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潮的手术时间定在八月十二日,在手术前,会进行一系列的准备事宜,以及更精准的检查,所以,连每周一的家属时间,西汐暂时都不能去了。
婚礼前的两天,每天西汐都会熬汤,带到仁心医院,然后大部分的时间和Grace一起在那陪伴辰颜,当然,在陪伴过程中,Grace偶尔白天还是需要开三四个电话会议,每每这样的时刻,看到别人都有可以忙碌的工作,西汐坐在辰颜床前,即便表情仍平静着,心底,总归是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纵然,在这两天内,司徒霄也暂停了所有的工作,全心陪伴辰颜,但,意味之于她,始终是两样的。
而辰颜在七月的最后一天,终究是苏醒了。
Grace正好在隔壁开电话会议,所以,她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是司徒霄,不过三日的光景,他整个人,憔悴得瘦了一大圈,连眼窝都深深凹了进去,更不用提下巴上不曾打理过的胡子。
辰颜微微一笑间,恰看到,旁边还有一个身影,见她醒来后,就避了出去。
这个身影,即便不熟悉,却也不陌生。
是那个在出事时,尽力拉她,但,终究没拉住的女子。
“颜!”司徒霄的声音是难以抑制的惊喜,以及沙哑。
辰颜依将目光收回,只凝向司徒霄,这一辈子,选择了他,是没有错的。
从司徒霄的口中,她知道了,Grace怀疑当时的楼梯有问题,并且查了她当晚穿的鞋,经过化验,证实有按摩油的痕迹,怀疑有人故意将按摩油倒在楼梯上,由于按摩油本身的吸收性,暴露于空气自然很容易挥发,所以,导致最后楼梯检查时没有发现异样。
当然,这种按摩油,很多客人都会在做完以后,带一点到休憩室,毕竟刚按摩完的身体容易干燥,在空调间,这种按摩油补水的效果同样是不错的。
恰巧当晚,西汐是做了精油护理的疗程,看上去,并不是没有嫌弃的。
但,辰颜醒来,终是矢口否认是西汐所为,毕竟,当时她扶住西汐的时候,西汐根本时间去倒这个油。
那么,有时间倒油的仅有一人。
可,她希望司徒霄别再追究,不管什么原因让那个人倒了油,良心终究是会受到谴责的,倘若追究,或许除了将事态扩大,引起更多的仇恨,反是没有其他的裨益,所以,不如暂先观望,再晓之警示。
司徒霄尊重了她的意思,Grace进来的时候,西汐仍待在走廊上,见Grace,只道辰颜醒了,随后,托词说明日要举行婚礼,今晚,要做一个全身的护理,便匆匆走了。
Grace知道这丫头的心思,辰颜醒来,还是没有让她减少一些内疚。
真是个傻丫头。
所以,她也由得她去。
进得房去,瞧见小俩口的恩爱,不由欷歔打趣不提。
辰颜看到,Grace亲自带给他们夫妻的请帖,身体纵然还不是很好,可仍想参加明天的婚礼,毕竟,这几日,西汐的悉心陪伴,她想谢她,也藉此消除西汐心底的内疚,借着婚礼,不啻是个好机会。
而今晚,因为明日的婚礼,波及心思的人,远不止当事的二人。
譬如,莫晚的心情很是不错,她欣然来到她们这个圈子的人,最爱去的PUB。
鹏城乃至HK上流社会的PUB——风月。
那里,是属于纸醉金迷的场所。
现在,当她踏进PUB,她已确定要见的人,今晚会在那里。
她的情报网一向都是不会出差错的。
在PUB的一个小角落,贝壳状的半敞开包厢内,林若一个人在那自斟自饮。
对于林若的消沉,她不会意外,毕竟,明天,蓝皓就要结婚了。
五年了,犹记得,五年前,林若得意的笑,如今,只演变成消沉的神态。
她越过来回穿梭的侍应生,径直走到林若那,林若看到她坐到对面时,有一丝的神怔,旋即,立刻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故作矜傲地睨着她。
“怎么,林大小姐似乎很不开心。”她兀自向侍应生要了一杯酒,在说完这句话后,浅啜了一口。
“我和你之间似乎除了公事之外,没有什么好谈的。”林若扬了一下眉尖,将目光投向别处。
“哦,如果真是这样,那恐怕,很快,我和你连一句话都说不得了。”莫晚故作欷歔,保养得很好的长长指甲弹了一下杯子的边沿。
“想说什么就直说,何必这么吞吞吐吐?”林若的语气显然做不到莫晚一样镇静。
“想当初,董事会一致决定让我主持非婚勿扰,其实,你是很不甘心的,对不对?可惜啊,当时,就只有我才能顶替上西汐的位置。所以,你不得不退步,做了这个抉择,当然,我也没让你失望,呵呵。”
“是啊,你真是一个很不错的戏子。”林若带着讥讽的语气道。
“就是我这样的戏子,最后,却得到了你一直想得到,却始终得不到的东西,看来,下一期的非婚勿扰,你该考虑去主持一档。”
林若的脸色一变,手里握着的酒杯已然咯咯作响:
“你什么意思?”
