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去流星城堡。”墨沧缓缓启唇,说出这句话,“倘若你愿意,可以成为那的女主人。”
这句话,她不论过去,现在,乃至将来,都从来不奢望他对她说。
因为,这世上,如果说,还有一个人清楚流星城堡,那就是她了。
流星城堡,作为他身边唯一陪了这么长的女人,她是一点一滴,看着它从电脑中展示的古堡照片正式为墨沧竞价购得,然后,将整座城堡翻盖得焕然一新的。
那是一座位于法国普罗旺斯的城堡,位于一座小河的中央,每年的这个时候,是薰衣草最为盛开绚丽的季节,河边,漫山遍野,都开满了这种花,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这种紫色花朵带来的旖旎香气,也使得这座城堡更带了抒情的意味。
这处地方,从她知道的那天开始,凭着对那些照片的印象,曾画过一幅画,画上,在那一片薰衣草的紫色中,一男一女相拥在城堡的河边。
男的,身着银色的衬衫,女的,长发披肩,有着最清澈的眸子。
是她,和他。
而这幅画,是她自个给自个的一份遐想。
只是遐想罢了。
因为,她知道,这座城堡,他是为重要的人准备的。
源于,哪怕在集团事务最忙的时候,他都会抽出时间,从装修最初的设计及材料,都层层把关。
更由于,在那湖边,他命花匠移种了最珍贵的山茶花,那么一大片的围绕在湖边,待到紫色绚丽开到尽头处,春日,便是那一片嫣红的绽放。
山茶花,对墨沧来说,她知道,是有这绝对重要的意义。
包括他在鹏城给她置的房子,阳台上,山茶花是唯一的植物。
久了,连她都喜欢上了这种看上去美丽,一碰,在盛开到极致时,就会瞬间萎落无华的花。
或许,更该说,是习惯了吧。
所以,在习惯了安然不计较陪着他到今晚,他突然对她说出这句话来时,她真的不习惯啊。
刹那的呆滞后,她竟是下意识地瞧了一眼身边,西汐早已不在了。
原来,真的是对她说。
她愿意吗?
她当然愿意,一百个,一千个愿意,只是,她更清楚的是,这句话,他真正想对的,是那一人说。
始终,他的心里,仍是念着那一人。
可,即便要摇头拒绝,都是那么地难。
她只是将已经冷却的暖兜放在一旁的桌几上,随后,慢慢走到墨沧跟前,将脸枕在他的膝上,语音柔软:
“沧,这么多年,我已经没有什么奢求了,所以,你别给我希望,不然,希望落空的时候,我恐怕,做不到继续淡然,那样,会增加你的困扰和负担。”
这句话是实话,也是最婉转的拒绝。
现在,她是他的情fu,所以,没有资格过问他的一切,她也逐渐安于这份现状。
然,当她成为他的妻子之后,她自问,是不会豁达到,仍是视若无睹的。
譬如,今日,若她已是他的妻子,刚才,她就根本不会带西汐过来。
原来,妻子和情人之间的界限,始终还是泾渭分明的。
作为情人,她只能容忍,和其他女人共同分享一个男人。
作为妻子,那么这份感情,就有了绝对的占有性。
她知道,自己是不能免俗的。
与其将来难以抉择,不如,就这样拒绝。
拒绝曾经的一个梦想,真的很难,可,她做到了。
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她原来有这这样坚定的执念啊。
现在,她选择把脸埋在他的膝上,那里,有着淡淡的香味,绝对冷冽的味道,却一直是她汲取温暖的来源。
只有在这些温暖的慰藉下,才能稍稍填补拒绝后,心底,蓦然涌上的悲凉,好像,是夜半喝了一口凉水,随后,被呛到的滋味一样,从喉口到鼻端,乃至眼底,都发着凉意。
墨沧看着她埋在他的膝上,另一只手甫要抚摸她的长发,却终究离了那么一点距离,没有抚下去。
手心,还有刚刚暖兜带来的重量,哪怕,此刻暖兜不在了,手心的重量,仍是沉甸甸地直抵心底,所以,没有力气了。
“我想在结束这里的一些事后,八月底能去流星城堡,你若要去,我会带你走,你若不去,那就算了。”
他没有许诺,也没有挽留,只是,似是而非地说出这句话。
这句话,却是这么多年来,他一次性对她说的最长的一句了。
她的唇际漾起笑靥,这种笑靥后面,她能品到,其中的酸甜与共。
结束这里的一切事务?
