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听风苑,轩辕澈把孙野叫进了蕴墨轩。
“那件事查得怎样了?”轩辕澈眼神阴郁。
“目前还只是在栖霞阁厨房地面发现了食油桶留下的油迹。在下仍是认为,云裳儿独自一人蓄意纵火的可能性不大。上次她推王妃落水,差点被霍胜取了性命,应是已成惊弓之鸟。所以,此次纵火必有幕后操纵之人!因此,目前还是先不忙捉拿她,我们继续静观其变,引真正的幕后真凶露头。”孙野细细分析道。
“就按你说的去办吧!”轩辕澈淡淡说道,“另外,赵太尉最近没有什么动静吗?”
“这老狐狸倒还沉得住气!”孙野回道,“晋王府内后院起火之事,他定然也是知晓。在下觉得,他也是在静观其变,在密切关注着王爷的动向!”
轩辕澈沉思一阵,终道:“既然双方如今都在僵持,本王倒想趁此时机外出一趟。”
“王爷是想去杭城和吴郡寻找王妃吗?在下认为此举极为不妥!如今双方虽按兵不动,但却在紧要关头,谁都不能出现一丝纰漏!王爷此时离开洛都,万一赵太尉趁机起兵造反,篡位夺权呢?”
“王爷的兵力主要在边关,赵太尉的兵力主要在洛都附近。这是我们不利之处,王爷若然不在洛都坐阵威慑,赵子高随时可能起兵造反!”孙野继续补充道,“在下所言,请王爷三思!”
“那么,只要不抓住赵子高这只老狐狸,本王就不能离开洛都,是吗?”轩辕澈似是又陷入了沉思。
“这不是王爷之前对在下说过的话吗?王爷此刻,怎可忘了?再说,霍胜日前已出发赴杭城寻找王妃了,王爷大可放心。”孙野小心提醒着。
他知道王爷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而改变这一切的,就是王妃。自去年中秋王妃出现在王爷眼中之后,许多事物都发生了莫名其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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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意容带着翠儿,慢慢地走近了那片空地。那里,曾经是一座雅致的两层木楼,一个多月前却突然成了一片灰烬。被彻底封锁清理了一个月后,大批侍卫终于撤去,这里便成了一片荒凉的空地!
“主子,我们莫要往前走了,奴婢真的害怕!”翠儿的声音有点发抖,那里一个多月前才烧死了前王妃和她的一名婢女,怎不让人心生恐惧呢?
司徒意容微叹了一口气,道:“你真是个胆小的丫头!那么,你在此处等候,我自己过去看看!”
“主子,一定要走过去看吗?”翠儿其实也害怕独自站在这路旁,她从小最怕鬼了。虽然现在是大白天的,她仍是害怕。
“既然来了,怎能不过看看?”司徒意容道,“你呀,就是从小被我惯坏了。真是胆小如鼠!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魂?这样吧,你到刚才那路口等着我!”
“是,主子。”翠儿答应着,便转身跑掉了。
司徒意容摇了摇头,抬步走到了空地上。
想到轩辕澈曾说过心儿可能已逃出了火海,司徒意容暗暗祈求这是真的。或许,心儿真的是被忠命侯带走了吧?
想到薛景墨,她的心中苦痛夹杂着甜蜜。他对心儿的好,真的令她羡慕不已!王爷许诺,等以后时机成熟就将她送给薛景墨。如果薛景墨对她,有对心儿的一半那么好,她此生也就心满意足了。
想着,她不禁露出了向往笑容。继续站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身往来路上走去。可是,翠儿竟然没有在路口等着她。这个胆小的丫头,又跑到哪里躲起来了?
心中疑惑,她边轻唤着“翠儿”,边往旁边的一条小路上寻去。
前方有一处白色小房屋,她不禁感到奇怪!她只知这院西偏僻之处有云影阁和另外两位妾侍所住的栖霞阁,却从不知此处还有这样隐蔽的一处小房子。
正欲转身离去,她突然听到有人轻声说话的声音。这里怎么还有人住呢?难抑好奇,她抬步走了过去,竟听到昭妃熟悉的声音:“如今纵火的是你,骗她落湖的也是你,你若被他们找到了蛛丝马迹,可没人保得住你!”