莫晚凑近林若,她仔细瞧着林若漂亮得如同洋娃娃一样的眼睛,然后,在那里,她看到的,是自己蛇媚的笑意:
“我就要成为蓝夫人了,你羡慕不羡慕?对,之前的那则绯闻是真的,蓝皓,要娶我了。”
五年了,终于换她扬眉吐气一把,林若,这个和她一样含着金钥匙出身,然后,从小都默默在竞争的女子,总归是输给了她。
“胡说八道。”林若手一抖,酒杯倾翻,有些许的酒就洒到她的衣襟上,她没有唤侍应生,只是疾疾起身,就要离开。
“若若,我说过,你争不过我的,现在,我正式向你提出辞职,辞呈明天会到达你的办公桌上,出于朋友一场,我会把请帖一并给你,并期待着,你能观礼。”
随着这一句话,林若的眸光狠狠地盯住她,只说出四个字:
“痴心妄想。”
“是不是痴心妄想,你来观礼,就知道了,只怕你不敢来。”
林若的脸色气到煞白,只睨了她一眼:
“可直到现在,蓝皓都没有对外宣布,要取消婚礼,改娶你。”
“那是因为,他会在结婚当日,拒绝那名灰姑娘,正式娶我,那个女子既然是你捧出来的,只会落得一样的下场。”
这最后几个字,她压得极轻,但,却是恰到好处,能让该听到的人听到。
“什么意思?”
她等的,就是林若问出这句话。
“我的意思就是,她背叛了蓝皓,蓝翦也根本容不得这样一个品行有亏,又背弃在后的女人嫁进蓝家,所以,作为惩罚,结婚当天,她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拒婚,和你的下场真的很像。”
“呵呵,你真的很歹毒。但,你算错了一样,蓝皓恐怕并不是这么绝情的人。”林若仅说出这句话。
“蓝皓是很善良,可,这份善良,在被信赖的人利用、背叛,让亚治陷入危机的前提下,他的选择,仅是遵照蓝翦的意思,别忘了,假设他不是孝子,也不会让你担了五年的未婚妻虚名。”
林若看着莫晚,这个和她几乎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如罂粟一样。
是啊,几乎从小到大,她看中的东西,总是费尽一切手腕要去得到的。
蓝皓若真的娶她,不啻是不幸的。
可,关她什么事?
一次次的自取其辱,够了!
她乐得看戏,只要不往心底去,她就不会被莫晚伤到。
饶是这般想,她往外面行去时,最后一句话,仍做不到淡然:
“好,我倒要看看,你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看着林若离开,她陡然觉得有些无趣,本来,她期待着林若更为有力的反击,可,五年过去,林若的锋芒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锐利,这使得,她蓦地有了一丝的失落。
不过,没有关系,还有人听到,就行了。
哪怕,她听不到那人愠怒的声音,然,她知道,他是听到了。
隔壁的贝壳包厢内,墨沧正独自饮着酒,很是巧合,但当这俩个包厢刻意被侍应生安排在一起时,显然是故意的安排。
只是这份安排,即便墨沧知道,莫晚是存心演的一出戏,可,他的心底仍是为此,无法平静。
背叛?
