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大结局(全)
“真是难得啊。”离尨盛在冷笑,“我不会听错吧?你竟然会拒绝?那么,告诉我,你拒绝的理由吧。总不可能是,在你的心目中,一个女人比你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势还重要吧?你不是发过誓吗?你不是发誓要让这个世间再也不被人憎恶吗?如果你手中没有了权势,你要怎样才能不负你的誓言?”
“离尨盛,其实你一直都错了。你没有发觉吗?你不惜费尽心机,狠下心肠,令她陷入到那种无可挽回的伤痛中,也要达到让她回到这宫中,回到我的身边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用她的伤痛,来让我混乱吗?从而,你才可以有机可乘,你才可以从我的手中成功夺取权势,你才可以今天站在我的面前,大声地宣称,你可以为了她,放掉好不容易夺来的天下。但是如果你真的爱她,怎么可能对她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你不过是想要夺取罢了,你不过是想要占有罢了。既然你那么有把握,当我看到失去麟儿的她,在那场悲剧之下瑟瑟发抖的时候,可以失去清醒,可以失去理智,可以混乱,可以疯狂,可以将我所有处心积虑累下的一切全部打乱,那么,当今天我站在你面前拒绝你的交易时,你又怎么会感到奇怪呢?我拒绝你,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月氏清,对我来说,她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女人,仿佛是被诅咒一样,她如果受伤,我会痛,非常深切的痛。这样的痛楚,像阴影一样地环绕着我,笼罩着我,让我无法摆脱,无处可逃。于是从狠下心把她赶走的那天起,我终于明白了,这个女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灵魂就已经深入了我的心脏,和我的血融合在一起。不是我不想把她交给你,不是我不想要你手中的权势,而是我再也没有办法,她的爱,她的心,已经深深长在了我的身体里,我寻不到,也看不见,没有办法把她分离出去,来交换你手中满满的权势,我无能为力。我已经失去过她很多次,痛苦越来越深,已经达到我所能承受的极限。所以,这一次,我只想抓住她的手。既然你成功从我手中夺取了我的权,那么我,败了就是败了,从我输在你手里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违背了我曾经发下的誓言,惩罚,已经不可避免。所以,你不觉得,现在再让我选择很可笑吗?从我输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夺了我的心,整颗的,我无法把她交给你。”
湛沉风的话落下后,似乎整个世界都沉默了。
我直愣愣地坐着,一时无法思想。
许久之后,有一阵风吹过。我这才感觉到脸上的凉意。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到无路可走的时候,才可以如此坦诚?
我再也忍耐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湛未言企图伸手拦我,但我已经狠狠将前面用来阻隔的帷幔一把扯开。
“哧啦——”一声,裂帛的声音在这沉寂的殿内显得突兀。
透过面前簌簌掉下的层层帷幔,我轻易地抬眼,立刻找到了那双黯黑的眼眸。
那一刻我与他对视,没有惊讶,没有激动,没有恨,没有爱,没有惋惜,没有一切激烈的感情,我们只是在互相地看着,很平淡地看着。
但是我流泪了。
在那片沉寂里,我听到泪水扑簌簌从我脸上落下的声音。
它并不是代表悲伤。
也不是代表快乐。
我只是流泪,看着他,我只是想要流泪而已。
那些泪水,根本无法控制。
“湛沉风,这些话,一点都不适合你。”我艰难地说,“你算计的本领哪里去了?连我都知道,这个交易很划算。”
“一点也不。”他轻轻地摇头,“原来之前我一直估错了筹码。当一直看重的权势遭遇到威胁,在混乱中,我想到的,竟然唯一只是你!这时我才知道,什么也比不上,失去你的恐惧。我一直后悔,清,在一年前,我不该对你那样残忍,将你狠狠推开。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真想将你紧紧地拥在怀里,让你和麟儿可以在我的身边,永远不要离去。我无数次地梦见这一幕,那种满满的,幸福的感觉,让我不止一次流下泪来。但是我知道,这也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因为我,不自由。我是一个浑身都套满镣铐的人,那些沉重的镣铐,甚至,让我都无法去保护我爱的女人。但是我真的爱你啊,清。我想念以前在云府扮作一个种树的奴仆的日子,我多想永远做小星,只要简简单单地爱着你就好,简简单单地站在你身边拉着你的手就好。”
我深深地凝视他。就在这时,感觉到有人将我一把拉开。
离尨盛苍白邪戾的脸闯入到我的视线中,他冷冷地注视着我,他嘴角勉强浮起的笑在颤抖。
“湛沉风,你说这一切还有什么用呢?当她在你的身边的时候,你非要把她赶走。你不觉得太迟了吗?无论你多么恐惧失去她,这一切都太迟了。她注定是我离尨盛的女人。既然我用权势交换不了她的一颗心,那么,便用权势来锁住她的一生!既然我给不了她幸福,便让她因我而痛苦!”
