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想得出神的时候，听到杏芜居外面有着沉重的脚步声，沙沙的，仿佛踩着雪。

    转头看去，意外地在夜色下看到一抹冷峻修长的身影。他的脸渐渐在灯火中显现，原来是大人。

    已是亥时。这么晚了，大人还到杏芜居做什么？

    只看见他的眼神是冰冷的，茫茫地穿到屋子中间去，似乎并未发现我的存在似的。

    我站起来低声叫道：“大人……”

    大人看也不看我，他面部的线条在晦夜中看起来更显得冷峻邪魅。“出去。”他冷冷的声音，截断了我的话。

    “大……”我还要说什么，已被他再次不耐烦地打断，“我叫你出去！”

    我心里面是有微微的冷笑的。在老夫人面前，你既那么乖顺，却又在这里对一个婢女大呼小叫？

    那一刻，我对他是有些轻视的。

    我站起来便走出门去。

    我站在杏芜居外面的院子里。又下雪了呢，细小的雪花纷纷扬扬的，像萤火虫一般在夜空里漂浮着。

    我还是有些冷的，缩着肩膀站在一棵两人粗的杏树后，等着大人出来。

    可是大人很久都没有出来。

    也听不到里面有任何的声音，静得好像只是一个空空的房间。

    我心里有些疑惑，于是悄悄地跑到窗户旁边，隔着窗户的缝隙向里面偷看着。

    里面的灯火非常明亮。大人高大的身形在小姐的床前，他，竟是跪着的！

    只见他单膝跪地，紧蹙着眉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榻上小姐的脸。那时，他的表情是如此忧郁。

    大人脸部的轮廓一向是坚毅的，刀刻一般，两道逸眉飞轩扬起，令下面黑夜般的眼眸显得愈发深邃，那种深邃常常会令人觉得危险。所以我从来都不敢直视他。可是如今他跪在小姐床前，满溢着的忧郁就像找不到出路的死水，看起来是那么得绝望。

    他整个人，像极一个绝望的深渊。

    深渊里坠下的，许是他那颗深藏不露的心吧……

    就如此呆呆地跪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什么都做了。

    我看见大人的手指终于动了动，他把手举在了半空，停滞了数秒，似乎是在犹豫什么。但他最终还是将手伸了出去。

    那向来果断的手指如今却是颤颤的，几度犹豫几度停滞，终于，它触到了小姐耳旁的青丝。

    大人温柔地将小姐脸上一缕微乱的发丝拂到她的耳后。他薄薄的嘴唇张了张，低声说出一句话，但那声音实在太小，我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又看到他的手指渐渐流连于小姐的眉，眼，鼻，唇……

    我惊讶地捂住了嘴。只觉心里怦怦地跳了起来，紧张莫名。大人明明抚弄的是小姐的头发，却令站在外面偷看的我惊惧异常。

    难道，大人对小姐……

    不，不应是这样的。我坚决地摇头，否定了那莫名其妙的想法。是大人与小姐的父女之情太过深厚吧？是大人太舍不得小姐吧？想一想，小姐突然离世，大人能不伤心吗？而且，那为难小姐的，是大人的母亲啊。他又不能反抗他的母亲，对小姐，肯定是心痛又愧疚了，所以，才会有那样忧郁的表情吧？所以，才会长久地跪在小姐的床前吧？

    他是觉得亏欠小姐的啊。

    我微微松出一口气，移眸再次看向室内时却……

    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惨白！

    大人他竟吻住了小姐的嘴唇！而小姐……

    天哪！我几乎怀疑自己尚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