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皓没有等西汐开口,率先启唇。有些事,做一个男的担待点,总是好的。
因为,他从西汐的踌躇中,清楚,她仍是,太求全了。
与其让她说出,她以为的,能让他们俩个人快乐的话,不如,由他正式替她下一个决定。
“老姐,你根本不了解现在的情况,还不许我说话。”
说出这句话,他将受伤的腿稍稍移了一下,换了一个让自己的身体舒适一点的姿势,既然,心,注定会难受,那么就让其他方面,舒适点吧。
“如你所说,我和汐汐是没有注册登记,只举行了一个教堂婚礼,但,那天,若不是你让Yanni出现,或许在教堂婚礼那,我和汐汐就该结束了。对,我在那时,其实不准备娶汐汐,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忍,自己即将要娶的妻子心里,始终有的,是另外一个人吧,甚至在结婚当日,都和那个男子有着无法割舍的往来。”
Grace的嘴张了张,但,只是,让语声消逝在空气里。
“我知道,你希望我尽快走出阴影,可,和汐汐在一起,无疑,只会让我不时记起五年前的阴影。这段日子,我试着让我们能重新开始,但,我还是不得不正面一个事实,她心里有我,不过,放在心里最深的,是墨沧。就像当年的如初,她爱的最深的,是Yanni一样。”
再次提起那段过往,那段整整让他用了五年时间去默默疗伤的过往,Grace的手不由地狠狠掐进手心中。
“看,我能为她受伤,他也能。所以,我没有什么理由不去成全一对本来就有情的人。现在,汐汐的答案早就不需要再问了,她能让我把这枚戒指褪下来,就告诉了我,她的选择。”
手心中那两枚戒指静静得躺在一起,发着银色的光泽。
“所以,请你做为一个局外人,不要再问了,我的骄傲,不想再多听到一次的拒绝。”
蓝皓将手心一阖,戒指咯进手心,却再不会痛了,他转望向墨沧,复道:
“不过,我老姐有一句话是说对的,感情是自私的事,两个人开心就好,我把汐汐交给你,你欠的那些红颜债,希望能用其他的形式去补偿。”
说完,他稍坐起身,伸手执过西汐的手,又一把抓过墨沧的手,是的,抓,他用力抓着墨沧的手,让墨沧知道,他放手的痛,也让墨沧知道,从此以后,要紧紧抓住西汐的手,一旦放掉,又将是怎样的痛。
然后,他把墨沧的手和西汐的手放在一起,再用自己的一双手包住他们的手,让他和她能握得更紧。
做完这一切,他松手,从自己贴身的地方,取出一把螺丝刀,亲手,把西汐手腕的LOVE手镯取下。
手镯的宝石在她受伤的手腕,发出最后一抹华彩,接着,便仅是剩下,那些开始愈合的伤口。
“早该取下了,戴着它,却是连上药都不方便。”
蓝皓自嘲地看了一眼手镯,上面,有明显的一道划痕,他知道,这道划痕的由来,总算这个手镯还是起了小小的用处——
该是西汐在仓库刻下那两个英文字母时所留的。
被割腕的手,要使出多大的力气,才能让手镯留下那两个字呢?但,一定会很疼,也一定会流更多的血。
不过,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伤害到她的事发生。
墨沧,会很好的保护住她,而不是像他一样,百密一疏。
在手镯离开手腕的刹那,他清晰地看到,西汐的眸子,凝了他一眼,眸底,有隐约的雾气。
其实,或许,他不在婚礼当晚,做出那些行为,她和他之间,真的,可能有一个比较美好的过程。
然,注定,那些因为缺乏信任,衍生出的行为,会将彼此的关系,划下一道纵然不明显,却始终提醒曾发生过的痕迹。
脱下手镯,他只把目光避开西汐的眸华,移向Grace:
“我要用晚餐了。”
这句话,在此刻的意味分明是逐客令,Grace轻轻叹了一口气,把提着的暖兜带了上来,放在床桌上。
墨沧起身,西汐咬了一下唇,仍是把拐杖递给墨沧,其实,像他这样的伤势,由护士推着坐轮椅,无疑会更好。
可,偏偏又是要强的人吧。
“那,我先走了。”
递完拐杖,她只转身,说出这句话。
却听得蓝皓,低声:
“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不管去哪,总让我知道,好么?”