他狠狠搂上我的腰,“只要她在我的身边,连想死都不可能。而你,湛沉风,既然我将你最喜欢的权势送到你面前你都不要,那么,你还有什么活着的价值呢?你忘了吗?现在手握权势的是我,虽然我得不到她的心,但是,我却可以得到她的人。你还有什么力量去保护她,还有什么力量去抓紧她的手?去和你的商音永远在一起吧。她在等你呢。在你还是一个婴儿的时候她便救了你,你就忍心,这样抛下她吗?既然你在一年前不忍心抛下她,那么你就,永远都不能将她抛下了。一个人总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在那个世界和她相会,那么你就永远不欠她了。”
离尨盛锢住我的身体,将我从那殿中抱了出去。
我仓促地回过头,看着湛沉风站立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孤寂。
他张开嘴似乎对我说了一句什么,但是我已经无法听到。
我们相隔已远,无能为力。
“三日后,你会成为我的皇后,在你登上凤位的同时,湛沉风会死。”
离尨盛将我的头生生扭过来,他残忍地笑着,眼眶有些发红,“你不知道吗?清,这世间很多的事情,都是已经被注定的!这就是你和湛沉风的命运,不会改变了。”
“何必呢?离尨盛,这样做,你也会痛苦一辈子。”
他俯下头狠狠亲吻我的唇。
“我愿意。”
我又被关入到凤玦宫。
商音的尸身已经被人收走,只有一个空空的躺椅摆在那里,摆成一个绝望的姿势。
原来一个人的消失,从来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我一个人,在偌大的宫中看着瑟瑟而起的风。
将头上的纯金钗轻轻地拔下来,上面有用细碎的金米做成的坠子,那些坠子很容易掉,我轻轻一拨,便掉下两颗。
头顶的阳光照在这两颗细小的金米上,熠熠生光。
这便是,绝路了吗?
**********《奴笑帝业》作者:流光倾雪********
我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戴着凤冕的脸,一个侍女站在我的身后,替我将那些繁复的朱钗一枚一枚地整理着。
我冷冷地瞟着她的脸。
这个人,是一直在郁宸妃身边做着大宫女的香谧。
在入宫之前,她还有另一个名字,是我亲自取的,那个名字叫做晴晴。
今日,是我封后的日子。三日的冷清之后,一大早,凤玦宫的大门便被打开,无数的宫女太监们拥了进来,他们脸上俱是灿烂的笑,天气也是晴好,但是我只借着大袖的掩饰,紧紧攥着手里的两枚细小金米。我的手指头冰冷。
“你不是,郁宸妃身边的人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香谧轻轻一笑,“好歹奴婢曾是跟过小姐的人,对小姐的脾性也很是熟悉了,知道小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想要做什么,不想要做什么。皇上命香谧在小姐身边,自然是要好好地服伺小姐的。”
她拿起一枚钗似乎不知从何处下手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将那枚钗搁到旁边的案上,“奴婢看小姐还是戴那一枚更好看些。”
她欠着身子去拿另一枚,却没想到无意中带落了案上一大堆钗钿。她很慌乱地蹲下身去捡,就在这时我感觉到手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似地,本能地“啊”了一声。
听到似乎有细微的声响,我这才警觉,却已经太迟。
香谧已经把那两颗细小的金米捏于掌中捡了起来。
“小姐,这样的做法,不大像你啊。”她扬眉朝我冷冷一笑,掏出一方细绢,将那两颗金米放于其中包起来,再揣入到自己的怀里。
“你!”我咬牙,“难道你不想我死吗?曾经我那样对你,差点把你活活打死,如今我要寻死,岂不是正合了你的意?”
香谧的眼睛沉沉地看着我,唇角却依然是冷笑的。
“不呢。”她说,“小姐那样残忍地对奴婢,奴婢怎么可以让小姐您这样轻松地就死去呢?”
“所以,”她掩口轻笑,“你活着吧,就那样痛苦地活下去吧。皇上似乎说过呢,今日,是小姐你登上凤位的日子,却也是,那个男人死去的日子呢!”
“别忘了,如果我登上这个凤位,便是皇后!你今天既然这样对我,那么,你以为,如果我活着,你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吗?”我狠历地说。
“奴婢是替皇上办事的人,想来皇上不会让奴婢不好过吧?”
她将最后一枚钗插入我的发髻。看着我苍白的面色,她脸上浮出一种报复的快意。
“实际上,如果可以,奴婢倒真的想要恨你呢,小姐。”
她说下这句令人费解的话,随即,便和其他的宫人们一起,扶着我的手,将我扶出了凤玦宫,去蔚殿上参加封后大典。
我听到爆裂的声响,天边嫣红如血的烟花一朵朵绽开,映照在我苍白的脸上,也丝毫无法为我带来一点点的温度。
我僵硬地站着,手被离尨盛紧紧握住,看着下面众多官员们伏在地上,“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他们喜气洋洋,声音不绝。
离尨盛就在这时俯下身来,他的嘴唇在我的耳边蠕动着,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他说:“你知道吗?最后一朵烟花盛开的时候绽放出的鲜红,就是他的血。”
随着他声音的落下,沉闷的声音由头顶传来,带着冷戾的质感,无数缤纷的红,映满了我的双眼。
我深深地喘息,那种绝望压逼过来的黑窒,令我透不过气来。
“放了他。”我说,“我会爱上你。”
“是吗?”他将五指与我相扣,“你要我怎么相信?”