蓝皓本就是心思太过细腻的人,他那日的举止,若让其只和报价泄露联系起来,也不无可能。
一念至此,他拿出手机,只一眼,知道,那个号码仍处在关机的状态。
除了八月十二日,小潮的手术前,其余时间,他要联系她,几乎都是不能了。
她真的了断得很彻底。
当然,他可以打她另外一个号码。
只是,他不愿。
明天,倘若,蓝皓真的要做对不起西汐的事,他不会原谅他!
哪怕再怎样,他都决定带走西汐!
即便,她的选择仍是蓝皓。
即便,蓝皓的误解只会再次加深。
可,无所谓,倘若,一个男人,不能给她足够的信任,甚至为了家族,去娶另外一个女子,他为什么还要把她让给那个男人呢?
莫晚走出PUB,径直上了一部停在一旁的保时捷。
“果然,找你做拍档是不错的。”驾驶位上的男子赞许道,正是洛诚。
“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但,你就不怕她被墨沧抢走?”莫晚冷讽道。
“墨沧对她而言,只会是噩梦。”洛诚轻轻一笑,发动油门,扬长而去。
莫晚的唇边只漾起了冷冽的弧度,男人,总是太自以为是。
女人的心思,其实变得很快,即便是噩梦,终有一天,会在深情攻势下化为美梦。
不过,她只要得到她想要的,至于别人,她又何必多管呢。
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没有想到,西汐,就是眼前这个浪子曾经真正意义上的女友。
只是,可惜了。
蹉跎过后,剩下的,除了伤害之外,再不会有其他。
而此刻的西汐,注定难以入眠,辗转反侧,拉开厚重的窗帘,看着外面的月光,清冷地洒到床上,照着她放在毯子外的手,都显出青瓷一样的色泽。
怎么睡得着呢?
哪怕这里寂静到,连钟的滴答声,都那么清晰。
是啊,不会再有其他声音了,源于手机,关了静音。
静音,很好。
怕有了希望,反而演变成失望,所以静音在这样的时候,恰是最好的选择。
她听不到铃声,是否,也就不会去多想,为什么,婚礼前一晚,他都没有给她一个电话呢?
是的,这三天内,他没有给她一个电话,等待,失望,成了唯一的旋律。
而现在,黑暗里,突然,屏幕如期地亮起,于是自欺欺人如她,才发现,自个视线的余光,恰是一直都围绕着手机。
这点点的荧光,都是皎洁如明月都抵不过的。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拿过手机,然而,使屏幕亮起的,却并不是电话,仅是一条信息,并且,还是一条垃圾信息。
失落地把垃圾信息删除,却不知怎地,反是按到了电话簿中。
上面,第一个存的,就是蓝皓的手机,她的手轻柔地抚过那个号码,仿佛,仍能触到些许曾经他予她的温暖。
深深吸进一口气,瞧了一眼时间,离12点还差一分钟,随着秒针慢慢地转过,她的手轻微的颤了一下。
今晚,让她最后打一次电话吧。
因为,在这三天内,由于瑞银集团那则利好消息,亚治的股价虽还是下跌,但,却没有再被巨量打至跌停板。
所以,过了今晚,恐怕再没有机会拨这个号码了。
她的手在呼出那口气时,终是按了一个键,随着号码拨出,却是忙音响起。
她没有挂,仅是在等着,但,忙音却是一直持续到,电话那端传来,该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的声音响起。
这么晚,他还在和谁通话呢?
是莫晚吗?
不论是谁,应该和她没有关系了。
终是彻底关机,也以并关上窗帘,在一片黑暗中,打开一旁的抽屉,取了两片安眠药,和着凉水吞了下去,那些冰冷的水,从**喉口缓缓咽下,只带得,心中,都是一片冰冷。
耳边,仿佛犹想起他的低喃:
“以后,不许再贪凉喝冷水。”
呵呵,现在她再喝的话,他看不到,也就不会说了吧。
过了很久,眼眶里,却渐渐蕴上了些许的热意。
原来,从冰冷的水,转化成温暖的泪意,这段距离,就是属于思念的距离。
如今,即便她能量出这些距离,可,终究,是逾越不了。
而此时,同样喝下一杯冰水,却辗转难眠的,还有一人。
蓝皓黯淡的把手机关机,刚刚,在12点差一秒时,他终于鼓起勇气打通她的电话,耳边,除了忙音,还是忙音。
这份忙音伴随他跨过了七月的最后一天,来到了八月一号,他和她的婚礼的日子。
终于,忙音变成了一成不变的该用户无法接通。
他按下中止键,倘若感情也能有按键操控中止,该有多好呢?