她若不去,是不是就代表,她和他之间终是要划上休止符了呢?
休止符这三个字滚过她的心口时,仿似极细的一根丝线勒紧,再慢慢松开,窒息后得到的自由,恰是带这疼痛的,柔软疼痛。
“沧,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一起去流星城堡,是不是以后,就不再回来了?”
不再回来,是不是,这道休止符就是他和过去彻底告别呢?
一直以来,他的背负太重,太重,重到,她是希望他能够放下一些表面上的东西。
倘若,他能做到,那么,她还有什么顾虑,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即便,他心底,还是会住着那一人。
而她只要这一句话的答案。
“是,永远不回这里。”墨沧的手终是落在一旁的扶手上。
一个月的时间,确实是足够了。
银讯集团,他迟早都会远程管理,人生,他已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他在五年内创造的财富帝国,哪怕就此不再工作,都完完全全足够他尽情挥霍一辈子。
并且,开拓欧洲的业务也是刻不容缓的。
至于,对林建的惩罚,一个月,真的足够了。
她呢?
一个月的时间,他和她之间,最后的联系纽带——小潮,在九天后的手术,就是关于协议的履行结束。
终是,要结束吗?
他的心,第二次,轻微地颤了一下,之前的那一次,是目睹母亲那一幕所颤。
这一次,是为了她。
原来,她已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之一。
“沧,在去流星城堡之前,我会最后再画一幅画,然后,你也要彻底忘了她,好吗?”
终是提出这个要求,她,是个自私的女人,再画一幅画,不是关于他和她的那副画,而是,他和她初识后,他一直希望她再能画的画。
在今天,再次看到西汐后,她或许,能把这幅画圆满地画完。
而,这句话落进他的耳中,他仅是沉默。
忘了西汐?
或许可以吧,选择普罗旺斯,是因为,那里代表了一种简单无忧、轻松慵懒的生活方式,一种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的闲适意境。
如果选择为了摆脱生活的桎梏,那么,有人说,普罗旺斯会让你忘掉一切。
所以,最初的选择,已经昭示了,他想遗忘,假若,真能遗忘。
继续沉默间,只听到,有轻轻地叹息溢出。
此时,或许还有人在看到那一幕也该叹息,但,终究,西汐只是收回抚在眼角的手,指尖在离开前,已是一片干涸。
没有泪,也没有雾气,这么清晰地看着楼下的莫晚突然挣开蓝皓的相拥,踉跄的身子,朝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蓝皓答了什么。
源于,不止是医院的隔音玻璃效果太好,也源于,距离,太远。
能看到,然,听不到。
听不到,那就不再看下去吧。
今晚,是否注定,她在放弃墨沧的同时,蓝皓,放弃了她呢?
但,她不会介意的。
如果,这是蓝皓的选择,她不该有任何介意。
转着轮椅,她回到床边,刘护士已走了进来,询问:
“蓝太太,您要用晚餐了吗?”