“嗯。”她独自先走出病房,没有和墨沧一起离开。
蓝皓都这么做了,她能做的,也只是,在离开病房时,一个人罢。
陪她来的护士,将她扶回病房,窗外,月华如水,她躺在床上,翻看着一些杂志,耳边,是房内闹钟的滴答声,接下来的时间,也就这样在滴滴嗒嗒间流逝。
时间的流逝中,墨沧并没有来。
西汐步出蓝皓的病房后,他接到一个电话,便立刻离开仁心,回到了鹏城收治芊芊的医院,源于,在昏迷数日后,芊芊的病情再次出现恶化,医院第二次下发了病危通知书,并要求家属到场确认。
芊芊没有亲人,她唯一的亲人,只是他。
而这些,包括,慕歆雪的事,西汐都是不知道的。
九点多的时候,护士轻叩她的房门,说有位林小姐想要见她。
她放下杂志,第一个反映是林若。纵然,Alice是林若的阿姨,或许对林若,她也该有所防备,只是,这里是仁心医院,林若总不至于会对她怎样的。
她不喜欢,将心思用心在提防别人上,这样,会让自己,徒增许多的烦恼。
旋即点头应允,可房门开启时,进来的,却是雅姨。
雅姨,林雅?
初到Macau的那次,林雅在送她离开时,说过的那句:‘如果你不爱他,就离他远一点。’不由得映现出来,彼时,她是隐隐觉得作为继母的小雅似乎对墨沧的关心,超过了一个界限。
今晚,再次见到一袭真丝旗袍的林雅时,她终是注意到了,林雅胸前挂着的那条山茶花项链,和曾经,林若给她戴过的,几乎是一样的款式。
而那晚,她清晰的记得,墨沧说她不配这条项链。
是不配项链,还是,她根本抵不过那一人的分量呢?
仿佛有些明白什么,可这当口,她宁愿是不明白的。
“蓝太太,今晚,我到这来,很唐突,可,想了这么多天,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来这一趟。”林雅淡然地说出这句话,刻意加重蓝夫人三个字的语气。
西汐容色平静,只抬手示意她入座,于是,她姿态娴雅地端坐在床头的椅子上。
这个距离,使她离这个女子很近,近到可以看清楚,她的样子,算得上有几分姿色,也难怪,墨沧,会动心吧。
本来,她是想在那天探望完墨沧,翌日就和西汐好好谈一下,但,似乎,西汐发生了什么意外,也在那几日,她发现,墨沧为了这个女人,真的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可,她没有办法阻止。
及至后来,在Macau,邢达不顾旧病复发,也不顾亨福日益萎缩的势力,坚持做出那些针对腾远的事,终是让她知道了,西汐被人绑架失踪的事。
最后,人是被救回了,邢达却在蓝皓他们一行离开Macau后,彻底病倒。
所以,今天,她会来到鹏城,希望当面请墨沧能和她回去看一眼重病的邢达,好不容易知道,墨沧在仁心医院,赶到这时,恰好,墨沧又离开了,那么,她就先见一下西汐吧。
“邢夫人,你好。”
西汐才要唤护士倒杯茶进来,却被林雅阻道:
“不必麻烦了。蓝太太,我说完该说的话,就会走。”
她眸华似水地睨向西汐,说出的口的话语,却不似水般的温婉:
“我希望蓝太太既然嫁给了蓝先生,就放过阿沧吧。他只有一条命,也是老爷最心疼的儿子,请蓝太太看在老爷这次为了帮助你,不顾身体,旧病复发的份上,别再和阿沧联系了。好么?”