司徒意容一惊!纵火?难着云影阁走水,竟是有人蓄意纵火?
她轻轻抬起脚步,走到了小屋墙角,探头向另一面墙边看去,竟看到紫妃、昭妃与妾侍云裳儿站在一处。而她们身后,竟就是荷花盛放的观澜湖!
“放火烧云影阁,是两位侧妃姐姐的意思,若然妹妹被查出,姐姐们也是逃不掉的!”云裳儿柔弱而清冷的声音说道。
“呵,妹妹这是在威胁我们吗?设计害她跌落湖中的事,不光我们知道,在阴间的卫兰心知道,就连霍胜也怀疑。所以,一旦东窗事发,所有人都只会相信是你一人所为。所以,你现在该做的是千万别露了马脚,而不是来找我们的麻烦!”昭妃的话语中已带着气恼。
“妹妹不是要找姐姐们的麻烦,妹妹只是担心不已!所以只想恳求姐姐们答应,若然出事,一定要想法保住妹妹,否则,出事的也绝不仅是妹妹一人!”云裳儿语气沉静而坚决。
“妹妹又说傻话了。”紫妃轻笑道,“先不说此事只要你自己不主动跳出来,别人自然想不到你。即使事发,妹妹也该明白,我俩也不过是侧妃,也终不过是不受宠的妾,又哪里有能力来保你?所以妹妹如今最紧要的是谨言慎行,莫再来找我们才好。”
云裳儿也轻笑道:“若说两位姐姐没那能耐,可是杨二小姐呢?妹妹也就是想让姐姐们转告杨二小姐一声,若然裳儿有事,也须请三位姐姐来陪伴。”
“哟,此事怎么又扯到杨二小姐了?”昭妃道。
“二位姐姐莫非以为裳儿是傻子么?谁最想卫兰心死,绝对不会是两位姐姐了,是吗?”云裳儿不紧不慢地说道。
闻言,司徒意容震惊不已。她轻轻转身,欲悄悄离去。
“谁?”“谁?”昭妃与云裳儿惊恐的声音传来。司徒意容想快步离开,已是来不及了。
“原来是容妃妹妹,我道是谁呢?”昭妃已快步走过来拦住了她。
容妃身子微微发颤,指住云裳儿怒道:“原来竟是你这贱妾,你如何能做得出纵火杀人这样的事?心儿与你何仇何冤,你竟要这样害她?”
说完,她转身欲离去。紫妃却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妹妹何须如此动气?我们问清楚她才是。”
说着,她便轻轻拉住容妃的手往回走去。容妃不悦地挣脱开来,道:“你们难道是想包庇她?还是,你们竟真的就是同谋?”
“容妃妹妹怎地如此说话呢?”紫妃望着她,眼神幽深莫测,若我们是同谋,妹妹又想怎样?”
“难道……”司徒意容一惊,转身欲走,“我要去告知王爷!”
紫妃一把拉住了她,向其余两人一使眼色。昭妃与云裳儿会意,也快步过来捉住了容妃的手。三人一起用力将她向观澜湖边拉去。
“你们要做什么?”容妃惊呼,却无法挣脱。只一眨眼功夫,她便被拉到了湖边。
“放开我,你们竟敢杀人灭口……”话未说完,她已被推落湖中。
“扑嗵”一声水响,随即是有人慌乱拍打水花的声音,以及被湖水灌没了的女子呼救声。从远处看去,只能看见三位美貌女子站在湖边,似在欣赏美景,却听不到湖中夺命的声响!
紫妃若无其事,云裳儿神色清冷,只有昭妃用手帕捂住了嘴,身子微微颤抖!直至湖面恢复平静,三人才慢慢离开湖边,走到刚才谈话之处。
“怎样?妹妹与姐姐们终归是在一条船上的。”云裳儿淡淡说道。
紫妃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温柔说道:“妹妹说的怎会有错?天气渐凉了,妹妹可要小心谨慎,莫要胡乱说话,也莫要着凉了,早些回去安歇吧!”