我看到自己脸上流下的泪,在离尨盛的瞳目中,被那些烟花,映得像血一般的红。
在封后大典上所有朝廷的命官面前,所有的婢女太监面前,我伸出手去绕住离尨盛的脖子,深深地,主动地去亲吻他。
无数的烟花在我头顶绽放,震耳欲聋。
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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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我看到的,是湛沉风的脸。
我以为看错,惊惶地挣扎起身。他伸出手来扶我,修长的手扶在我的臂弯里,隔着衣服传过来的温热,让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清,”他说,“我们出来了。从那个宫中,我们逃出来了。”
第一次,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煦暖的微笑。
我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样的笑容,直达眼底的微笑,就像是雪融化,露出下面柔柔的草地,有暖暖的阳光落在上面,很舒服,很温暖。
这是一间很贫寒的小屋,我躺的那张床,很破旧,但是褥子干净清新。
“小姐。”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我又是一阵恍惚,这个声音,我五岁的时候便已经熟悉,却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再听过了。在我,将她从身边赶走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听过……
我转过头去,这才看到,站在湛沉风身后,身穿一身粗布衣服的她……
“晚晚……”,我启唇,发觉声音有点颤抖。
晚晚看着我微笑。
“小姐,看来当初晚晚和姐姐晴晴的决定,还是有点作用的……”
在之后的几天里,从湛沉风和晚晚的口中,我知道了封后那天,在离尨盛怀中晕过去之后,所发生的一切。
原来,早在我还在云府的时候,晴晴便已经察觉到当时身为云晟妻妾的殷小沫的异常。
在偷偷的探查下,她知道了殷小沫奸细的身份。
但更令她吃惊的,是她有一次无意中偷听到殷小沫和一个面具男子的对话。
在他们的对话里,隐隐提到了我的名字。
晴晴自此很不安心。她觉得殷小沫身份太过复杂,或许她到云府,不只是单纯为了替当时的皇上做安插在云晟身边的奸细,或许,她还有着其他的目的。这个目的,说不定和我有关。
于是,她便想出了那个办法。
她假意偷偷背叛我,在我每日睡觉的香炉中放入迷香以让殷小沫对她信任。
在殷小沫的真实身份被云晟拆穿之后,她帮助殷小沫,替她找了一个替死鬼,造成她假死的局面,以便让殷小沫能够从云府中逃出去。
故意做出背叛我的举动,将那帕子送到了老夫人面前,故意让我以为,她爱上了云晟。
她做这一切,不过是让我有机会惩罚她。
因为殷小沫曾经答应过她,如果能让她逃出云府,那么,不会将晴晴抛下。
所以,当我把晴晴锁在云府后园的那间小屋里,殷小沫便派人来救了她。
那天,晚晚最后一次去看晴晴,她不能相信她的姐姐会真的做出背叛我的事。
晴晴告诉了她她真正的目的,于是晚晚忍着泪,答应了晴晴的计划。
晴晴是想要待在殷小沫的身边,获得她的信任,从而得知她到底是受谁人的指使,究竟要对我怎么样。
后来,在殷小沫的身边,她渐渐地知道了更多的秘密。
她知道了,殷小沫为什么和我长得如此相像。
原来殷小沫不过是旭王湛未言找来的一个舞女,旭王医术高超,为了让殷小沫能够更好地吸引云晟的注意,他用高超的技艺掩去了殷小沫原来的面目,从而让她和尹折析相像。
当时的离尨盛,是想要使这个更像尹折析的殷小沫出现在云晟面前,让他因相似的容颜而迷恋,从而让我死心的。
没想到皇上湛晴风会因一次偶然的机会见到殷小沫并爱上了她,把她占为己有,打乱了旭王和离尨盛的计划。
在旭王的逼迫下,殷小沫只有以为皇上分忧,自愿到云晟身边做细作为借口才得以离开湛晴风,进入到云府。
其实殷小沫不过只是一个可怜的工具罢了。
后来她从云府中逃出,回到旭王的身边,旭王接着又用她做了湛沉风身边的奸细。
她做了湛沉风的宸妃,却不过一个受人所制的木偶。
晴晴经常会看见她望着某一个地方淡淡出神,有些时候她的嘴角是勾起的,似乎在笑,但接下来一颗泪便顺着她的脸庞流下来。
有时候她会念一个字“晖”。
谁也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晖”代表着什么。
或许是一个地名,或许是一个人名,谁知道呢。
她身边的男人,旭王,湛晴风,云晟,湛沉风,她不念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只念“晖”……
没人知道她的过去。
晴晴隐隐忧虑,觉得我迟早会有危险。为了以防万一,她找了晚晚。让她离开我,离开这宫廷,到某一个隐蔽安全的地方暂时居住下来。她是觉得,只有这样,在我遇到危险,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们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宫外,才可以更好解我出这困境。
那天殷小沫奉命收买了商音的婢女,把堕胎药放在她喝的茶水里面。这一切均被晴晴偷偷听到看到。