是啊,名义上,她还是蓝皓的妻子,虽然,蓝皓会处理妥当这个身份的问题,可,始终,现在外人看起来,是她作为有夫人之妇,不守妇德。
只是,她不能再退了。
“邢夫人,对于墨沧之前为救我受的伤,我深感抱歉,可,以后,我不会再让他为我受伤了。至于我和蓝皓的婚姻,很快,你们就会知道结束了。我——”
“蓝太太,作为女人,我为你这句话,只觉到可笑呢。”林雅终是做不到继续淡然,在西汐说出这半句话时,“你这样做,是因为愧疚阿沧对你的付出吗?那样,又把蓝先生放在何地呢?Macau,他为了救你,同样受了很重的伤,难不成,再过一段时间,你又发现对蓝先生愧疚,于是,再和阿沧说分手?我真的觉得,蓝太太,你不懂爱,你一直都在被动地根据别人的喜好,改变自己的喜好。这样下去,你伤到的人,会更多。也包括,他们身边的人。”
“邢夫人,请恕我不敬地问一句,您说我不懂爱,您呢?您懂了么?”西汐的手在杂志后用力地捏紧,捏紧间,她方能问出这句话,“为什么,我觉得,您对墨沧的维护,超过了,一些范围呢?”
这句话说得隐晦,话语里的意思,却是分明的。
“蓝太太是想问,我对阿沧是否仅是母子的感情,对么?这个问题,不用我来回答,你既然看得明白,又何必再问呢?即便,我和阿沧不可能了,但,我也不希望,看着他这样失去自我。阿沧是邢家的大少爷,无论他用哪个身份,注定,都能得到更好的女子,我也期待,他能得到真正的幸福,譬如一个只爱他的女子,譬如一个配得上他的女子,所以,请蓝太太,有一点点自知之明,不要再去纠缠着他,这样,才是我和老爷所欣慰看到的。”
真犀利啊,犀利中,带着把人自尊一并抹杀的难耐。
“如果我说,我懂爱,我爱他呢?”这句话,西汐说得并不大声,也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只是自然而然地,就说了出口。
说出了口,才发现,心里,有些什么堵住的,忽然之间,就通彻了。
不论这句话是否使了小性子,是否受了激将法。
总归,是说出了。
林雅明显是滞怔地,哪怕,这句话,从西汐口中说出,很是惺忪平常,但,她仍是滞了一滞,因为,这句话,是当年,他想她说出,她却是没有说出的话。
“你爱他的话,就更应该离开他。”
语音里再无方才的犀利,剩下的,唯有自个品得出的落寞。
“我不会离开他的。”西汐并不想在这句话里再多添什么,只要是发自内心的话,无需更多的修饰。
林雅淡然一笑,很是优雅的笑:
“历来,希望嫁入豪门的女孩很多,可,豪门要的,从来就是门当户对,蓝太太,我劝你珍惜现在得来不易的身份,别再痴心妄想其他了。我知道,阿沧的财力,在某种程度上,是优渥于蓝皓的,而作为一个本身条件不是特别好的女子,最重要的是知足。”
用最鄙夷的语调说出这话句话,林雅知道,其实是她自个不甘心,不甘心还有一名女子在墨沧的心里取代了她,并且,那名女子竟然还可以在嫁了人之后,选择后悔。
这一点,是她没有做到的。
也是她不能够去做到的。
而在邢达病情微妙的今天,她需要一个可以倚赖的人啊。
没有等西汐开口,房门口响起护士阻止的声音,以及林若的带着嗤笑的话语:
“没想到,你也在这。”
西汐示意那名阻止无果的护士先出去,林若已径直走进病房。
她没有想到再和林雅见面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不过,今天,在这里,也算是她们林家三个姐妹第一次‘聚首’吧。
如若不是先有那份晨报,后有警方的内部披露,作为Alice唯一家属的林家,或许,是不会有这般明确的肯定。
于是,林建,不可避免地联想起当年的一些事,并且,很轻易地查到,西汐还有一名植物人的弟弟西潮。
是的,很轻易。
由于Mr.Ray的开颅手术成功,也将这名一直被刻意隐藏起来的西潮推到了人前。
这两日间,她明锐地察觉到了,父亲林建,在这么多年后,终是要做什么抉择了吧。
曾从Alice口中得知,当年父亲始乱终弃,在母亲之外,有过一个情fu,并且该情fu还孕育了过一对双胞胎孩子。但,她没有想到,这个女子,就是西汐。
真是讽刺。
不过,究竟是讽刺,还是有人步步为营想得到什么呢?