“姐姐们也要注意身体才好,记得妹妹说过的话,裳儿先告辞了。”说完,三人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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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便有下人在后院观澜湖发现了容妃的尸体,怀疑是失足落水而亡。
轩辕澈闻讯震怒不已!容妃在后院不幸溺亡,叫他如何向司徒右相交待呢?他即时下令,要孙野严查此事。
三日后,容妃之死便有了眉目。容妃的陪嫁丫头翠儿哭着向晋王陈情。当日她在路口处等候主子,一时内急便去找地方小解了。等她回来却四处不见主子,当她终于寻到观澜湖不远处时,却见到了惊人的一幕:王府的紫妃、昭妃与妾侍云裳儿,竟一起将主子推入了湖中。
看到这吓人一幕的翠儿,知道四周偏僻无人无法呼救,又怕被那三人发现,只有躲在暗处发抖,直到三人离开,她才跑回怡玉阁。躲着偷偷哭了三天三夜,她才下定决心,为了给主子报仇雪恨,冒死前来向王爷陈情。
轩辕澈当即令孙野将紫妃、昭妃与云裳儿抓了起来,送交刑部天牢关押审理。
司徒右相为女儿的死悲痛不已,请旨严惩凶手,恳请皇上不能因她们是高官之女、晋王侧妃而赦免。
天牢之中,两位侧妃共关一处,云裳儿则被另关一处。
此案尚未开审之日,牢中突然来了一位神秘女子。女子打点了狱卒后,走到了二位侧妃面前,低声道:“你们是否还想活命?”
“你是谁人?”本已心灰意冷、一心等死的紫妃与昭妃闻言,迅速抬头问道。
却见女子掀开了蒙在脸上的纱布,神秘笑道:“你们无须知道我是谁,我只是代人传话。有一位小姐让我转告你们,若然想活命,一定不能把她牵连了出来,否则大家只有抱着一起死!”
“这位小姐还让我转告你们,她会利用父亲权势帮忙四处活动,只要你们将罪责全部推到那侍妾身上,便可保你们平安出狱,重回王府享尽荣华富贵!”女子继续说道。
“真的吗?若我们不供出她,她真的不会置我们于不顾?”赵紫烟对杨二小姐的为人有点不太放心。
“那二位好好想一想,是供出那位小姐,大家一起进来等死有利?还是留她在外面为二位奔走相救有利?”
赵紫烟略一思索,道:“好,我们相信小姐,只是我们应该怎样做?”
那女子一笑,道:“你们只须一口咬定,是那侍妾故意在你们面前挑起嫉妒之意,怂恿你们设法杀掉卫兰心,并由她亲自动手纵火。事情败露后,又是她将容妃推入湖中灭口。如此这般供述,你们只是从犯,小姐便可替你们活动,以求赦免!”
那女子言毕,便转身离去。
“怎么样?我们真的可以相信杨葭儿吗?”谢昭罗紧张问道。被关在狱中,她日夜惊惧不已,如今,她仿似看到了一根救人稻草。
“不相信也得相信了。否则,我们都只有死路一条!”赵紫烟说道。
半月后,晋王府后院着火、侧妃司徒意容被杀两案真相大白。侧妃赵紫烟、谢昭罗与王府妾侍云裳儿因妒生恨,蓄意纵火谋害后院一位晋王宠妾,并为掩盖真相将侧妃司徒意容推入湖中溺死。
皇上下旨,此案必须严惩,三人皆赐毒酒。
当被云裳儿用银两收买了的狱卒偷偷告诉她,明日一早便要赐毒酒时,云裳儿淡漠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她在狱中静静坐了一夜,回想着自己并不成功的短暂一生。
她的父亲只是个小小官员,在高官贵戚云集的洛都,她的家道真的很一般。但是,她却有一颗高傲远大的心,她希望通过嫁人改变自己的命运,尽享荣华富贵。随便找一个平凡男子平淡过一生,并非她想要的!
所以,当她在晋王府门前看到那个从边关凯旋而归,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昊战神”时,她觉得自己的人生看到了曙光!
