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拿着一个用宫中金线编织绣制的,巴掌大小的小娃娃走了进来,一边说着:“泷小姐对小姐真好啊,这样精致的娃娃,真不知她到底是怎样做成的,竟能这般栩栩如生。而且,自从小姐进府开始,每年,她都会送小姐一个,如今已有足足十个了吧。每一个的神态、面貌、服装、动作都不相同,做工却一个比一个精细,也真是难为她了。小姐要不要看看?”
我伸手接过。只见那娃娃眼睛用的是黑玛瑙,嘴唇用的是红宝石,穿着金色的百鸟朝凤五彩衣,雍容站立着,神态端庄大气。云泷的绣工很好,将这个娃娃眼中的睥睨天下之气都绣得栩栩如生。
我有一个楠木橱,里面放着的,就是云泷这十年来送我的所有娃娃,轻轻把这个新的放了进去,数了数,果真刚好十个。
第一个娃娃,不过只是容色秀丽,衣着却极其简单。她瘦弱地站立着,眼神里却有着一种罪恶似的不羁。晚晚说,像极了那时候刚进云府的我。
从第一个到第十个,衣着逐渐华丽,容色也越加得美,只不过,我竟觉得,她们似乎在渐渐地失掉一种东西,以致越来越像一种精美的摆设。
云泷绣的,到底是什么呢?是她自己,还是另外的谁呢?
我知道她每年除了送娃娃给我之外,还送给云渺、云乐容。我们三人都有着她的一套娃娃。我一直不清楚她为什么要送娃娃给我们,直至那天她来找我,我才知道,她原是要将娃娃摆放在我们的手里啊,让我们时时可以看见,她对我们的好。如此,当她有一天走过来,向我们要求什么的时候,那些娃娃,就成了我们欠她的东西。
如此得心机深沉啊……
“再过十年,就是二十个了呢。”晚晚在旁边笑着。
“不会变成二十个的,”我轻轻地说着,“永远都只能是十个。”
晚晚疑惑,想了想,忽又恍然大悟:“啊,我真笨啊,泷小姐就快要进宫去了呢。进宫后身份自然不一样了,或许不会再做这些东西了吧。”
我站起身,慵懒地将手放在晚晚的肩上,我说:“晚晚,你说得很对。”
我专门选了一个天色晦暗的黄昏去了蕊浓园飞霜的小茅屋。
并且特地穿上了那件雏凤流光衣。
数日前在这里被飞霜误认成殷小沫。当时她就快要说出什么了,但我太受刺激,太为激动,竟错过了听她说出真相的好时机。
虽然我已决定离开云府,但殷小沫的死因我必须要调查清楚。殷小沫,我还是如此的恨着你啊,命运如此偏向于你,以致我不得不顶着和你相似的一张脸,终日生活在你的阴影之下。以致,我不能不离开云晟!我恨,我怎能不恨?
世间最过无奈之事,便是恨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而我如今唯一能对殷小沫进行反击的,只能是查出那个害她的人。
我不能,与云晟形同陌路之后,在他心目中,还顶着杀害他最深爱女子的罪名。
即使我要离开,也要离开得完美。或许,只有离开的人,才是唯一可与死去的人相抗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