“若。”林雅唤出这个字,林若已走到病床跟前,敛了脸上的笑意,望向西汐:
“我该叫你一声妹妹,还是蓝夫人呢?”
林雅的眉心一颦,林若的目光仍停留在西汐脸上,语音却是向着林雅:
“小雅,她,很有可能就是我们同父异母的三妹。”
说完这句,她看着西汐的目光里,俨然添了一些其他什么:
“时隔这么多年,原来,有些人还是不肯忘记,还是要得回些什么。”
林雅的眉心颦得更紧,对于父亲外遇,导致母亲疯了的事,她不清楚细节,但大致总是晓得的,也在那以后,她和林若被人看不起,因为,母亲的疯病经医生证实,是家族病史,于是,林家的亲戚,对她们姐妹在背后都是指指点点。
这样的日子,可真难熬,如果不是这样,或许,她也不会在六年前的一次家族聚会时,议定和亚治的联姻时,实在受不了一名叔公对林若的含沙射影,顶撞之后,离家出走。
当然,没有那次的离家出走,或许,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而现在,没有当然,没有或许,有的仅是,一场更令人难以接受的质疑和不堪。
“西汐,不,或者,该叫你林汐,你出现在蓝皓的身边,是出于报复吧?”林若凝定西汐,冷冷地说出这句话,“从我身边彻底抢走他,彻底报了当年你母亲即便怀了双胞胎,都无法嫁进林家的仇恨。是不是?真可怕,你的算计,比你母亲当年更厉害。”
Alice口中的那番过往,在西汐耳边盘旋,她母亲的仇恨?还是该说——
“是我母亲的仇恨,还是你们不容呢?我弟弟小潮这么多年的植物人,你能告诉我,真的只是意外吗?”
“哈,我不知道你弟弟为什么会变植物人,我只知道现在他手术成功了,不是么?如若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断不会蠢到把你引荐给墨沧,然后让你利用完蓝皓,再去利用墨沧,不过现在,你要的一切,都一步步得到了。你的弟弟小潮手术成功,只等我父亲确定你们姐弟的身份后,林氏传媒的大一半一定会作为父亲的弥补,拱手送到你们姐弟手中。”
小潮自她回来后,一直还没有苏醒,这种等待,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
林若想得真是很远,不过,谁甘心看到本来属于自个的东西,突然拱手让给他人呢?
这一句话,只让西汐的唇边浮起笑靥:
“关于母亲的事,死者已矣,我不愿多说。可,谁没有错呢?只请你们不要再去针对一个死者说出任何残忍的话,好么?至于我,我确实一开始和蓝皓在一起是不纯粹的,然而,若非你设计了我和墨沧,这种不纯粹,不会发生。我一直到今天,才敢直面我的感情!这些,无关乎利益,无关乎谋算,不论你们是否愿意相信,有关林建和我母亲之前可能存在的事,我也是被Alice胁迫时,从她口中得知的。”
“胁迫?就因为胁迫你,我的小姨,如今连命都没了!”林若愠愤地道,“我小姨有什么错?若有错,也只是不该用车去吓你母亲,及至,误撞了你弟弟,可,那也是你母亲贪生怕死造成的!不过,都过去了,原以为,你母亲总能放过我们一家,殊不知,她的隐姓埋名,却是培养了你这样一个女儿!呵呵呵,过了这十几年,终究是让我们付出代价的女儿!”
