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知道我死而复生,披着紫蓝翔凤挑金孔雀毛大裘袍来看我。
她审视了我好久,才终于牵起我的手,舒了很大一口气似的说:“没想到复生这样的奇迹竟会发生在你的身上,看来我孙女的福气不浅啊,竟连砒霜也毒不死!”
我用小匙轻搅着晚晚递上的药汁,一边说:“祖母对清有恩,清就算死了,也要挣扎着活过来,清还没好好伺候祖母一辈子呢,小小砒霜又算什么?”
我特地在“伺候”和“一辈子”两词上加重了语气。
想来老夫人本是想用那一身高贵的衣裳来掩饰她笑容的苍白的,没想到在那绿色的孔雀毛衬托下,愈发显得她脸色的铁青了。
最终她冷哼一声,悻悻离去。
自此再不踏我的门,却要我拖着病体依旧每日去她的笑然居请早安,又加了午安,晚安,明着是折腾我。
晚晚心疼我病未痊愈,要代我前去请安。我阻止了她:“祖母的吩咐,做孙女的,怎敢不遵呢?”
那日,气温突降,寒风肆虐,大雪漫天。
晚晚看着窗外,欣慰地说:“老夫人有吩咐过,若是天气太冷,小姐是可以不用去笑然居的。今天小姐倒可以好好在屋里休息一日了。”
我却说:“把我的那件素白蓝花小褶裙拿来,我要去请安。”
晴晴和晚晚都瞪大眼睛不置信地看着我:“小姐,你要穿那件衣服出门?”
我微笑了:“祖母不是很喜欢我穿那件衣服的吗?做孙女的,要给她老人家一个惊喜。”
那件衣服本不是这个时节该穿的,这个时节人人出门都穿着大裘袍,而我,却故意穿了一件薄薄的素裙。
推开门来,呼啦啦一阵冷风吹进,将我的那件裙衣衣角掀起。风从薄裳的孔隙里钻进,我感觉到皮肤起了一层薄薄的栗粒。
迎着冷风深深吸进一口寒气,面色不改。从不在寒中瑟缩,再冷,我也端得起自己的优雅。
我一直认为,人要常处寒地,才能确保神清智明,不至于被人利用,不至于被人欺瞒。
想起了我第一次来到这个云府,也是穿着和今天一样薄的衣裳。
我又想起了云乐容,禁不住有些黯然。
自从他苏醒之后,我还未见过他一面。是我,刻意地回避着,只因我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
我无法原谅他,却又对他于心不忍。
我恨他,却又对他还存有兄妹之情。
什么时候,我也变得如此优柔了?
这样的我,是连自己也讨厌的。
地上的雪已经积得很厚了,耳旁是呜呜肆叫的风声。我来到老夫人的笑然居前的院子里,跪下来请安。
小丫鬟回说老夫人正在偏厅用膳,让我先到偏堂暖阁里等着。
但我没听她的,我还是跪在屋外的院子里。
小丫头惊疑不定地想要进去汇报。
我叫住她,我说:“祖母用膳时候莫要去打扰吧,清并不愿惹老人家生气,也并不想迁罪于你。”
看到她的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化。
自然,老夫人打死敛风很是心狠手辣了,她的下人们也是心有余悸吧。这个小丫头看起来也挺聪明,很快便掂明了轻重,讪讪退下,任我跪在一旁。
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阵轻若清风般的脚步声。
转过头去,便见到了那张俊雅倾城的脸。云晟的发丝梳得整整齐齐,却隐含有一种不羁,风从他的发旁拂过,他冷漠地看着我。那黑瞳有不易察觉的吃惊,微藏的一丝窘迫,却被我捕捉到了。
他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我吧。
自从那一日,我在他怀中醒来之后,他立刻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把我的手从他脖子上冷漠地抽离了,为我盖好被子,叫进晚晚,便转身离去。
几日来,他没有再来过杏芜居,没有看过我,甚至没有旁敲侧击地问过我身体的情况。
我不解。真的不解。如果对我冷漠,那么为何在我死去的时候要偷偷吻我?如果对我有情,为何又要在我醒来后对我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