“我想睡一会,晚餐,先不用了。”她说完这句话,刘护士近得前来,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到床上。
其实,她完全可以自己躺到床上的,不过是胃出血,偏偏,把她当成重症病人一样。
起身的刹那,盖在身上薄毯掉到地上,膝盖处,便有隐约的寒冷袭来。
只是,这些寒冷,在躺到床上时,便不复存在了,她闭上眼睛,刘护士替她另外盖上一条丝被,滑爽的被面覆于手臂,是舒服的,在这份舒服中,她强迫自己尽快入眠。
必须要睡,梦里,才能不让自己的心,陷进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中。
这种感觉,仿似,心的当中,裂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随着每一口呼吸,那缝便开始,慢慢地裂开,却,有着千丝万缕的纠缠,注定,裂都裂得不会彻底。
但,也正因着这种裂痛,哪怕,现在胃再开始折腾,都不会更疼了。
觉到手臂忽然一凉间,恰是刘护士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拿了出来:
“蓝太太,这是营养液,如果,您实在不想用晚餐,就得用这个补充一下,这样,您的身体才会康复得更快。”
她颔首,闭着眼,任由刘护士替她小心地把输液针插进手背,很轻微的一丝刺疼,接着是冰凉的点滴沁进肌肤,她的手缩了一缩,刘护士已将一小块绵软的透明方巾盖在她的手上,有些尊贵的病人,是不喜欢这种冰冷的感觉,而这种小方巾,恰是能缓解这种冰冷。
做完这一切,刘护士拉上窗帘,把房内的灯光调暗,并打开有助于睡眠的熏香设备。
在这适合入睡的氛围间,西汐像素来一样,蜷缩在丝被下,平静地睡着。
只是,她知道,是做不到彻底平静的,一如,手背的那些冰冷,告诉着她,之前,墨沧也曾这样注射过点滴,而,或许,是由于她的存在,她的看似受伤,才让他也受了不止一次的疼痛。
墨沧,墨沧——
她的心里,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只最后轻轻道:
我不会再委屈自己,我会好好的,开开心心的,不让你再为我担心,那样,你才能彻底地放下我,然后,遗忘……
念着这句话,她闭上眼睛,眼底的清冷,在室内的静谧下,渐渐归于黑暗的虚无。
而窗外,莫晚挣开蓝皓的相拥,哪怕,她知道,这不过是一时的安慰,但,她要的,远远不止这些,所以,在此刻选择挣脱,更是完美的表现。
源于,就在刚刚,蓝皓主动给了她一个电话,说今晚家里临时有点事,细节还是明日到公司再谈吧。
接着,下一秒,她恰好,和他邂逅在医院的林荫道上。
蓝皓看到她时的神情,显然是有些惊讶的。
当然该惊讶,从彼时约定晚餐时谈合作协议的细节时,他刻意加大的声音,以及其后的急于挂断,她就知道,不过是沦为了他试探那一人的一个电话。
她不喜欢被人利用,既然,被利用了,那她就会拿回该得到的部分。
而她,知道他在哪,所以选择这个地方出现,不早一步,不晚一步,就在他打完电话时,出现在他的跟前,让他连一点回避的理由都找不到。
自然,同时出现的,还有她挂断电话时的一颗眼泪坠落。
这颗眼泪,加上,彼时的尴尬,足够让蓝皓留住步子:
“莫晚?”
他当然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在这,而他,也是在医院的林荫道踌躇了几个来回后,终究决定,他没有办法,去用这顿晚餐,去洽谈所谓的合作协议。
本来,自从西汐胃出血后,他就根本没有心情,在公司的事务上,包括,这些合作。
不论他做任何事,在刻意用忙碌阻止自己去想时,其实,心里,终究是没有办法不惦记着那一人的。
在楼下踌躇的这段时间,她该从墨沧房里回来了吧。
这种踌躇,其实,亦算是等着她的回来。
如若一会,她睡得很早,无疑,他能有最好的理由,在她熟睡时,回去陪她。
哪怕,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对于这时的他来说,都是满足。
因为,熟睡的她,永远不会拒绝,永远不会在她的眼底,出了他的影子外,还有更深的一个身影在驻留。
打了电话给莫晚,只是没有想到,这个电话在空中的电波信号,隔得是如此之近。
现在,她站在他的跟前,他唤了她的名字,她把嘴角一扁,一扁间,伸手,第一次,不顾淑女风范地将眼睛里的湿润擦去:
“Hi,这么巧。”
她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所谓的巧合,若有,也和现在一般,都和刻意为之有关。
蓝皓止了步子,却没有说话,她的手放下时,无措地扭了一下,铂金包上爱家最新款的丝巾,方道:
“我父亲住院了。所以,这次的合作协议细节,才由我来和亚治商榷。”
他在病房中接到莫晚的电话时,是讶异的,原来是莫雄住院了,那这住院,是否又是起因于昨日那场‘婚变’的缘故呢?