林若开始笑,笑声里,眼泪纷纷落下,这些事,也是她长大后,在一次次看到疯狂的母亲被父亲关在单独的小楼中,才从Alice口中,逼问得来的过往。
只是,她没有想到,是她亲手引狼入室,将西汐一步步引到了墨沧和蓝皓的身旁。
事到如今,其实,不过都是场因果循环,报应轮回。
这些,林雅并不清楚,她和Alice走得远不如林若近,源于,Alice的为人,她总觉得不是那样简单。
所以,此刻,她仅是颦眉不语。
从小,她的性子注定了,她不喜欢去多管不该管的事,除非,这些事涉及到她唯一的姐姐林若,她都是可以做到袖手旁观的。
现在,除了对西汐的身份,她觉到很是震惊,乃至讽刺外,再无其他。
“看来,我们之间的沟通,从来都是存在问题的。”西汐平静地说出这句话,除了沧海东岸那次,她和林若之间的沟通,每每都是这样。
“呵呵,我竟然还会提醒你当心莫晚,其实,我更该提防的是你啊!我真蠢。”林若从西汐这句话里,也想起了什么,苦笑着道,“不过,如今的林氏传媒,很快就不叫林氏传媒了,银讯集团已经正式发函公告,持有林氏42%的股权,所以,不论是你,或者小潮都不会得到更多。”
“错了,倘若她即将成为墨太太,那么,林氏传媒仍是她的。”林雅在一旁冷冷地开口,“是我自作多情了,总以为,他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现在,我明白了,他从走出这一步开始,为的就是你。”
林若并不笨,从林雅的口中已然明白什么,她在愣了几秒钟后,疾走几步上得前去,凝定西汐,道:
“你竟然为了目的,这么不择手段?如果你要伤害到蓝皓,我不会容许!”
她们的反应,为什么,都会往那些地方去想呢?
林氏传媒?
她根本不稀罕林建是她的父亲,她也根本不指望,得到什么豪门千金的身份。
为什么,还会如此呢?
一如,为什么,林若和林雅,都把她认为是为了得到或者说报复,不择手段的女子呢?
她不想再解释,因为,当别人认定一件事,并且事先加了许多主管臆断后,这种解释是无用的。
而,倘若墨沧,真是为了她,将林氏传媒收购,她想,她知道问题的根本点在哪里。
“两位,既然都觉得我是这种女人,何必,再在这里,和我多费唇舌呢?难道,两位以为,将我的卑劣揭开得如此彻底,我就会觉到内疚,从而改过自新吗?我累了,你们请便吧。”西汐下了明确的逐客令。
这种事,电视剧里常见,哪怕,先前还尝试说清楚,现在,她已经放弃了。
这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女子,总是这么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对于,她们这些贫民出生的女孩,从来,都会被视为一种毒瘤吧。
林若得嘴角抽搐了一下,只犀利地盯住她,冷哼一声:
“果然是贱人生的女儿!”
在母亲死后,她要的,仅是母亲地下的安宁。
于是,这一次,她很快就对上了林若的这句话:
“我说过,请尊重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这点并不难做到,你骂出这句话,难道,人格就能显得高贵吗?”
换来的,是一声清脆的掌掴,林若狠狠地扇了她一个耳光,旋即,道:
“但愿,这个耳光能让你稍微清醒点,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就这样拱手把林氏给你!”
西汐的手捂住唇角,火辣辣地疼,很快,会肿起来吧。
林雅的手覆上林若的:
“算了,若。”
林若一跺脚,返身就走出病房。
林雅的手虚浮地与林若的臂膀想擦而过,脚步终究缓了一缓:
“你的心计,我自叹不如。不过,恐怕算到最后,你只会一无所有。”
说完,她才走出病房。
而西汐坐在病床上,只对着随即进来的护士,道:
“墨先生呢?”
还是问出这句话。
“蓝太太,墨先生晚上就离开仁心医院了。”
他走了?
是啊,下午在蓝皓的病房,他基本没有说过话,只是默默地看着。
或许,在她下定决心的那刻,他却是有些迟疑吧?
毕竟,她想,她知道,有着山茶花项链的林雅,对墨沧的意味了。
“如果墨先生再回到仁心医院,告诉他,我有事找他。”
“无论多晚吗?”护士复问了一句。
“嗯。”西汐应了一声,嘴角越来越疼。
护士看她用手捂住青肿的嘴角,有些迟疑地问:
“蓝太太,您是否需要去肿的膏药?”