她学着洛都不少官家女子,大胆地跪在晋王轿前恳求被纳为妾。而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尊贵王爷,只轻轻掀起车帘,微微扫了她一眼,丢下了慵懒的一句:“带她进去吧!”
从此,便改变了她的一生!
她对自己的美貌和智慧向来自信。如果有机会为晋王侍寑,她自信自己会让他记住,从而慢慢成为她的宠妾。然后,她便可以借助这个高贵男子的肩膀,成为傲视天下的女人!
历史上,不少帝王之后,不也是从贫贱之身奋斗上来的吗?她做好了在晋王府奋战的准备!
然而,晋王很快又到了边关,丢下后院数百姬妾日夜勾心斗角!她在偏僻的院西一角韬光养晦,不愿在那些无聊的女人身上浪费精力!
在王府待了两年之后,她终于等到了侍寑的机会,这让她紧张激动不已!当晋王用手指着她,邪魅的声音说着“你,过来”的时候,她觉得她的机会终于来了!
她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近,决定把自己像供品一样献给他!可是,当他一手扯掉她身上的薄纱时,她却没有在他深遂如夜空的俊眸中看到自己!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里面住着另外一个人!
就在她决心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他看见她时,他却突然发怒,把她和另外三名姬妾一齐赶了出来。
回到后院栖霞阁之后,她日夜反思,不知道到底事情在哪里出了错,以致让自己功亏一匮!后来,她终于知道,晋王自那时起便只独宠晋王妃一人!
那个名叫卫兰心的王妃,顿时成为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大石!有她在,她云裳儿此生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不过,她从来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韬光养晦,更一直是她的处世之道。
王爷不是喜爱王妃那样的女人吗?那么,她绝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她偷偷打听那卫兰心的性情喜好、气质风度,悄悄揣摸,刻意模仿。
原来,那卫兰心与自己竟如此相像,外表柔弱而清冷,自己学起来应是很神似吧?王爷既然喜欢这种类型,自己日后便有了更多成功的可能。
终于,她等到了晋王妃被贬入后院的一天,王府的姬妾们都重新有了机会,这让她暗暗期待。然而,当真正看到那绝色而清妙的女子时,她知道,自己无论怎样努力模仿,也是无法与之相比的!
不除掉卫兰心,她云裳儿的人生就看不到一点亮光。然而让她想不到的是,那看似翩翩如仙的王妃竟然水性极好,她更想不到,竟有那么多的王府侍卫在暗中保护着她!
尽管,卫兰心带着怜悯放过了她,但她知道自己此生却是永无机会了!直到,紫妃与昭妃找到她,以有人看到她事前割断湖边栏杆为由,威胁她动手烧死卫兰心。
原来,这后院之中从来不缺暗中窥视的眼睛!既然,她已走上了这条路,她就必须断续走下去。一步一个脚印,永不停歇地扫除路上的障碍,才有可能实现自己的目标!
如今,她终于亲手把卫兰心烧死了,可是,自己的人生也到了尽头!原来,“功亏一匮”这四个字,就是她的人生总结!
她自嘲般地冷冷笑着,迎来了夺命黎明的曙光!
当毒酒被端至牢狱之中时,紫妃与昭紫终于恍然大悟,她们被杨葭儿骗了!
“冤枉啊!此事尚有幕后真凶!我们要供出幕后指使者,将功赎罪!此案不能就此结束!”赵紫烟惊呼。
但负责赐毒酒的行刑官只冷冷说道:“此刻说什么都晚了。来人,赐毒酒!”
几名男子上前分别抓住两人,强行灌下毒酒。赵紫烟与谢昭罗一面挣扎,一面高呼:“杨葭儿骗了我们!杨葭儿才是真正的幕后真凶,是她指使我们放火烧死卫兰心……一切都是她干的……”
然而,一切高呼此时均是徒劳。两人被灌下毒酒后,痛苦挣扎一阵,便再无声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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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孙野禀报着赵紫烟与谢昭罗临死前高呼的话,轩辕澈一言不发!之后,他坐在书房之中,沉思了一整个下午。
他早就该想到的,杨葭儿从来不像杨蒹儿这样头脑简单。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懂得要为了得到自己所想不择手段!