在即将结婚的前夜,她这么晚都没睡,还在通话,这已经告诉了他一个事实。
也是她真正的选择。
本来,总以为,这三天内,她会找一个理由拒绝和他结婚。
但,他没有等到。
等到的,是她或许仍愿意嫁给他。
出于什么原因呢?
内疚?
同情?
将就?
不管是哪个原因,都不重要了。
毅然把手机关阖,明日,在进入教堂前,他仍会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做出决定。
一次重新选择的决定,而不关乎其他。
这一晚,在划过凌晨时,仿佛过得特别快,快到,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拂进房内时,西汐已经醒来。
蔓蔓和化妆师Amy很早就来到盛世一号。
“等到了环岛酒店,我们再换礼服和化妆,一天内,补妆次数多了,蓝太太笑起来,就不灿烂了。”Amy让助理替西汐拿过礼服袋子,道。
“嗯。”西汐颔首。
走出盛世一号,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但,不管怎样,她都会记得这里,这里,曾为她抵御过台风,抵御过人情的凉薄。
婚车,是silverspirit,足够排场的车,纵观国内,也是屈指可数的名车,有花童替她拉起裙摆,弯身坐进车内,却只有她一人。
根据行程安排,蓝皓和Grace将在环岛酒店等她。
当车子驶入环岛酒店时,她直接由Amy带到化妆室,暂做休息,换礼服并化妆。
说是化妆室,实际则是由VIP观景房改装的新娘化妆室。
换上那袭VeraWang的婚纱,配上花环颈饰,当她从梳妆镜前站起时,无论蔓蔓,还是Amy都被深深震撼。
“西汐,你真漂亮。”蔓蔓站在一旁,嘴上赞美着,心里,始终起了一点小疙瘩。
新娘子这么漂亮,作为伴娘的她,能吸引到的眼球,就注定会减少吧。
西汐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管怎样,这辈子的婚纱,终究是为了他而穿上。
“按着规矩,头发还不能盘,得等新郎来了,让他给你盘上,才算天长地久呢。”Amy复轻声道。
“哪有那么多规矩啊。”蔓蔓不解地嘟囔。
“Grace小姐特意关照的。呵呵,蓝太太,这个彩头,我们可得讲究哦。”
让蓝皓替她盘上,也好。
至少,在结婚前,不用她费心去找独处的时光,不是吗?
“呀,西汐,今天你们的婚礼,会在游艇上进行吗?”蔓蔓望着窗外,不远处的海湾泊岸处,停着一艘悬挂着白色绸带,以及铺满红色玫瑰的游艇,此时,游艇上,有着熙熙攘攘的宾客,看样子,显然是为了婚礼准备的。
西汐从镜中望去,她不知道,有这个安排,但,倘若有,以蓝皓昔日驾驶热气球的浪漫,也是完全可能的。
只是,如今,这份浪漫,或许,给那一人,更是适合吧。
低眉敛眸,不再去瞧窗外的景致,蔓蔓却仍是兴致勃勃的盯着游艇,幻想着,一场美丽的邂逅。
她取出手机,默默将静音调成铃音,既然到了这一刻,她再不怕等待的失望。
调好的刹那,手机铃声响起,她凝着手机上的号码,确是让她的神色蓦地一变。
她的手指在按掉电话和接听间犹豫了片刻,终是起身,接通了电话,只简单一个喂字,却是哑黯的。
电话那端,传来,那一人低迥的声音:
“我在隔壁房间等你。你若不来,会后悔。”
说完,不容分说,电话就被挂断。
是墨沧,这个号码,这个声音,她都不陌生。
只是,她没有想到,他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给她电话。
“蓝先生还在教堂那边布置,蓝太太,我们现在开始化妆?一会,蓝先生也该来了。”Amy将化妆工具摆好,问道。
“稍等片刻,我出去一下。”她的手握紧手机,只将手机的铃音再转了静音。
后悔?