她知道一场变故很快就要发生。
果然,接下来,她便看到了那场宫变。
离尨盛夺了皇位,而湛沉风沦为阶下囚。
她得知,在我成为离尨盛皇后的那一天,湛沉风便会死。
在这宫中多年,虽然我从来没有注意过她,她却在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我。她知道这场变故会将一切推入到悲剧之中。
所以,她认为,她不得不,来救我了。
当那场烟花炸响的时候,湛沉风并没有死,他已经被她悄悄救出。
而当我在离尨盛怀中晕倒,被送入到凤玦宫的大床上之后,她脱下了我身上繁复的衣裳,取下了我头上沉重的凤冕,她穿上了我的衣妆,假扮成了我。
与此同时,我被换上了婢女的服装,由已经化装的湛沉风抱着,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深宫。
那天微风,看着晚晚在我面前悄然地落下泪来,我的心脏,有止不住的颤动。
原来,原来是这样的吗?
假装背叛,只是为了更好地保护我,甚至不惜被我误会,不惜被我打得气息奄奄……
即使那四百个耳光,毁了你的脸,你也在所不惜吗?
你不痛吗?你不恨吗?
你多傻啊,晴晴……
你为什么要这样傻?
我多傻啊,我甚至还想着迟早一天要让你死在我的手里……
我颤抖着跪了下来,手指深深陷入到旁边的泥地里,痛苦失声。
从来没有一个时刻,我是这样地憎恶自己,憎恨自己的冷酷,憎恨自己卑劣的心……
原来,这世上,不是只有利用,不是只有背叛,不是只有自私,不是只有寒冷……
这世上,有爱……
最最真切的爱,默默无言……
它真的存在……
我捂住嘴唇,大颗的泪完全不受抑制,狠狠地跌在了地上。
即使晚晚不言,我也能够猜得到,晴晴遭遇到了什么。
我有什么,值得她们如此?
感觉到晚晚在我身边跪了下来,她满脸泪水,脸上却带着笑意,轻轻将我搂入到怀中,像孩子一样拍着我的后背。
“别哭了,小姐。”
她企图安慰我,我却抓住她的手问:“为什么?晚晚。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晚晚轻轻地将脖子间的那枚玉掏了出来,“或许在小姐的心目中,早就忘记了这枚玉了,但是,在我和晴晴的心中,它就像一个烙痕一般,永远无法磨灭。因为这是我们的母亲给我们留下的唯一的东西。最后一点点的亲情。小姐,你给了我们,我们自然要把此生所有的亲情,全部给你!”
还能说什么呢?
我多幸福啊。
我的父皇不要我,我的兄弟姐妹们讨厌我,可是,我有晚晚和晴晴,她们从来便是无私地对我,默默地关爱着我,即使是背叛,即使是离开,也只是为了,更好地保护我而已。
我拥抱着晚晚,我叫她“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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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隐居着的这个地方,位于荷泽城附近的一个小小的村子里。
我醒来之后,湛沉风认为,我们应该立刻离开,因为离尨盛很可能会派官兵来大肆搜查。
于是那天晚上,我们匆匆地收拾了一下,装扮成普通的农户,趁夜很快离开了那个小村庄。
果然不久,我们便于路上看到了很多的官兵,而湛沉风的画像,也被贴得到处都是。朝廷以高价悬赏追捕,惹得很多的民众在那像前围观。
我与晚晚装作好奇稍作打听,便从不少人的口中得知皇上甚至已经亲自率兵四处搜捕,更有旭王湛未言和如今的慑王湛微蓝兵分两路,从不同的方向围绕荷泽搜寻开去。
大批的兵将被派出,誓有不将我们绑回宫中绝不罢休之势。
我们用泥土抹花脸,尽量找荒无人烟的地方走。
我的鞋破了,脚上磨起了泡,非常疼。湛沉风一言不发将我背起来继续走。
荒草林中,我看到他的鞋早就破了,他几乎是赤脚踩在荆棘丛里,脚上血迹斑斑,已经被划出很多的伤痕。
我挣扎着要跳下来。
但是他用很大的力气制止了我。
“清,我和你不一样。”他低沉地说,“从小我就是走这种路长大的,比这再扎人再可怕的路我都走过,所以,你根本不用在乎那些小伤。我们只有很快地走,才有可能先他一步,走出金秦国的国界,到时我们就安全了。”
我不再挣扎,轻伏在他的背上,我的脸庞贴着他的颈畔,感受着他的呼吸。
“即使是,在宫中的时候,我们也没有这样靠近,这样亲密过呢。”
他微微一怔,侧了头朝我一笑。
“那么,以后我们都这样亲密,亲密一辈子。”
他很困难地扭过头轻吻了我的嘴唇。
在他的背上,我沉沉地睡去。
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到满天的星。
我还在湛沉风的怀里,他背靠着一棵树,已经睡着了。
我心里念着一件事,轻微扭身,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
借着星光,我轻轻捋起了他的裤脚。
全是,伤痕。
有刚刚被荆棘划过留下的长而深的新鲜伤痕,艳红的,还在往外渗着血。
也有已经变成苍白色的,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密密麻麻的陈旧伤疤。
我还要将他的裤脚捋得更高,手却已经被握住。
星光下,湛沉风的眼睛澹澹地看着我。
“你在干什么?”他笑着问。
我轻轻将嘴唇贴在他腿上的伤疤上,“从来没有一个时刻,我如此想要更深地去爱你。”
泪水从我脸上流下,“为什么你痛却从来不说?”