蓝翦和莫雄不顾他和莫晚想法的商业联姻,缔造了今日在媒体口中津津乐道的‘婚变’。
而莫晚呢,她和他一样,不过都是家族联姻的牺牲品。
“明天一早,我会去瑞银,我们再细谈。伯父的身体怎么样了?”问出这句话,他稍稍向她走近一点。
在甬道两旁不甚明亮的路灯下,莫晚的神色晦暗莫名,只有眼底的晶莹随着他问出这句话,再次欲坠起来:
“他心脏不好,今天一早,本来用早餐还好好的,突然站起来就——”
她的语音里带了哽咽,泪水再止不住的掉落下来,而他看得出,她一直是在控制着这些泪水,这也使得她的肩膀瑟瑟发抖着,他犹豫了一下,终究再走近了她一些,然后伸出手,拥了一下她的肩膀,这个动作,其实在他们这个圈子中,不过是种宽慰的意味,在这一刻,他能做的,也仅是如此:
“是我的事让你为难了。”
她摇头,摇头间,挣开他的相拥,这一挣开,她才试出,他果然拥着她的肩是虚无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放,当然,一点真心也是不会有的。
这,不是她要的。
所以,挣开,完美的表情,配上完美的表情,一如,继续竭力克制着什么:
“你的事没有让我为难啊,现在反正都已经解决了。我答应父亲会逐步开始接管家族企业,所以,和亚治的合作很快就能步上正轨。”
外人眼里,包括蓝皓眼里,她都是那个用进入林氏做主持,来叛逆地不去接管家族企业的千金大小姐。
实际上呢?
她总归是要接管的,从她留学USA学习金融开始,就知道未来的方向。
参加选美,进入林氏,不过是在这之前的一些,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所作的障眼罢了。
对啊,她的目的,快要都达成了。
7月31日,蓝皓结婚前的那档非婚勿扰,是她最后一次主持,并且,在节目的最后,她很煽情地说,虽然她爱这份工作,可是,她更不愿意违背家人的意愿。
而林若,彼时在酒吧酩酊大醉,丝毫不知道,她做的这一切。
真是完美啊。
从小,她和林若都在不停地竞争着,这一次,却不得不顺着董事会的意思,在极短的时间内聘请她主持非婚勿扰,并且看着她在节目当中风生水起般滋润。
借着选美大赛冠军,非婚勿扰,又提高了她在公众跟前的知名度,如此,再返回瑞银,她相信,她的一言一行,无疑都将得到一段时间,媒体的关注,这种广告推广的效应,可是用钱都买不来的。
最重要的是,即便目前没有如愿嫁给蓝皓,暂时不能让林若受到最大的创痛,可,表面上,她是为了不让蓝皓为难,又为了促成亚治银讯的合作,才返回的瑞银,这点,应该足够让男子感动吧。
她是知道,蓝皓不喜欢所谓的家族联姻,更不喜欢她这类的千金小姐,只是,当这一切,同样是她不喜欢,却不得不做出的带有成全意味的妥协时,他会动容。
就像现在这样。
“谢谢。”蓝皓对她说出这简单的两个字,目光越过她,稍稍看了一眼楼上,那里,窗帘拉下,这个发现,让他的心中,是惆怅的。
在这里踌躇了这么段时间,楼上的窗帘,恰已经拉上。
说明,哪怕她从墨沧的房内回来,都没有到窗前驻留,所以,护士才会拉上。
不过,也说明,她要休息了。
“听说,你夫人也由于胃不好住院了,赶紧去陪她吧,我们明天再谈公事。”眼泪还嚼在眼眶中,偏是说出这番得体的话来,也唯有她能做到吧。
“你还没吃饭吧,这附近有一家餐馆还算干净。”
这句话,却让蓝皓想起西汐刚上非婚勿扰节目那段时间,经常不按时吃饭,哪怕他安排小爱每晚送宵夜,但始终,中午那顿,她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终于把胃给拖到了慢性胃炎。
所以,不由自主地,他带着朋友间的关心说出了这句话,而这句话,落进莫晚耳中,不啻是种邀约的意味。
因为动容,他是想邀请她共进晚餐了吗?