“好。”
护士取来膏药,她挥手让护士出去,自个慢慢地将膏药抹到唇边,才一抹,不由轻轻咝了一下,真疼。
但愿能快点消肿,不然,无论是墨沧瞧到,或是蓝皓看到,都是不好的。
涂完膏药,身体有些不舒服起来,她清楚,该是毒瘾又上来了,即便,有药物抑制,每天,仍是有几个小时,会十分难耐,不过,总归没有那一晚如此难受。
那一晚——
若没有蓝皓,她怎么可能挨得过呢?
只是,今天见到蓝皓,虽然没有异样,可,她终知道,那一晚定是伤到了他,或许,就是在他的腿伤那处,伤上加伤吧。
微微有些叹气。
心里,总有叹不完的气,顺着那些噬痒,一点一点,蚕食着她的清明,她昏昏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仿似觉到有人在替她盖着被子,以及轻柔地触上她唇角的青肿。
她下意识地将脸一转,那手只收了回去,而她也已惊醒。
是的,经历了那场劫难后,加上毒瘾未全肃清,每每睡去,她都做不到熟睡。
睁开眼睛,对上的,是墨沧的双眼。
“回来了?”话语出口,才意识到,这里是仁心医院,这话显然是问得不妥的。
他颔首,倒已放下拐杖,坐在她的床边。
她的手捂上嘴角的伤口,却也知道,他早瞧得清楚,再掩,都无济于事了。
而她亦知道,他不会问,除非,她愿意说。
至于她,要说的,却也是与之相关的事。
“我让护士找你——”起了一个头,越过他,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恰已是凌晨三点了。
这么晚,他却还是回来了,纵然他治疗伤口的医院不是仁心。
是为了她吧?
那么,那件事,她更该说清楚。
“就想问你一件事,是不是银讯准备收购林氏传媒?”
“是,不出意外,本月底,就将正式宣布收购成功。”墨沧并没有否认。
她竟是注意到了这件事,该是谁告诉她了吧。
只是,他才到病房外,值班的护士,就说她想见他,他急急走进病房,却是没有问,下午来过谁。
但,现在,以他的身份,实是不方便问的。
包括,刚刚护士说出这句话时,眼神背后是有着些许的不解。毕竟,名义上,她还是蓝皓的妻子。
所以,哪怕他进得病房,见她仍睡着,只开了门,并不让护士去唤醒她。
些许的避嫌,目前,是必须。
“其实,银讯和林氏传媒的业务范围始终是不同的,倘若,银讯要扩展移动的传媒平台,也不必耗费这么大的手笔去收购一个林氏?”
虽然,能猜到些什么,可,恰是难以说出口。
“收购林氏传媒这件事,我没有动用银讯集团的资金。而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
他动用了自己五年来的个人全部身家,去做这件事,因为,如果经过董事会,无疑,在他最后做出一个决定时,董事会根本是无法通过的。
“他犯的错,未必要以林氏作为偿还。这个代价,太重了。”西汐低声说出这句话,这,是她真心想说的。
当初那件事,其实,并不是林建一个人的错。
“不管怎样,他没有做到一个父亲的职责。”
既然她知道了,那么,就无需等到那一天,他再宣布。
当西汐以参赛选手的身份,再一次出现在他跟前,因为担心她忽然再次消失,他开始让私家侦探搜集她的一切资料,也在那时,他知道,她有一个植物人的弟弟。
当然,这份资料是局限在表面的。
直到,她的母亲意外坠落死亡,即便警察认定那是一起自杀,他却从中嗅出阴谋的味道,于是,从她母亲的身份着手,终于,一名资深的私家侦探凭着记忆,辨认出,她母亲是当年的芭蕾公主,曾与一富翁传出绯闻,接着,就淡出了公众的视线。
再后来,随着她的资料不断完善,从误解到再次认识这个女孩,他决定,以自己的方式,帮她得到,本来该属于她的东西。
他要她,堂堂正正地以林氏传媒最大股东的身份回去。
或者该说,还要让她得到一个名正言顺地身份,在失去母亲之后,让亲身父亲承认她的身份。
当林建发现,西汐和西潮是他曾经没有尽到父亲职责的孩子时,必定,血浓于水的亲情,让他是不会待薄他们的。