他一把将我紧紧地拉在他的怀中,“这些痛,多吗?是不是足以让你可以原谅我呢?”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气息吹拂下来,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然后我说,“到现在我才知道,你心中的伤痛,或许比我心中的伤痛,还要多,还要深,所以,即使我想要不原谅你,我也找不到理由。”
在温柔的星光下面,他轻轻地吻我。
这时,起了一阵风。
他举起我的手,让我感受那阵轻柔的风。
“这阵风是我呢。”他笑,更深地吻我。
我们又沉沉睡去,接下来,被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惊醒。
我们三个人惊惶地睁开眼睛,顿时看到自己已经被重重包围。
很多的官兵围在我们的周围。骑在一匹黑色的金辔马上的,是一身华袍的湛微蓝。
他抬着下巴看着我们,嘴角勾起一弯淡笑。
“如果不说,任谁也认不出来,这便是昔日的皇上,还有,曾经的贵妃娘娘吧?”
他鄙夷地看了看我们破烂的鞋,执着一弯黑鞭,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我们的面前。
“何必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呢?清表姐,如果你现在在宫中,说不定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榻上,被无数的宫人们伺候着呢……”
“我不会跟你回去。”我打断了他的话。
湛微蓝回头朝后面众多的官兵们看了看,“清表姐没搞清楚状况吗?如今的情况,难道清表姐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在他的眼色下,很多的官兵一下子围了上来。
湛沉风拉着我想要逃,后面的湛微蓝已经发令:“放箭。”
就在这时在林丛的另一边,突然又涌出一大批人。
湛微蓝脸色微微一变,制止了放箭。
而那一批人里,走在最前面的那人,我已经看清他的样貌。
心底暗暗一惊。
竟然是湛未桀!
虽然他变了很多,但仍然能够认出来。
只是,我没有想到,他的头发,竟然已经全部变成了苍白的颜色。
他的眼神轻轻地在我脸上扫过。
“清。”几乎是颤抖的,他念出我的名字。
我的心口又在隐隐作痛,看到他,我便会想起我的麟儿。
眼前一阵阵发黑,湛沉风握紧了我的手,将我拉到他的身后去。
“你来做什么?”他在质问湛未桀。
“毕竟,我是撩王。”湛未桀似乎答非所问。
但是接下来,他身后的那些人就已经抽出了刀剑,与湛微蓝的官兵对峙。
“你们走吧。”他淡淡地说。
湛沉风果决地拉着我和晚晚便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听见他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他说,“我死了后,清你会不会原谅我?”