“你也还没用吧?”她说出这句话,她一直是个很洒脱大气的千金小姐,扭捏地等着男子邀约,只是林若那种小女人才会做的。
性格决定一切,这也注定,林若会失去蓝皓,失去后,追悔或者补救,都是无济于事的。
“我让阿姨做了我的,一会就拿来医院。那间店医院出门,右拐就是,不用开车,过去很方便。”他淡淡地说出这句话,显然是出乎了莫晚的预料。
看起来,真像是她的自作多情会错意了。
不过没关系,她吸了一口气,将眼泪彻底的摒退,然后凝向蓝皓:
“好,我会去用的,谢谢。”
她笑着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去,一旁突然串出两名记者,顺势拦住她的去路。
这次的跟梢,她是没有发现的,不过,这两名记者该是资深老记者,不然也混不进这处VIP的专楼前,并且,懂得先是潜伏在一旁,看没有拍到所要的东西,才窜了出来。
其实,心里对于这些八卦记者的采访,她从来都是淡然的,只是,偏偏表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惊愕的样子来,在这份惊愕中,她算了下刚才和蓝皓的距离,倒退几步间,如愿地退进了蓝皓的胸怀,这个姿势自然在记者的跟前有了别样的意味。
她以为蓝皓会顺势扶住她略显踉跄地身子,但,他却是没有,只是在她退稳了步子后,身子才稍避了一避,当中,保持了一段,在媒体面前,如果他不愿意要的绯闻,就会保持的距离。
这份距离间,记者的话语已随着镁光灯响起:
“蓝总,莫小姐,很巧啊,在这里,能见到二位同时出现。”
“是很巧,正好我和蓝总的亲人都在医院,所以在这碰到了。二位也出现在这,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他呢?”莫晚恢复镇静,用在参选HK小姐时培养出来的从容不迫语气反问道。
其实,这个反问,听上去,是占了上风,实际,则是,给了记者一个切入点。
是的,她需要这些切入点,有时候,八卦记者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我们自然是在知道,莫小姐的父亲今天早上入院的讯息,所以才到这来的,没想到,却是见到蓝总,对了,蓝总的太太似乎也是在今晨入院的哦。”记者意有所指的道。
“你们想打听什么呢?”随着一女子声音泼辣地响起,Grace拎着爱心便当出现在众人跟前。
两名记者有些发愣,这位蓝大小姐,素来是记者都害怕打交道的,果然,没等他们继续说话,Grace操着一口流利但不算太标准的国语,又快又急地道:
“你们是不是准备继续报道,蓝太太和莫先生的入院都是和昨日的婚礼脱不开关系?蓝太太发现,蓝总最爱的不是她,在哭闹无果后,终于使出最后一招,借饮用烈酒灼伤胃,随后顺利入院,博得同情。而莫先生是由于经受不住女儿被人夺婚成功,恼羞交加导致病倒入院?但,正是因为这俩人的入院,却意外再次促成了蓝皓和莫晚的相见,林荫道,夜色浓,互诉别愁?”
