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的人不多,我也没有心情去和他们认识,所以一开始是和王蕾呆在一起,但是王蕾和他们这些人都很熟了,很快就和他们笑闹了起来,把我抛在了一边,而我也乐得自己清净着,现在我的心情,实在是不适合包房内的这种欢腾。
今天大家都分外的兴奋,平时的矜持都被抛到了脑后,不管男女全都放开了喝酒,肆无忌惮的开着玩笑。常亚东兴致也很高,不停的跟别人碰杯、喝酒,来者不拒。可是我能看出来,虽然他看上去也非常高兴,可是从始至终,他的眼睛中都没有一丝笑意。
饭吃完了,大家意犹未尽,又去了酒店的KTV房,幽暗的灯光下,一群半醉的男女都歪歪斜斜的坐在沙发上,轮流唱歌,喝彩声、叫好声,对彼此唱功的调侃声,混杂在一起好不热闹。而在音乐声刚一响起的时候,冯雅楚就拉着常亚东款款走进了包房中那个小小的舞池。借着酒劲儿,冯雅楚朝着常亚东越贴越紧,而常亚东也没有一点儿抗拒的意思,一首曲子还没有完,他们两个就简直已经是紧紧的抱在一起了。
我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烦躁,抬手就从茶几上抄起了两瓶打开的啤酒,也不管身边是谁,就塞了一瓶在他的手里,然后和他重重的碰了一下,举起酒瓶一仰头就喝下去了大半瓶。我这种喝法,再次刺激到了人们,又掀起了新一轮喝酒的高潮,因为在庆功宴上,我基本没有说话,所以大家本来都挺忽略我,可是看我突然带头喝起酒来,他们一下子就都对我来了兴趣,纷纷过来跟我喝酒,而我和常亚东一样,也是来者不拒。
我这种喝法,纯粹就是找醉,所以没多久,浓浓的醉意就涌了上来。正在这时,我忽然看到一个男人正在我的眼前,我连他的脸都看不清,只知道他的确是个男的,不过这就足够了,我站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拖着他就走向了舞池,可是我们刚跳了几下,沙发那边就传来了一阵大笑声,我这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竟然比我要矮上一截。他也笑,然后就想松开我,可是我却不容他松手,竟然就直接甩掉了高跟鞋,赤脚和他跳了起来。我的鞋跟足有七八公分,所以这一下子我就比他矮了。我的行为把满屋子的人都给震了,他们愣了片刻之后,才明白过来,而在他们明白过来的同时,鼓掌声、叫好声、口哨声就纷纷响起。
我被那个男人拖着旋转着,只觉得头越来越晕,但是我仍旧没有忘记去寻找常亚东的身影,我看到他了,他并没有看舞池,而是在独自喝酒。
这一夜,我和常亚东都喝醉了。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回的家,好像是有一个男同事自告奋勇的送我,然后我跟出租车司机说了地址,我就趔趔趄趄的爬上了楼,直到现在,我认为我的思维还是清晰的,我在朝着单元门走的时候还能在心里不断的提醒自己,要保持最起码的体态,要努力控制住自己的不要摇晃,要走的快一些,赶紧进屋。
我站在门外,打开书包想着拿出钥匙来,可是书包里却是黑洞洞的一片,什么都分辨不出来,正在这时,门开了,常江出现在了门口。
“太好了,你在家,我还怕我找不到钥匙了呢。”说着话我一把就推开了常江,摇摇晃晃的朝着卧室走去——现在已经回到家里了,我再也不用努力保持清醒了,那么努力的强迫自己显出清醒的样子来,真的好累。
当我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常江已经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我的卧室里。
“你找我有事?”我刚刚用冷水洗了脸,还往头发上淋了些水,所以现在感到清醒了一些,但是我仍旧觉得屋子有些摇晃。
“我找你也没别的事,我就是想问问下午那么着急的把我叫回来,是为什么?”
“你说什么……”我问到半截,忽然一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直直的瞪着常江,脸上充满了惊恐。
常江的样子倒是很平静:
“很好,看起来,你已经想起来了。”
“是,我想起来了,对不起常江,是这样,我下班正在朝家走的时候,接到冯雅楚的电话,说今天晚上庆功宴,所以我就去了,对不起,我忘记给你打电话了,对不起。”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心里的确是太愧疚了,反正我是一连说了很多个对不起。
“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行。我一晚上都在打你电话,你一直不接,我还以为你受的刺激太大,自己跑出去了呢。看你喝的也不少,你先休息吧。”常江说着话,站起来就往外走。
我忽然喊住了他:
“常江,等一等。”
“怎么了?”
“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擅于并且习惯于用美色勾引和利用男人的女人?”
“干嘛,”常江警觉的盯着我,“你不是今晚要拿我来填补感情的空白吧?我警告你,我决不当替身。”
“我没有要拿你当替身,”我费力的解释道,这倒不是因为解释这个问题很难,而是现在让我保持住理性的思维很难,“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有没有当我是那种女人?”
“当然没有。”
“你没骗我?”
“没有,我发誓,我说的是真心话。而且,我自认看人还是比较准的,你绝不是那种玩儿的起感情游戏的女孩子,这一点不会错。”
“真的?”我抬起眼睛,望着常江,再一次可怜巴巴的确定着。
“千真万确。”
忽然,我扑到在了床上放声大哭了起来,像一个孩子那样的嚎啕大哭,我好委屈,我好伤心,为什么,一个萍水相逢才和我认识了几个月的大男孩,都敢这么肯定的说我是一个不会玩弄感情的人,可是常亚东就不相信我呢?和常江比起来,他跟我接触更多、更久,他也更加的老于世故,难道,常江轻而易举的就能看透的这些,他就看不到吗?他为什么要这么残酷的伤害我?