脚步微微一顿,只不过那一刹那的犹豫,我已经果决地说出口。
“不会。”
我再没有听见他任何的话语,湛沉风已经带着我,越走越远。
隐隐的厮杀声传了过来,我想,那将是我最后一次看见那个男人。我曾经一度作为丈夫的男人,我想我不爱他,但是我们毕竟一起生活过。
他死了,我不会原谅他,但是,我还是会有一点难受。
很明显撩王的人不足以抵抗湛微蓝的官兵,我能够觉察到危险一直跟在我们的后面,与我们相距越来越近。
幸好我们遇到了云乐容,在他的帮助下,我们躲过了湛微蓝的又一次追捕。
我们找了另一条路线加紧赶路,终于有一天,我们走出了金秦国界。
我们来到了西夜国。
在这里我们定居下来,我,湛沉风,云乐容,还有晚晚。
自从离尨盛夺权,云乐容因和湛沉风的关系,他的清舞别居也受到牵连。在那场混乱中,他的夫人楚鸢沉,以及他的两个孩子全部在此劫难中丧生。
他眼睛沉沉地看着我,“知道吗?清。是她竭尽全力护住了我,在离尨盛的官兵们闯进来胡乱放箭的时候,是她用背替我挡住了所有的箭,她甚至,都来不及去救那两个孩子,她那时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到现在我才知道,一直,都是我在亏欠她啊……如果她能够复活,我会用全部的身心去爱她……”他紧攥着拳头,泣不成声。
我轻轻将他脸上的泪擦去。
“乐容哥,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错……”
我们在西夜国的一个边陲小镇里住了下来。
这里有着很大的风沙,气候恶劣。
但是我终于脱离了宫廷,我终于,成了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
我和湛沉风拉着手走在西夜国那个小镇的街巷上,没有人会知道,这一对普通的夫妇,曾经是金秦国的皇帝和贵妃。他们曾经伤害过,逃避过,恨过,爱过,最终,他们能够拉着手如此平淡地走在一起。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恩赐。
我们毕竟还是幸运的。
他有时候带着我走很远,站在风沙里看这里快要落下的夕阳。
漫天被席卷起的风沙在夕阳下发出熠熠的金色光芒,绽放出一种与金秦国的落日截然不同的华丽沧谲之美。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簌簌的风夹杂细小的沙,打在脸上的感觉。
微微有些痛。
“这是我呢。”每当这时,他总是这样说,邪笑着的,若有所思的。
有一次我睁开眼睛他突然不见,我站在风沙中惊惶地寻找,却被他从背后突然抱住。
“傻瓜。”他说,“这里有这么多的风,它们都是我,永远陪着你呢。”
他很温柔地亲吻我。
有时我们也隐隐地,听得西夜国的人,谈起金秦国的一些消息。
有人说,金秦国又发生宫变了,这次是被慑王夺了位。
“那原来的皇帝呢?”另一个人在问。
第一个人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后来又听到人说,金秦国新皇残暴,国人均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再后来这边陲小镇里金秦国的人突然多了起来,据说都是从金秦国逃出来的,谈起新皇,人人均是色变。
我看到湛沉风的眉头开始紧锁。
麟儿跑过来将小手往我腿上锤着,“母亲,好些了吗?”
我笑着摸摸她的头。
麟儿抬起脸朝我笑,她今年不过两岁,却已经很懂事,知道我的腿总是会突然莫名地麻木,于是什么都抢着帮我干。
她长得不像我,也不像她的父亲。
她有着很普通的一张脸,笑起来很是天真可爱,却没有那种夺人的艳。
不像她死去的哥哥,另一个麟儿。
来到西夜国的第二年,我生下了她……
“我们应该再有一个孩子,清,我要用他来将你身上的伤一点一点地治好,你会只有幸福和快乐,真的,不再骗你。”
湛沉风将依然心有恐惧的我搂入到怀中,低语安慰着。
这一次,他真的没有说谎。
我们过了很快乐温馨的两年。
然后,我的身体开始出现了异常……
无心之毒吗?
商音喂入到我口中的那盏毒药,真的开始,一点一点吞噬我的生命了吗?
我感觉到腿部的麻木,那些麻木之感似乎还在一点点地蔓延上来。
湛沉风和云乐容请了很多西夜国的游医来替我看病。
可是他们只看了一眼,便都是摇头。
我知道他们的意思是说无能为力。
“你会渐渐地无法行走,你的手会渐渐地太不起来,你会失去所有的知觉,但是你不会死……”
商音的话语在我的耳边诅咒一般地回荡着。
在深夜里,我惊叫着从噩梦中惊醒。
“清。”湛沉风将我搂入到怀中,轻轻用手拭去我满脸的泪水,“没事的,你会好的。我和乐容都会再想办法请更多的神医来救你。”
“没用的,这种毒,只有离尨盛能够解。”
湛沉风沉默了一会,“无论如何,我陪着你呢,清。我答应过你的母亲,要永远地陪着你。”
他轻轻将我的手举起来,让我感觉那些吹拂过来的风。
“这些风就是我,清。当你感觉到它们的时候,便是我在抚摸你。明天我会去更远一点的地方为你找更好的神医,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我也依然陪着你。”
他去了七天。
带回来的神医令我吃了一惊。
那是芜瑕!