原来,果然是你这个狠毒的女人!竟然如此残忍地要夺走本王最重要的人!那么,本王绝不会放过你,你尽管等着吧!
轩辕澈一直静静沉思着,孙野看不出他的喜怒,只好问道:“那么王爷打算如何?聘礼已下,王爷是否还会按计划娶她过门?”
“废立晋王妃的圣旨不是还没下吗?本王今生只有一位王妃,明白了吗?”轩辕澈缓缓说着,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在下明白了。”孙野说道,“那么王爷的计划……”
“不完美的计划,就得把它及时改过来。”轩辕澈淡淡说道。他现在觉得,自己当初定下的计划实在是很不完美,以致自己走得如此痛苦,而她却被伤得如此彻底!
他原以为自己已将计划的每一步都谋划得精准无比,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如今才知道他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他竟没预想到,他的计划中有一个关键因素是根本无法把握的,那就是“情”之一字!
所以,这个失败的计划必须放弃掉,重新再作谋划。如今他再做这一切,已不光是为了打倒赵太尉抢夺兵权,也不光是为保东昊江山稳固。而是,为了他今生所想要的,他必须成功走完这一步!
“对了,”轩辕澈突然叫住了正欲转身退下的孙野,“渤海王轩辕珏在去年太后生辰宴上看上了王妃的婢女浅红,他多次向本王提出要纳她为妾。如今,王妃不在府中,觉雨苑也无须那么多人侍候了。你明日,就代本王将浅红送至渤海王府吧!”
孙野闻言,震惊不已!他怔愣在当场好一会儿,终于双膝下跪,请求道:“此事恳请王爷三思而后行!”
轩辕澈略略皱眉:“此事有何不妥?”
孙野连忙深深叩首,继而抬头说道:“王爷有所不知,在下与浅红……情深意切,早已两情相悦,恳请王爷将浅红配予在下为妻!”
说完,孙野连叩了三个响头。
“这么说,你们是私定终事了?”轩辕澈冷冷说道。
“请王爷恕罪!”孙野道。
“哼!本王一早已应承了渤海王,怎可言无无信?”轩辕澈面无表情,“此事已是难以转寰了!不用再说了,你下去吧!”
孙野愣在了当场,片刻,他又一叩首,道:“在下恳请王爷成全!人还没有送过去,渤海王又岂敢对王爷说半个‘不’字?浅红对在下也是一片真情,王爷若是硬要把她送给渤海王为妾,岂不是又为人间添一桩不幸?”
轩辕澈一掌拍在案上:“大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敛了怒意,道:“本王已说过此事难以转寰。哼,若想本王改变主意,除非你在听风苑门外跪上三日三夜吧!”
“是,在下遵命!也请王爷信守对在下的诺言。”说完,孙野起身,向听风苑门外走去。轩辕澈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眸中瞬间又蒙上了一层阴郁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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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野在听风苑门外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仍自昂首挺胸,岿然不动。浅红提着一个食盒,轻轻地走了他的身前,蹲了下来。
“双腿还有知觉吗?”浅红边轻声问着,边把食盒里的食物一一拿出来,摆在了地上。
孙野望着她,露出了笑容:“不碍事。”
“后悔吗?”浅红又问。
“不!如果不在这里跪上三日三夜,我才会后悔终生!”孙野坚定说道。
“还有两天两夜,任是铁打的身子也支撑不住啊。不然,我去向王爷求情吧!”浅红轻声道。
“万万不可!”孙野忙道,“如果我没有跪足三日三夜,王爷随时有反悔的可能,他会把你送为渤海王为妾。”
浅红不再言语,静静地看着孙野把面前的饭菜吃完,然后收好食盒,默默站了起来。
“无须担心!”孙野抬起头,对着她笑了笑。
浅红也报以微微一笑,转过身,抬手轻轻擦掉瞬间滚落的泪,举步缓缓离去。
当夜,竟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孙野仍跪在雨中一动不动。浅红举着一柄大伞飞奔而来,遮在了他的头顶。