这个男人口中的后悔,是什么意思?
他若再用小潮威胁她,那他还是墨沧吗?
出尔反尔,不会是他。
只是,今天他的声音,确是一反常态的。
她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告诉她,不该去。
但,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墨沧口中的后悔,不会是要挟,或许,还是和今日的婚礼有关。
起身,走出房间,走廊上,只有接近正午的阳光洒下点点斑驳的影子。
除此之外,一点动静都没有。
蓝皓和Grace应该还在教堂那边,是的,环岛酒店内,有著名的婚礼教堂,据说,在这里得到神父圣水,结成夫妻的,都会长久的幸福恩爱。
可惜,今日,成全的,或将只是她人的幸福恩爱。
没有敲门,当她走到隔壁房门前,墨沧已然把门打开。
他依旧一袭银色衬衫,很明亮的颜色,只是,眼神深邃到,让人无法探究,他究竟在想什么。
门在她的身后关阖,这是一间同样拥有绝美景致的观景VIP房。当然,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是不得擅入的,酒店也为这种VIP房提供最完善的隐私服务。
她站在门那边,并没有再朝前一步:
“有什么事么?”
“不问我,为什么你不来,会后悔?”他站在她的跟前,问出这句话。
其实,从她进入房间的那一刻,问出这句话开始,他知道,无论今天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今时今日的我,还有什么能后悔呢?我来这,只是——”
“只是,你自己都对今天没有信心,对不对?”他犀利地点出这句话。
“墨总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吗?是,我没有信心,这点,您说对了。”她不否认。
她的不否认,更让他的眸光一紧,曾几何时,她身上的傲气,仅变成今天的妥协呢?
他不愿相信,她对蓝皓有了感情,可眼前的这一切,除了再再证明这个事实外,或许,他该去相信,她在蓝皓的温柔下,彻底迷失了方向,也将傲气逐渐敛去。
所以,就由他来做这一回恶人吧。
与其让她知道,今天的婚礼,或许不过是场彻头彻尾的背离,倒不如,由他来做结束,至少,她还能保留着,蓝皓对她的情意,而不必经历这种痛彻心扉的背离。
她这样的女子,再多受一次打击,他真的怕会永远失去她。
不管怎样,他能负尽所有人,唯独对她,确是无法辜负的。
如果恨他,能让她少受一次打击,那么,他愿意,用恨,将她从蓝皓身边带走。
毕竟,哪怕他对莫晚的话存在质疑,可让大卫调查的结果,是今天,在那艘游艇上,准备的是另一场婚礼。
一场由蓝翦亲自主持的婚礼。
此刻,蓝皓的姗姗来迟,显而易见,那边才是真正的婚礼现场。
因为,现在,蓝皓就在游艇上,甫进酒店,他就去了游艇。
并且,是和莫晚一同上得游艇,远远看去,真是幸福的演绎。
而按照安排,蓝皓会在酒店的教堂迎娶西汐,但,正因为是教堂的仪式,之前不会进行婚姻登记,仅是由神父进行现场象征性的询问。
所以,他不会去试蓝皓是否真的用这种方式作为所谓背叛的惩罚。
源于,试探的代价,他付不起。
他的手骤然用力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向他,她措不及防,瘦削的身子径直撞入他的怀里,撞入的刹那,听到他的声音响起:
“我不想把你让给蓝皓了,毕竟,你是我的女人!”
这句话,突然带着那晚噩梦般的记忆重重砸在她的心上,她清澈如水的眸子,对上他深幽的眸子时,有的,是片刻浮过的阴影,那些阴影,始终还是存在的。
他的手微微的颤抖,差点就要放开,因为,他原来还有怕的东西,就是,言辞拿捏不到位,反而使她受到伤害。
“我和你没有关系了,你也答应过的!难道,出尔反尔,是墨总的擅长吗?”她说出这句话,用力挣着。
“再放你逃一次,下次被我捉到,我就再不放了,还记得这句话么?”