她解开自己的面纱,快步地走到我的面前。
“娘娘,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她有些激动。
我不知道她是怎样离开那宫廷的。如今她已经回到西夜国。替我诊治一番后,她开了一剂药方。
“无心之毒,是离尨盛的独创。当年皇后娘娘将那毒药灌入到娘娘的口中,之后,我特意留意了那种无心之毒。它的成分比较复杂,要彻底地将它完全解去不大可能,芜瑕的这剂药,有没有作用,芜瑕自己也很难说,娘娘只可一试。”
但是我吃了芜瑕的药之后,腿部的麻木之感似乎不再蔓延了。又过一段时间后,我已经可以站起来。
我坚持服药,一年半载后,麻木之感再没有出现过。
我认为我已经好了。
那天再次见到一大批从金秦国逃出来的穷苦贫民,一踏入西夜国境就开始跪下来磕头,涕泪纵横。
我与湛沉风上前一问,才知道,湛微蓝自夺权以来凶狠残暴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轻视他的子民,将他的子民当成是畜生一样地虐待。动辄便动用酷刑,取人性命,一方面大兴土木,广建奢华宫楼,一方面又强征入伍,男性凡年满十岁都要被征入伍,如有隐瞒,则株连九族。大征赋税,搜刮百姓,弄得国人如生活在水生火热中。边境之人大多往他国逃窜,但如被官兵发现,则立刻遭遇酷刑。就算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冒着生命危险也要逃出去。
湛沉风握住我的手紧了紧,我转过头有些忧伤地看着他。
当天晚上他疯狂地吻我,我们纠缠在一起,一次一次地。
泪水流下来,混合在了一起,流入都我们的口唇中,有些甜,有些苦。
“这几年,我们好像过了一辈子。”我的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胸口沉稳的心跳。
他翻过身来,将我压在身下,很紧地抱我,紧得要令我心脏破碎掉似的。
“好像在梦里面,这些快乐和幸福让我一直惶惶,似乎总是觉得,老天不会对我这么好。”
他的吻深深地席卷过来,“你会一直这样幸福,清,因为我永远在你身边,即使我的人不在,我的心我的灵魂也会在你的身边,永远陪着你,我爱你,清。”
第二天,他牵了我的手,暂时离开了这个边陲小镇,我们走了三天,去了西夜国最大的一片夜流离树林。
蓝色的树叶,黑色的虬曲的树干,映着璀璨的星光,好美。
我们在中间发现了好多的荼若。
硕大的花朵,有着夕阳和云的色彩,香气令人迷醉。
我走上去,轻轻抱住它的树干。
“它真的会开一万年吗?”
“是的。”湛沉风低沉地说,他的睫毛垂下来,再抬起来,他的眼中已经有了璀璨的色彩。
“其实,当两棵夜流离长在一起的时候,那两株树就已经死了。荼若,不是活着的植物。”
我惊讶,“可为什么它还会开花,为什么它还有那样漂亮的树叶?”
“那是灵魂。”湛沉风说,他闭上眼睛,“你闻到这种令人迷醉的香气了吗?这种香气,便是那两棵已经死掉的夜流离散发出的灵魂。荼若之所以会开花,之所以会开满一万年,是因为,它的花,只存在于我们的眼睛里。”
看着我脸色的变化,他说出口,“是的,它的花,只不过这种带有迷醉感的香气被我们吸入之后所引起的幻觉。”
我张着嘴,无法相信,那样美丽的花朵,竟然,只是一场幻觉。这是不是,有点悲哀呢?
“可是,有什么关系?”湛沉风抚上荼若的树干,“只不过因为是一场幻觉,所以才不会凋谢,所以才永远这样美丽,所以,才会永远地活着。它活在我们的眼睛里,难道不比,那些真正活着的树,更加永恒吗?”
他轻柔地吻我,“就像我爱你,清。一万年,只要相信,它便真的存在……”
我反抱住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我知道。
当他看着那群饥民蹙眉的时候,我便知道了。
笑了笑。我说,“我等你。”
他深深地看我,将我拥入怀中,闭上了眼睛。
“只是这个世间,总不会只有我和你。”
他的语声在颤抖。“但是我会永远地陪着你,清。我的心我的灵魂,你相信吗?”
泪水沿着我的脸颊落下来,我使劲地点头。
是的。我知道,我懂得。
所以我放手。
因为我们已经深爱。
无所谓距离,无所谓指尖是否相牵。
我们的灵魂,我们的心,永远在一起。
**********《奴笑帝业》作者:流光倾雪********
很多年以后,我依然清晰地记得湛沉风走的那一天。
他轻轻地把我的头发拂到耳后去,在我唇上落下一吻。
“我会回来的,清。”
他穿着那件我亲手缝补过的,黑色的,很平常的粗布衣服,踏出门去。
在薄雾中,他最后一次回眸看我,然后他的身影消失在雾气蔼蔼中。
这一去,便是三年。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吹拂过脸庞的或轻柔或猛烈的风。
“这些风,是我的抚摸。”
似乎听到风中有淡淡的声音悄悄述说着,我睁开眼睛微笑。
然后,我看到眼前,有一个陌生的男子非常温文地站着。
他有着一张平和温润的脸,穿着很华贵,低头向我问道:“夫人你是清表姐吗?”
我些微蹙眉,不知他为何叫我“清表姐。”
这个称呼,似乎是以前湛微蓝经常叫的。
看我脸上出现疑惑,他赶紧施礼道:“在下是尉迟无伤。”
尉迟无伤?