我哭了好久好久,直到再也哭不出声音来了,也再淌不出磅礴的泪水了,哭声也转为了啜泣,我才意识到常江一直都没有再出声。他已经离开了?我猛地支起身子转身望去,却看见常江正坐在桌前抽烟。
一想到刚才他目睹了我痛哭的全过程,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拢了拢头发,抹干脸上残存的泪水,才问:
“你一直在这儿?怎么也不说话,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因为我说话的声音肯定压不过你的哭声去,所以就干脆省省力气,等你不出声了,我再说。”
泪水好像也带出了我体内多余的酒精,我觉得脑子里清醒了不少。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望着常江:
“吸烟的感觉好吗?”
“想试试?”
“嗯。”我的确是想试试,因为我觉得我现在很需要这种东西。
“最好别试,我是学会了没办法,如果从来没沾过的,还是不沾的好。”
反正我也没有勇气真去尝试吸烟,所以也就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了,可是一时又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最后还是常江打破了沉默:
“那些说你什么玩弄感情之类的话,是你那个混账前男友说的?”
“不是。他从来都没说过这么伤害我的话,也没做过任何伤害我的事情,而且,你也别那么说他。分手错不在他,他现在能找到一个真正适合他的女孩子,我为他高兴。其实,从我离开上海的时候,我就希望能有这样一个结局,因为我没有勇气先提出分手,他对我真的挺好的。”
“你既然这么想的开,下午还给我打电话?弄得我还以为你受了多么大的委屈呢。”
“不是觉得委屈,就是突然间觉得心里空落的慌,不管怎么说,他过去都是爱我的,可是现在他突然不爱我了,去爱别人了,我总可以感到些失落和伤心吧。你能明白吗?”
常江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神情中明明白白的写着——不明白。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好多了,你也去睡吧。对不起,耽误你一晚上,还让你听我这么大哭,你晚上不会做噩梦吧?”我试图开个玩笑。
但常江并没有笑,这是懒懒的说:
“行了,你也不用道歉了,失恋最大,谁让今天你失恋了呢,一切都先紧着你。”
“我跟你解释了,其实我跟陈阳根本不能算是失恋……”
“我没说你那位不幸的名义上的前男友。”常江淡淡的说道。
“我真服你了,立场转变这么快,刚才还是混账前男友呢,这么快就成了不幸的前男友了。”
常江没理会我,自顾自是说道:
“我说的是那位仁兄。”
“哪位仁兄?”
“就是你们总部来的那位高管,这已经是你第二次为他失常了。”
“我没有……”
“好了好了,也许你是一个很善于说谎的人,但是很可惜,我是一个非常善于逻辑分析的人,一,庆功宴不会是北京分公司的,因为北京分公司无功可庆,即使要庆祝什么,也是冯雅楚自己的那个小集团,与你无关。所以,这次庆功宴,一定是总部的。二,你整整一晚上时间都没有看一眼电话,这很不正常,只能说明,庆功宴上有人完全吸引了你的注意,据我所知,目前你们公司范畴之内能够吸引你注意力的只有那位仁兄。三,你今晚又是借酒浇愁又是痛哭失声,原因我已经弄清楚了,是因为有人指责你玩弄感情,这种话一般来说,只有从异性嘴里说出来才有这么大的杀伤力,还得是一位你非常在乎的异性。所以,综上所述,那位高管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指责你了,而使你受到了伤害。OK?”
“你应该去当律师。”我虚弱的指出。
“我是天生的公务员。”常江再次强调,“我该说的说完了,至于其他的,感情的事,谁也帮不了谁,所以只能靠你自己了。”
常江走了,我却了无睡意,他准确的说明了一切,却没有给我任何答案,也许真的是像他所说的那样,感情的事,只能靠自己。那我自己又该怎么办呢?当然,我应该洒脱的对常亚东的误解不屑一顾,然后把他抛在脑后——一个如此误解我的男人不值得姑息!
这绝对是标准答案,可是直到此刻我才发现,原来人生终究和上学是不一样的。上学的时候,只要有了标准答案就可以所向披靡,可是在人生中,答案就摆在眼前,你却很难去执行它。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第二天当我醒来的时候,卧室里已经铺满了阳光,透过窗帘能够看出来,外面的太阳已经变得燥热了,看来真是不早了。
我草草梳洗走出了卧室,却看见常江正坐在客厅里看书:
“你怎么没出去?”我奇怪的问。
“我没出去并不奇怪,我的工作本来就很自由,问题是你怎么敢睡到这么迟呢?你不怕迟到啊?”
我也坐到了沙发上:
“我请假了。”
常江笑了:
“因为喝多了,所以不能按时去上班,而跟冯雅楚请假,你很强悍。”
“不是,是长假,我得回上海总部一趟。”
“哦,这是什么时候的决定,我怎么一点儿都没听你说起过?”
“昨天下午才决定的。”我把谢总找我,然后我又去向冯雅楚请假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不过你的压力也很大吧?”常江很中肯的问。
一听他这么说,我的眼泪又差点儿涌了上来,心中翻腾的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常亚东就想不到我的压力会很大呢?
常江一直在看着我:
“我是不是又触及到了你的伤心处了,你能不能给我划定个范围出来,告诉我那位仁兄究竟都说过些什么,我好绕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