“我没事,你回去吧!”哗哗雨声中,孙野冲着她大声喊道。
浅红举着伞,仍是站着不动。过了许久,她感觉累了,便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孙野从她手中夺过了伞,替两人遮挡着。
两人就这么在雨中相依着,直到雨歇天明。
第二日,晋王终于出现在觉雨苑门前。戴着银色的面具,他对着孙野冷冷说道:“起来吧!本王三日后为你与浅红在银晖殿摆酒设宴,举行新婚之礼。”
“在下只跪了两日两夜,请容在下再跪完那一日一夜吧!”孙野竟坚持道。
“你真是迂腐到不可救药!如果你把双脚跪废了,本王留你何用?本王如今有许多要事等着你去办,没时间给你跪了!剩下的,你先记着账,日后再跪吧!”轩辕澈极不耐烦地说道。
“是,谢王爷!”孙野脸上带着笑,本想站起来,却知道两腿早已完全没了知觉。两名侍卫忙走过来,扶着他慢慢站起,把他抬进了觉雨苑。
他回首望着仍站在一旁的浅红,两人相视而笑。待他被抬了进去,浅红带笑的俏脸上,泪水再次无声滑落。
三日之后,晋王府银晖殿内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在座者几乎全是王府侍卫与府中下人,大家举怀谈笑,王府内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喜庆的景象了!
看着穿着大红喜服的孙野满脸喜悦,四处招呼众人,轩辕澈忍不住多喝了几怀。
当看到披着红盖头的浅红在轻绿与微蓝的搀扶下,缓缓步入银晖殿时,轩辕澈的心忍不住一阵剧痛,双目无可抑制地蒙上了一层雾气!
他清晰记起那日,同样身穿大红喜服、披着红盖头卫兰心,在喜娘的搀扶下,也是这样缓缓地步入银晖殿!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优雅淑美的身姿吸引住了。而同样身着大红喜服的他,就那样看着她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然后,与他三拜天地。
那时,他不知道她将给他带来怎样的欢乐甜蜜与矛盾纠结,更不知道她将给他带来怎样的锥心痛苦与刻骨思念!他只是在心中残忍地盘算着,如何当众折辱她,从而达到让卫家、杨蒹儿以及太子都抬不起头的目的!
那时,他认定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想办法除掉她!他从未想过要与她相伴终生!但是,如今他想了,想到撕心裂肺!而她,却已不在了!
在众人的频频劝酒下,轩辕澈又喝了几怀。
终于,新郎新娘入了洞房,喜宴渐渐散去。轩辕澈回到了觉雨苑,心中无限寂廖!
坐在雨梅阁寑室的玉石贵妃椅上,他取出了一直装在身上的鸳鸯香囊,再次在烛火下细细看着。
彩色的丝线里,夹杂着几缕青丝,她把她的发丝与她的心意一起绣在了这香囊之上。
她的秀发柔顺乌黑,散发着淡淡的醉人芳香。所以,他总喜欢从后面拥着她,轻吻着她的发丝,对她说着魅惑人心的话。他曾以为,自己一次次成功地魅/了她,怎知,自己已彻底陷落在她青丝织就的温柔陷阱里,此生再也爬不出来!
刻骨铭心的思念再次将他看似坚强的心击碎了。他心头一片酸涩,他真的很想她,很她再抱她入怀,很想看着她的开心笑颜,很想用手指轻捋着她的长发,然后吻她,要她!
俊目一闭,泪水洒落!他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将香囊放至唇齿间,轻轻啃咬亲吻着她的发丝,仿佛,她又回到了他的身边……良久,待他再次睁开双眸,才发现,整个香囊已被他的泪水浸湿了!
轩辕澈记得,自十岁那年父皇崩后他大哭一场,自己就再也没有流过泪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的心那么强大,那么坚硬,他怎能允许自己流泪,又哪里屑于流泪呢?
然而,云影阁起火那日,虽然身心俱已痛得麻木,跪在大雨中的他却也知道,自己流泪了。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第一次,为了他的心儿!如今是第二次,因为心儿,他无法控制地思念落泪!
直坐至泪水渐干,轩辕澈才站起来,走到床榻上躺了下来。
不知今夜,能否成眠呢?