我在头脑里搜寻着这个似乎耳熟的名字,想了许久才终于想到。
数年前在云府的时候,老妇人生辰之日,我曾遇到过两个小孩。一个便是湛微蓝,还有一个,是当时的侍郎夫人的孩子尉迟无伤。
犹记,当时他以花瓣为由,提示我香肩外露,我淡淡一笑,说道:“原来是你。”
随即,便是疑惑。不知,尉迟无伤到这个地方来找我,究竟是有什么事情。
更何况,他又如何知道我如今的居处?
心底警惕渐生,却见尉迟无伤眼眸低垂,从大袖中拿出一枚血红的薄玉。
见到那玉的形状,我顿时大吃一惊。
那是,湛沉风曾经戴过的凤血玉,他母亲留给他的东西。当时离尨盛发动宫变,那枚玉就到了湛微蓝的手里。
如今尉迟无伤的手里突然出现这枚玉,那么,是湛微蓝给他的吗?还是……
我有些激动,从他手中一把将那玉拿了过来。
这几年我也留心打听金秦国的情况。听说自湛微蓝暴政以来,金秦国百姓起义不断,最近更有人发动宫廷政变,配合那些起义兵,逼迫湛微蓝退了位。
听到这个消息我忐忑了很久,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他做的……
我一直以为,如果湛微蓝退了位,那么,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天天站在门口,看着麟儿在旁边玩耍,好多的风从我发间掠过,我想,也许下一刻,他就会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但是今天,毫无预兆出现的,是尉迟无伤……
我攥紧了那枚玉,突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风又吹了起来,似乎在抚慰我似地,轻轻拂过我的发丝。
我闭上眼睛,心内渐渐平复下来。
“说吧,你想要说什么?”我将发丝轻抚到耳后去,微笑地看着尉迟无伤。
**********《奴笑帝业》作者:流光倾雪********
金秦国,我没有想到这一辈子,我还能再度踏上金秦国的土地。
看着那朱红的宫门在我眼前轰轰洞开,熟悉的殿角映入到我的眼帘。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没有改变的,也就是这些建筑吧。
我又回来了……
穿着龙袍的尉迟无伤温文有礼,他在龙座上坐下之后,转头看着旁边的我,他叫我“母后”。
我不过大他四岁,他却尊我为太后。他不是我的孩子,我也不是他的母亲。与他建立如此的关系,只是因为,治理天下的需要。
那天他到西夜国找到我,作为金秦国皇帝的他,俯身在我面前,谦称“在下”。
因为,湛沉风在协助他逼迫湛微蓝退位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他说,“我帮助你,不过是治理天下的需要,你很适合做一个为百姓着想的皇帝,但是,你不够狠,你的心机也不够。治理天下,不仅仅需要一颗仁心,还要有邪恶的手段,如果我在你身边,我可以协助你,但是,如果我死了,你可以去找她,如果她愿意协助你。那么,她和我,是一样的。”
我穿着华丽的袍服,端坐在尉迟无伤的旁边,看着前面一众的大臣们伏地跪呼,“皇上英明,太后英明。”
这时,我又感到风渐渐地吹起,它拂过我的手,我的脖,我的唇,我的额,我闭上眼睛感受着它的轻抚。
这是你吗?
风……
我没有伤感,没有心痛,我知道他在我的身边,永远地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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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我老了。
尉迟无伤为我梳头。
“母后。”他轻轻地唤我,“有白头发呢。”
他将那枚白发轻轻拔下来给我看。
我把它拈于掌中细看。
“大惊小怪,不过这点白头发而已。哀家”
“母后,其实朕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当年他明明死了,你又那样爱他,为什么,却从来没为他流过一滴泪?你不想他吗?”
看着尉迟无伤困惑的眼神,我淡淡地笑了。
他们都不知道。
商音以为,同死同生便是幸福了。
他们费尽心思想要让我和湛沉风生死相隔。
但是,他们不知道,我们已经深爱,这样的深爱,无所谓距离,无所谓指尖是否相牵,甚至,无所谓生死。
我没有理由流泪。
因为,我是幸福的。
当我感觉到风的时候,我便知道,他在爱我。
永远,都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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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史上记载,自建安元年文帝登位,实行仁政,金秦国民富国安,强大日盛,各国使者络绎不绝,达一时鼎盛之势。
建安五十五年,太后因病薨逝,金秦国人尊其德谨淑仁,追谥其为光华太后,感念其为金秦国带来光华鼎盛之势。据传,太后下葬之时,脖上戴着一枚血色红玉。乃旻文帝曾经亲手雕刻之品,为两层。外层壳玉中空,其内嵌有一刻“旻”字之石。此玉壳内分置许久,如今在太后的身上,回归为全玉。
太后下葬之时,曾有僧人超度。有一个很老的僧人,跪在太后的墓前很久。第二天他才站起来离开。从那以后,没有人再见过他。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