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爱，无处安放
只不过是利用。
那个叫湛沉风的男人，利用了我三次。
第一次，他利用我毁灭了月氏国。甚至连雪地里云晟的出现，也是他的安排罢了。他不过是想要借云晟之手将我养在云府。
第二次，他利用我杀掉了湛晴风。
第三次，他利用我，除掉了朝廷上对他威胁最大的，太后的势力。
一个女人，被同一个男人利用三次，她要怎样，才能说服自己，刚才他那样激烈地吻她，只是因为这个男人对她有从心底里单纯迸发的爱？
在浴桶里我紧紧地闭着眼睛，任那些水雾袅袅上升，将我全身笼罩。我的手在水中紧紧攥紧。
“朕会在你的身边，陪着你。”
低沉的声音带来的是令人困扰的迷惑。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我紧紧地蹙起眉，不甚痛楚。
但是我想，应该是尽头了。
既然在你身边得到的只是利用，我便根本没有理由再说服自己，仅仅因为麟儿是你的孩子，就非要赖在你的身边。
曾经发过的誓言，在这宫中等待你回来，然后告诉你我爱你，告诉你我与你有一个孩子，这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经做到。
我无憾了。
我将那把剑刺入到你的胸膛，昨日你我纠缠时，我已经看清，那伤口结下的疤痕是如何可怖，这是我带给你的。因为它，我第一次真正看清自己的心。因为它，我才察觉到对你的那种痛恻心扉的爱。同时，也因为它，我会永远地失去你……
因为它是冰冷的。
如果你真的爱我，不会让我把那一剑刺下去。
我和商音之间，你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选择。
她说的对，她和你，不是我所能招惹得起的……
因为她早已成了你的一部分，我的招惹，只会带来灾难。
或许你不是不可以爱我，而是，从一开始，你就已经不自由了……
这场爱，终究，在发生的时候便已注定了它的幻灭。
无处安放，便只有分离。
三日后，皇上亲颁圣旨，命我和撩王离宫。
走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来送我。
他是云乐容。
“乐容哥。”我对着他叫出在云府时熟悉的称呼，看到他看我的眼中有微光闪动。
“好好照顾自己。”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会去苍梧看你的，清。”
我点点头，转头看见他的身影在车外越来越小。
他驻足了很久，风掀起他的衣袍，让他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并且悲伤。
“他是谁？”旁边有人在问着。
我转头，看着慕容昀薰那张绝艳的面孔。
“兵部尚书云乐容云大人。”
那天我最后一次去见湛沉风，向他提了一个条件。
我跪在地上向他请求，他很快便允诺，然后我叩谢皇恩起身离开，香炉淡淡的青烟在我与他之间缭绕，但我们已经无言。
既然选择都是分离，又何须再多言呢？
曾对慕容昀熏承诺过带她出宫，如今我离宫，自然要带上她。
慕容昀薰现在已经十四岁，就快要及笄，本来我想送她回慕容府，然而她却坚持要跟着我去苍梧。
我坐在车辇上，轻轻掀起帘幕，好多的风从我的脸庞掠过，瞬间它们已经跑远，再无迹可寻。
天色黯淡，转眼便是阴雨。
上一次，一个男人赶我出这宫城，我任性地回去缠住他。
这一次，另一个男人再度赶我出这宫城，而我，再也不可能回去。
我紧紧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襟。
告诉自己，心痛，不过只是一瞬间而已。很快我便会忘记他，彻彻底底。
有人在旁边将我紧扣的指节一根根掰开，温柔地将它们放入到他的手掌中，他宝石般的眼眸盯在我的脸上。他是湛未桀。
犹豫了一下，主动将手环抱在他的腰间，头靠在他的胸前。在他怀里，我闭了眼睛。
这个男人，从此，将是我的夫君。真正的，与之相守一辈子的人。
因为我的心，已经死了。
************《奴笑帝业》作者：流光倾雪***********
两个月后。
苍梧的大街远不如金秦国都荷泽热闹，虽然这里也属于南方的一个大城，但毕竟，比起荷泽来就差远了。
可这里有水，所以显得有灵气。
慕容昀薰一直牵着我的手，将我引至那道拱桥之上。
“清，就是他了。”她说着。她从不叫我姐姐，向来直呼我的名字。
我蹙了蹙眉，看向坐在那桥上的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
他似乎真的是一个医者，身旁的简陋的桌子上摆放着各色的小瓶罐，周围也尽是草药淡淡的气味。
