样子。可是老夫人却并没有生气,她脸上浮起的表情几乎是心痛的,“我实在没有想到!乔郎中昨日还告诉我,清并无大碍……那个可恶的郎中!”
我在心里面冷笑了。我本不是一个容易恨人的人。但这一刻,站在这个装模作样的老太婆面前,我却是恨她了。
老夫人突然转头大声问道:“乔郎中还没有带过来的吗?”
立刻有小厮手忙脚乱地将那乔郎中架了过来,他们把他按到了地上。他旁边,便是已经吓得浑身发抖的敛风。
“乔郎中!”老夫人在上面声色俱厉,“我云府待你不薄,你却是如此欺骗我的么?”
乔郎中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看着老夫人,他还一手提着药箱。也许他是以为,云府叫进他来,是要让他来诊病的吧。
“公子好些了吗?”他迷迷糊糊地问,牛头不对马嘴。
“公子?”老夫人冷笑,“你还敢提公子!昨日我问你我孙女云清的病情,你是怎么对我说的?”
乔郎中还在疑惑,老夫人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亲自走到他面前,抬起手便狠狠扇了他几个耳光。
吓得乔郎中赶忙跪下磕头,一叠声地说着:“老夫人恕罪,小姐的确是身亡了啊,小医医术浅薄,确是无力回天……请老夫人节哀啊……”
老夫人的身躯摇晃了几下,幸得旁边的非容急步上前来扶住,她才没有倒下去。
非容把老夫人扶到椅子里,老夫人喘息了好一会才终于缓过来。
她掏出帕子拭着徐徐落下的眼泪。
“虽到底不是我们云家的孩子,但毕竟也在这云府长了这么大了啊……”
她叹息,忽又想起什么似地,颤颤地转过头看向一直默然不语站在旁边的云晟,可怜兮兮的样子,“晟儿,为娘失职啊,这么大的事,竟然一直不知道!为娘一直以为,清也像乐容一样昏迷不醒,于是吩咐了杏芜居内的下人们仔细照料,也让郎中开了和乐容一样的药,叫敛风务必日日送到。为娘真的想不到,那孩子竟……”说到这里,喉头一紧,再也说不出话来。
“为娘……对不起你啊……”许久之后,才又颤颤地补上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