一段很是辛辣的话语,加上最后文绉绉的言辞,是最尖酸的讽刺。
Grace将手上的爱心便当往蓝皓手里一塞,振振有词地继续道:
“说对了吧,现在,我就只澄清一次,你们如果在听到我这次的澄清后,还胡编乱造,那么别怪我让亚治的律师好好整顿一下各位不务实的作风。这,是蓝皓让阿姨为西汐做的调理药膳,由于他一直坚持在医院陪西汐,所以,让我带了过来。没想到,我才到这,就看到各位的旁敲侧击,我再告诉各位一句,蓝皓在这,是我给他的电话,让他下来拿药膳,人家小夫妻相处的时间,我都不进去掺合,你们这几个大老爷们的记者,掺合个什么劲啊,只是碰到莫小姐同样出来,就值得你们这样围着吗?”
说完,她停了一下,借着脸微转,用记者看不到的角度瞪了一眼蓝皓:
“快拿上去吧,趁热。”
蓝皓接过爱心便当盒,那盒子上的一个大红心字可真的是很大啊,Grace看来,这次真的是又喜欢上了一个女子。
但愿,只是喜欢。
蓝皓转身,对莫晚淡然道:
“莫小姐,伯父的身体一定会尽快好转的。”
这句话,说得可真是带着客套的疏远啊,不过,有什么关系呢?
莫晚笑得也很客套,颔首:
“谢谢蓝总刚刚的宽慰,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在蓝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她凝向这两名记者,微微一笑:
“正如蓝小姐所说,我和蓝总在这里,是偶然碰到的。我父亲由于操劳集团事务过度,导致心脏病复发,这也使我终于决定退出媒体,回来替父亲分担一部分的集团事务,刚刚,蓝总不仅宽慰了我,我们也约定了明天,会一起就亚治、瑞银合作的具体细节进行探讨,我希望两位不要明天看到我和蓝总在一起时,继续凭空猜测出一些我们都不愿意见到的报道,因为,不仅是明天,或许,在未来的一段日子内,我和蓝总的接触会是不可避免的,但,都只会是基于公事的基础上,两位明白了吗。”
两位记者白白蹲守了半天,结果半道杀出个Grace,非但没有好的爆料,还平白牺牲了之前偷拍的那张看似拥抱的照片,是啊,如果不冲出去,当事人没这么正儿八经地澄清,那张照片无疑还是可以起到捕风捉影的娱乐效果。
现在,则全然是没有用了。
否则,蓝大小姐的话,估计真的会交给律师处理,虽然这事过个堂,也不是啥大罪名,但作为娱记,时间是很宝贵的八卦基础,谁有工夫去陪以此为职业的律师呢?
是以,俩人很是识相在连续的打哈哈之后,速度消失在Grace和莫晚跟前。
三个女人是一台戏,当两个都不算太简单的女人在一起时,无疑更是戏中戏。
“莫小姐,令尊,可好些了?”Grace笑着问道,她笑得眼睛眯起来,上了渐进绿色眼影的眼睛,犹如猫一样,透着狡黠,并且危险的光芒。
这个女人,对于莫晚来说,意味自然是危险的。
能不能顺利达成目的,或许,关键就在这个女人身上,外界传闻,不好男色,以同性恋自居的蓝大小姐。
“已经稳定多了。”莫晚也笑,依旧妩媚。
随着妩媚的笑,Grace走近莫晚,手不自禁地从莫晚裸露在外光洁的臂膀上拂过,这一拂,伴着Grace忽尔变得暧昧低迷的语气,让莫晚有了一丝鸡皮疙瘩爬满身的感觉:
“莫小姐,小皓要陪汐汐用餐,不如,我陪莫小姐去用晚餐吧。”
“不必麻烦了,公司还有事,助理会帮我预备晚餐的。”莫晚笑得不再自然,几乎是避似地躲过Grace的手。
“哦,那也好。下次,再约时间吧,我知道,鹏城可是有一家,环境很不错的餐厅呢。”Grace刻意无视莫晚的相避,凑近莫晚,继续道。
“那下次再约时间。”莫晚的笑终于僵在了脸上。
她对同性没有一点好感。
而,Grace若把她视为可以发展的对象,显然,并不是一个令人觉到开心的事。