慕容昀薰告诉我，这个男人会治好我脸上的伤痕。
可是我不信。
不过一个江湖游医罢了。连离尨盛和芜瑕都对我脸上的伤痕没有任何的办法，一个小小的江湖医生又怎能说出这样的大话？
但慕容昀薰非常坚持，我便以寻常女子的装扮来见了他。
脸上还是掩着一袭轻纱的。
“先生，听说你能治好我的病？”我在他面前的凳上坐下，看着他那张斑驳的脸。
这是一个有些苍老的男人了，可是他的目光却不苍老，甚至，给我一种年轻的感觉。
眼光在他脸上游移了一会，确认，这个人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他淡漠地直视我的眼，“脸上的伤容易治，心里的伤就不容易了。夫人你是要小医替你治哪里的伤呢？”
我再度蹙眉，他却向我淡淡一笑。
最终我将他请进了撩王府，任由他在我脸上为我敷上一层冰冷的药膏。
我的这张脸，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其实我早已不在乎。
喜欢漂亮女子的是那个帝王，他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我的容貌恢不恢复，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
只是不想拂了慕容昀薰的美意，便任由他处置。
本来认为，是会毫无作用甚至变得更丑的，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真的将我医好。
当七日后洗去那层药膏，看着我光滑的，再没有一丝伤痕的脸，撩王府中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清，你似乎比以前还要美。”
在镜子里，我看到湛未桀的眼光流连在我的身上。他的目光中有严重的迷乱。
而我只是空洞地在他的怀抱里看着自己。
************《奴笑帝业》作者：流光倾雪***********
那日我偶然走到慕容昀薰的房间，发觉她脸上有难得的慌乱。
这个往日的小女孩，似乎是突然长大了，她身上散发出少女的气息，举手投足间都带有一种妩媚之息。
此刻她的脸是微红的，眼中不再像以往那般总是冷漠清明，有一种迷离之色。
我暗暗心惊，却假装没有发觉她的异常，依然与她闲话玩耍。
第二日她拉我到苍梧街头，百无聊赖地闲逛，又在一个卖布偶的小摊前站了许久。
我看她伸手将一个小小的布偶拿起来摩挲着，似乎入迷地看着。
她手中的那布偶，是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子，有着一张非常漂亮的脸。
我站在她旁边看了半天，看不出那玩偶像谁。
“清，”突然她轻轻地开口，“我大概是，爱上一个人了。”
转头她的眸子直视着我，在黄昏的天色中，她的脸在夕阳下熏红得仿佛一朵风中的蔷薇。
数日后，我于深夜到她的房间去找她，远远地看到有一个身影很快地从她的屋中一闪而出。
我微微一愣，随即想也不想的，便朝那个影子追了过去。
那个黑影走得并不快，几乎是有些不紧不慢。我跟着他，一直跟到撩王府中唯一的一个清湖边。
他站住了，回过头来。
在月光下我能够清楚地看见他的脸。
微微一惊。随即便听到他嘲讽地开口，“是该叫你清表姐，还是撩王妃呢？”
清冷的月光映照得他绝美的容颜超凡脱俗，他是湛微蓝。
我冷了表情，“原来是你。”
他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这个当初和我一样高的孩子，如今已经高出我许多，他俯视我。
突然展颜一笑，“清表姐，果然，还是原来的容貌更适合你。你那样夺目，一张被毁掉的容颜怎能配得上你？”
我一惊，“原来那日的江湖游医……”
他淡笑，“清表姐觉得那个医者的本领怎么样呢？是不是比你的神医离尨盛或者芜瑕更强呢？”
我低下头隐藏了心底的暗惊。
这个湛微蓝，并不身处宫廷中，他如何能够清楚地知道离尨盛的事？
“你为什么要接近慕容昀薰？”
“自然是因为爱。”
“是吗？”我冷笑，“如果你伤害她，我不会放过你。”
感觉到下巴突然被他紧紧地捏住，他强迫地抬起我的头，“清表姐何时变得有情有义了？一向，你这个女人不都是冷酷无情的吗？可以跟那么多男人拥吻，转头却将其狠狠抛弃，你伤害的人，难道还少吗？”
我冷冷瞪视着他。
他的眸中却是一片温柔。但这片温柔后面隐藏的却是危险和恨。
手指被他一根一根捏住，他轻轻地抚摸它们。
“你打我的那个耳光，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呢，清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