他说出那晚,在她耳边低喃出的话。她的身子轻微地震了一下,然,只是轻微罢了。
“明知道,我不会用要挟的手段,为什么还要来呢?因为,你潜意识里只有我,我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这点,永远不会改变,哪怕嫁给他,你都不会幸福。所以,你来了,因为你来了,我再不会放了。”
说出这句话,自欺欺人其实,真的反而会让自个好受很多。
“然后呢?因为那一夜错误,注定,今后哪怕能触到幸福,我都只能放手,你要的,是不是就是这样?”
“跟着他,不会有幸福,你的幸福,由我来给你,我不会放,我不想再放了,做我的女人,我不容许你拒绝!”他用力掰起她的下颔,就要用吻堵住她的话语。
他不想再听她说话,再多听一句,他怕他没有足够的狠心,来继续阻止她出去受到伤害!
而她奋力避开他的吻,高跟鞋,重重踩在他的脚背,疼痛让他的手一滞,一滞间,她试着挣脱他的手,却被婚纱的裙摆绊到,眼见着,要摔倒下去,他急忙一手勾住她的腰,顺势,她的身子反被他压在厚厚的帘幔上。
“放开我!”
这句话,她说的极其无力,甚至于,他能觉到她的身体都充满了绝望。
蓝皓,对她,真的那么重要吗?
应该是吧。
所以,容许他再残忍最后一次。
至少,这样的残忍,还能让她保留心底,那一份因温情的动容。
“放开?难道,你认为,我会放开你么?”他竭力掩饰真是的动容,这,终是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带了几分森冷,“别以为,拒绝了我,嫁给他,他就能许你一切,现在,只要我拉开这帘幔,所有人都会看到,你这个看似楚楚可怜的灰姑娘,实际不过是朵交际花!”
他尽量将话说得不那么残忍,但,这,是他最后能做到的极限。
他必须带她离开!
现在,倘若拉开帘幔,透过360度环形的玻璃幕墙往下望去,该是一场婚宴,然而那里,稀稀拉拉地,只有几名来观礼的好友。
当然,仅是好友,更多的亲友,全在游艇上。
泾渭分明的两场婚礼,是他不想要她看到的。
所以,容许他,最后多说一句残忍的话,让她彻底断去念头,然后,他会带她离开这,哪怕是落跑的新娘,都好比,当面被人拒绝要好。
“你到底要怎样?”她渐渐停止挣扎,任由他抵扣着。
“继续做我的女人。这场游戏除非我厌倦,否则,永没有中止的一天!”
他的声音入耳,只如撒旦一般。
“我和你之间,不会再有任何关系!”决绝地说出这句话,隐隐间,她似乎觉到了什么。
源于,这样的墨沧,很陌生,陌生到,似乎,他在掩饰着什么。
后悔,究竟是什么后悔。
难道,连他也察觉,今天注定是她的劫难吗?
所以,他用这种方式,让她避免伤害?
“是么?”他问出这句话,能觉到,自己嗓音的涩苦。
语音甫落,突然,外面的走廊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男子急切的声音:
“汐汐不在化妆室?”
“是啊,她换好婚纱,还没来得及化妆,她接完一个电话,就出去了,说是一会就回来。可到现在,连个人影都不见,真急死人了。”蔓蔓的声音很是焦灼。
化妆室,离这里很近。
但,却是咫尺、天涯。
她听到,房外脚步声向这里愈来愈走近,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边的手机,有电话进来。
可,她无法接。
因为,她的手,被他反剪在了身后。
或者,即便她能接,都是不能够的。
她要坦白的,只是和报价有关,而绝非牵涉进背叛的私情。
幸好,她关了静音,幸好,这一次,没有像盛世一号那晚一般,让手机铃声泄露了一切。
此刻,他的唇贴近她的耳边,带着危险的暧昧:
“为什么不喊,他就在门口,你喊一声,他就听见了,不是么?”
这种激将法,对她是最有效的。
她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天知道,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尾音都在颤抖,不过,很快就过去了。
她闭上眼睛,反咬着唇,她能喊么?
他如果要她恨他,要以此让她妥协,真的,只差一步,就能达成了。
而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步,他一手叩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将她身上穿的VeraWang婚纱裙摆捋起。
她,是他的劫!
他,认了!