避也似地逃离Grace,Grace看着莫晚仓促的背影,似猫一样狡黠的笑意里,只透出冰冷来。
此刻,蓝皓已拿着爱心便当,走到病房的门口,刘护士从一旁的护士室探出脸来,低声:
“蓝先生,夫人刚睡了一会,现在,好像有些醒了。”她的屏幕上,可以清楚看到病房内的情形,这也方便实时的了解VIP病房尊贵客人的需要。
当然,病人若有私事,不想监控,是可以按下床头的按钮。
但,西汐从入院到现在,都是没有这个需求的。
蓝皓应了一声,在那监视屏幕上,西汐恰稍稍翻了一个身,正是这个翻身,让刘护士意识到什么,未顾上蓝皓,只匆匆奔进房间。
手背上的针果然还是被动了一下,幸好,瓶中的吊水也没有多少,正好可以拔下,刘护士迅速拔下吊针,西汐仿似终于解脱了束缚般,只把手缩回丝被中,将身子蜷起,呼吸声倒是很均匀。
“蓝太太。”
刘护士在西汐耳边轻轻唤了一声,西汐仅是低喃:
“我再睡会。”
刘护士噤声,出了病房,病房外,蓝皓把爱心便当放在她的桌上,见她出来,犹豫了片刻,终是走进了病房,刘护士才想阻止他,但转念一想,还是没再说话,只把爱心便当拿起,放到微波炉的上面。
蓝皓步进病房的时候,西汐身上盖的丝被有一角垂落到了地上,而她仍睡得很是安静,他稍俯下身子,把那丝被复替她盖上。
盖上的瞬间,她的小脸有一半蒙在长发中,有恬静的呼吸声轻轻传了出来,只这一凝,他再是移不开她的脸,虽然只露出那么一点点,可,仍让他深深地凝着,伸出手,想将她的长发拂去,却,怕惊醒了她,犹是收了手。
默默地坐在床前,同样安静地看着她的睡姿。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好像,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空气里的熏香让他渐渐觉得有些许的困意袭来,不自觉地,他的眼睛闭了一下,头往下一沉,恰是手没有支住,撞到了床沿边。
真是有些疼啊,也发出了不算小的动静,而床上,本来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的她,终究翻了一下身,这一翻身,他已是清醒了大半,他,吵到她了吗?
但,她只是翻了一下身,确切说,是很大的一个翻身,将一大半的床,都让了出来。
接着,便是再无动静。
她,究竟是醒了,还是没醒呢?
或者,她是把这半边床,让给他吗?
一念至此,她的身子又朝旁边移了一下,那条丝被,因着身子移动,往旁边掉落了下去。这样,她整个后背就大部分露了出来,虽是着了病服,却依旧是容易着凉的。
他站起身,极轻地移到床上,一手,够到她的丝被,甫要替她拉上,她却又是往旁边一移,这一移,她几乎是要掉落到床底,他再顾不得其他,忙用手拥住她。
拥住她的身体的手心,犹能觉到她震了一下,只是一震后,再没有丝毫的动静。
室内依旧很安静,但,他和她的姿势,却都是有了改变,他几乎将她拥在了怀里,而丝被恰是把他们盖在了一起。
同被而眠,又是这样的姿势,曾经,最早,在那次台风的夜晚,也有过。
只是,彼时,他抱着她,高烧的朦胧中,喊的是另一人的名字。
现在呢?
西汐微微睁开眼睛,从护士替她拔走点滴的针时,她就醒了,只是,蓝皓很快进来,让她选择继续装睡下去。
她仿似能觉到,倘若,她在那时醒来,或许,他又要走吧。
因为,只有在她继续沉睡的时候,他才会安然地坐在床边,默默地陪着她。
也在这瞬间,她好像能触到他的心,和她从Macau回来时一样,而并没有改变过。
即便,他对莫晚也有心,并且,有过爱。
但,至少,他对她,撇开那些误会不谈,真的是极好的。
而她的心呢?
变了,还是一开始,就是不敢面对最初的真实呢?