而,西汐以林氏股东的身份回去,那些林家的亲戚,即便再是鄙夷她,趋炎附势的作用下,她始终,能有着她的骄傲和尊严。
她也可以,把这部分的股权,由着自己的心愿,交给西潮,或者,还给林建。
但,那一切,都是取决于她了。
他只做到这一步,算是他对她曾造成伤害的补偿吧。
最后一次,不顾其他的补偿。
一如他,即便对邢达再不满,再厌恶,这个世界,除了母亲之外,父亲,始终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
“谢谢。我知道,你是想让我不受任何委屈地去认回这个父亲,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只有一个母亲,哪怕,他是我父亲,在我过去的二十二年,他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么接下来的这些年,他是否存在,不重要。母亲不在了,过去的一切,其实,都不是我想再要的。”她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墨沧想的,此刻,望着他的眼睛,她都知道。
她的手轻轻地伸出,抚住他的脸,在抚上的片刻,有着些许的踌躇,只是,他的手,却在此刻,覆住她的,她的指尖有些冰冷,他的也不温暖,这么冰冷的俩只手,相互依着,却是能觉出些许暖意来。
“沧,将这些股权,提价卖还给林建,好么?”
她问出这句话,明知道,这些股权的收购远不是金钱所能衡量的,其间耗费的心力,该是无法计算的。
但,现在,能用提价做为补偿,也是好的。
而林建若要维系他辛苦创办的林氏,失去一些钱财,定是会愿意的。
“无论你说什么,都可以。”
其实,这句话,换作别人说,一定会说的更加动听,唯独他,这么说时,却是脸部的线条,都那么的硬朗。
只是,硬朗的后面,她瞧出了一些的其他。
什么时候,她能让他变得柔软起来呢?
哪怕,他的心里,之前有过那名女子,都不要紧,至少,现在,是她的手,能触着他啊。
“谢谢,有你在,这些不如意的事,很快,都能过去……”
说出这句话,她发现,在墨沧跟前,她的话语,也带了甜言蜜语的味道。
突然,想看到他坚毅的线条柔软下来的一刻,于是,她的手在他的手心微微动了一动,然后,在他好看的薄唇边轻柔地抚过,接着,将那唇际的棱角轻微地往上一提,这样子,看上去,他就是在笑,带着温柔的笑。
她的手稍松了一松,那棱角却仍是在那,原来,他真的,对她又一次露出了笑意。
脸有些发烫,可却没有回避的意味,只是手稍稍微松开时,他的手顺势从她的指尖穿过,十指相扣,方才的冰冷,已然都不存在。
他俯低脸,在接近她湮起蔷薇般色泽的脸庞时,仍是顿了一顿,一顿间,她闭合上蝶翼的睫毛,他的唇,方轻柔地落在她的唇上。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吻她吧。
初次要她的时候,他没有吻她,源于,怕吻会泄露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那一次,天雅湾,他故意把她当做软玉温香,那个吻,或多或少,在纯粹里,却是带着掩饰的。
只这一次,终是真正的,没有任何掩饰地,他吻上了她的唇。
她的唇很柔软,柔软中,隐约有膏药的味道,那该是她为了怕青肿的伤痕被他看到,所上的药吧。
真是个傻女孩。
总是,要为别人去想,何时,才能为自己过一天呢?
不过,很快,他就会带她去只属于她和他的地方。
他不算风月场上的老手,甚至于,他吻过的女子,也屈指可数,可,她仍在他的柔软的吻下,渐渐地快要喘不过气来。
吻,在她的想要喘息时,愈渐加浓,浓到,如蜜糖一般化不开吗,此时,唇舌缱绻,情浓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