“既然做了我一夜的女人,这辈子,就休想从我身边逃开。”
这句话,若换一种语气说,无疑是种真情的表白,可惜,偏在这时,被演绎成霸道的宣布。
西汐睁开眼睛,眼前,骤然浮起的,是一片朦胧。
终于,他走出这一步,终于,他要逼她去恨他,逼她去妥协吗?
然后呢?
在这间房,上演一幕被占有的戏码,这样,无论如何,她都没脸去见蓝皓,他要的,是否就是这样呢?
是否就是,让她默默地离开。
这样,她的伤痛,会是最小的。
墨沧,墨沧!
她没有反抗,用力逼退眼底的朦胧,然后,只是平静,平静中,她的声音很轻,也很低:
“墨沧,放开我,算我求你一次,让我最后记着一点你的好,别让我想起你时,只有伤害和折磨,好吗?”
她不点破他的意图,仅是用这种口气,说出这句话。
她不要恨他,她不要!
因为,在这一刻,他为她做过的种种从她眼前浮过,对于曾经的种种,她做不到恨,做不到。
所以,她选择哀求。
用接近绝望的语气哀求。
她能觉到他的手松了一松,松开间,她从他的手中挣脱开来,而,门外,脚步声却骤然停止。
就停在门外。
沉默,可怕的沉默,在空气里弥漫。
现在,只要打开门,蓝皓就在那端,若说他们之间有心灵感应,现在,不知道算不算呢?
他知道,她在这。
她能觉到。
闭上眼睛,不能哭,一哭,哪怕没有化妆,都会留下痕迹。
可是,能忍得住么?
敲门声响起,很有节奏的敲门声。
一下,两下,三下。
她下意识地朝后退去,墨沧来不及唤一声,只听到,装饰的水晶花瓶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清脆的破碎声响起,敲门声,终是止住。
她的脚踉跄一下,那些碎屑子,踩在高跟鞋底,却是不会疼的。
可是,心,抽疼起来。
不论,出去与否,今日,她终究,应了这个虚名。
甚至于,她不知道,该怎样出去。
而,他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不带一丝情愫的响起:
“汐汐——”
也不再似一开始的焦虑,只是,淡淡地响起。
她的手颤抖着握紧,终是无力的瘫软到地上,而墨沧的手想扶住她,可,她刚刚那句话,求他放开的话,只让他用更快的速度,以手为她扫去地上的碎屑。
这样,她瘫软到地上时,这些碎屑,都伤不到她。
碎屑子刺进他的手心,密密匝匝地疼着,然,都抵不过心口的缺损的疼。
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方式收尾。
毕竟,大卫带来的讯息是游艇上的应酬仿似刚刚拉开序幕,却没有想到,蓝皓会这么快下游艇。
真的很快,快到,他来不及扮演完恶角,也来不及把西汐带走。
用力握紧那一手的碎渣子,渣子入骨入肉,再深,都没有那道身影驻留的时间深。
而她慢慢跪到地上,仅是须臾的跪倒,然后,双手撑着,用力咬了下菱唇,终是很快地站起。
VeraWang的婚纱曳地起身时,是那么美,她缓缓走到门前,手握到门把上时,却看到一双手,用力地握住门把的其他位置。
她的眸光只淡淡的望了一眼,那双手的主人,踌躇间,手稍移了一移,白漆的门把上,便有些许的血痕弥漫。
这些血痕落进她的眼底,也深深漫进她的心底。
他为她,不是第一次受伤。
现在,看这他的鲜血,那样红艳艳地映进她的眼底,却是直抵她心底某处柔软。
够了,这么下去,迟早三人的伤会越来越深。
所有的错误,所有的孽缘,都是因她而起,那么,由她来终结吧!
哪怕,她真的不愿意,以这种方式,终结。
她的手用力一旋门把。
门,开启……
作者题外话:豪门的婚礼,纸醉金迷的种种,三个人的爱情,注定拥挤,注定,彼此的成全,换来的,只是彼时的一场劫数。比西汐漂亮的,聪明的女子很多,可,不管是墨沧陷于那年的青涩回忆,还是蓝皓在日复一日的柔情攻势中,都一并融进了自己的心。
我不知道,我能写出怎样感人的爱情来,我只知道,这世界上,总有人是另一个人的半个圆,哪怕,再有看似契合的圆,唯有,那俩人的圆,才是最包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