不过,都不重要了。
除非,他要放手,不然,这场婚姻哪怕没有注册,其实,都是众人跟前的事实。
现在,他的脸慢慢地移到她后背,他的身体,贴得她很近,可,又保持着一段的距离。
这段距离,若她愿意,稍往后退一点,也就不存在了。
只是,她要退吗?
“汐汐……”
他低低吟出这两个字,手却是避开她的胃部,把她嵌进了怀内,嵌入的瞬间,他能觉到,她的呼吸都刻意的摒住,是紧张,还是其他呢?
“给我十天的时间,好吗……”他的声音很低地再次响起,还有半句,是隐去的,因为,不用说出来,她都是清楚的。
十天的时间,决定重新开始,抑或是从此陌路。
重新开始的前提,自然是忘记过去。
唯有忘记,才能真的有重新意味。
他知道,她会懂。
至于,是否能做到,他愿意去尝试。
从此陌路的前提,就是他彻底放弃,将她交给那一人。
或许,也是她真的喜欢的那一人。
是的,十天。
十天没有任何心里嫌隙的相处,决定今后一切。
她的身子一僵,一僵后,随着一口气慢慢地呼出,终是身子朝后退了一退。
他和她之间,终是除了病服外,再无相隔。
而她没有说话,仅是把手覆到他扣住她身子的手上。
这一扣,他只十指交叉的与她相握,他能觉她十指的纤细,也触到了,那枚指环的所在。
昨日,他为了褪下这个指环,却是弄疼了她,她呢?
他的指环,因着她的细致,终究是没有任何疼痛地褪下。
为什么,他只被墨沧和她在一起的那一幕迷了眼睛,不去想想,她心里,其实还有他的呢?
但,不管怎样,昨日发生的一切,他知道,都会在他和她之间,划下一道沟壑。
所以,就用十天的时间,来决定吧。
他紧紧扣住她的十指,那么紧,紧到,仿似沟壑就此,能一并抵消。
她,却是骤然,松开与他的相扣,他觉到手心的失落,和着心里的失望浮现,以为她要拒绝时,她只是转身,将脸埋在他的胸前。
这一埋,让他的心底,升起无数的烟火,这些烟火是关于喜悦的绚丽绽放。
他的脸微微俯下,闻到她发丝的馨香,唇轻轻地烙在她的乌发上,这一烙,他能觉到,唇际的颤抖。
曾几何时,他竟不能好好地控制自己的心绪了呢?
她的一个细微动作,都让他这么地欣喜。
而,更让他惊愕欣喜的是,她的脸突然抬起,在他的吻骤然从她的乌发顶端落空时,她的菱唇随着仰起,轻柔地与他的熨帖。
熨帖间,他听到她的低语从唇中溢出:
“我和他之间,真的,再不会有什么了……”
墨沧,你的退出,是为了成全,所以,我会好好的,努力去和蓝皓在一起。
如果,这样,能让我们三个人之间的疼痛中止。
我愿意去尝试,爱一个人。
心底,默默念出这句话,一滴泪从她闭起的眼角坠落。
那么晶莹,那么纯净。
他的手轻轻抬起,替她拭去这颗泪珠后,接着,更紧地拥住她。
不管以前怎样,不管什么报价的泄露,也不管那天她和那一人的独处,包括,今天下午的探视。
有她这句话,还不够吗?
她的手从他的肩膀移开,摸索着把床边的监视器关上……
作者题外话:流星城堡,哦也。我真是恶趣味。
再次看了下案文,这次的构思,确实不同于我以往的任何一本,但,同样是诠释一个我关于爱的理解,如果爱,请深爱。倘若,真的能深爱那么一场,自私一点,又如何呢?
爱,有时候,需要的就是绝对的自私,和排他性。所谓的成全,所谓的隐忍,之于爱的跟前,或许,远不止两个人的痛。
对于人性深处的剖析,这本,是我写完的四本,所比不上的,人,本来就很复杂,爱,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