如兰似桂的淡淡香气渗入鼻中,轩辕澈忽听得一轻熟悉的温柔轻唤:“澈!”
他迅速睁开俊眸,猛然坐了起来。那个站在门边的白衣倩影让他的心惊喜狂跳不已:“心儿!”
卫兰心仍是站在门边,神情淡淡地看着她。
“心儿,你回来了?”
“今日是浅红大喜的日子,我忍不住想回来看看。谢谢你,成全了浅红的幸福!”卫兰心淡淡笑道。
“你说过,要让孙野觉得得来不易,才会珍惜浅红一生,所以我让他跪了两日两夜。是不是还不够,不然,我让他继续把那一日一夜跪完?”轩辕澈急道,他怕卫兰心责怪他做得还不够!
“呵呵,不用了。”卫兰心掩嘴轻笑,“我相信,孙野一定会善待浅红的。”
“心儿,你是怎么回来的?”轩辕澈不禁疑惑。
“我求六哥带我回王府,亲眼看看浅红的婚礼。我们今晚一直躲在银晖殿看着,直到喜宴散了。可是,我实在是想念这里,所以,就瞒着六哥偷偷地回到这里,我刚才看到,你流泪了。”卫兰心静静地望着他,“你这个样子,实在让我心痛!”
轩辕澈再难抑激动,他猛然站起来奔过去,一把抱住了卫兰心:“心儿,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对不起,我错了,请你原谅我!你还在恨我,还在怪我,是吗?”
说着动情的话,他眼中盈满泪意。他看见,卫兰心抬起头望着她,眼中也盈着泪光:“你一次次逼我恨你,可我,却总是做不到!”
“心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再次拥紧了她,“我就知道,你还没有死!我实在是太开心了!你真的没有死,是吗?”
“嗯!”卫兰心在他怀里应着。
“心儿,原谅我好吗,今生今世,我都会对你好,只对你一人好!”轩辕澈动情地说着誓言。
“嗯!”卫兰心继续在他怀里应着。
他一把抱起卫兰心,就如以往的每一次。快步走到床榻前,将她放到了床上,他迫不及待地覆了上去。
卫兰心躺在床榻着,温柔地对他笑着,红红烛火映照下,她竟是美得如此惊人!
轩辕澈深情地吻了上去,体贴地解开她的衣衫,温柔地滑进了她的体内,轻轻律动着。
浓情蜜意,蚀骨欢娱,他仿佛置身于快乐天堂,领略着无限的绝美风光,直至登上那幸福的极致顶端……
猛然睁开双眼,轩辕澈伸出左手,摸到了枕边的冰凉,瞬间跌落了人间地狱!原来,自己又梦见她了!
可是,梦为何总是这样短?如果只能在梦中相见,他宁愿沉于梦中,永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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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在听风苑松林中的空地上,兵器相击的“铿锵”之声不绝于耳。轩辕澈与侍卫们又在练武。
虽然日夜思念着心儿,可是,他仍有很多大事要做,容不得他有丝毫的放纵与松懈。况且,这些事情不一一解决,他又凭什么去寻找她,以求得她的原谅呢?
每次练武,他都会让侍卫们围攻偷袭自己,以锻炼自己的面对危险时的敏锐触觉和反应能力。
“王爷,在下独创了一套刀法,愿与王爷切磋切磋!”一阵围攻偷袭之后,荆於南提议道。
“哈哈,原来你还用刀。”有侍卫笑道,他们都以为荆於南只用剑。
“剑只是平时防身之用,在下最醉心的,还是家传的刀法。”荆於南的话语令人吃惊,难道他的刀法比剑法更胜一筹?
轩辕澈的兴致也被彻底挑了起来:“好!去拿本王的青铜宝剑来!”他平日用的是轻便的长铁剑,而这柄青铜宝剑,他只有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时才带在身边,回洛都后几乎没有使用了。既然荆於南要用刀,他决定用这把够份量的青铜宝剑与他较量。
“好!”众人都听得磨拳擦掌,期待着看他们一决高下。
很快,便有侍卫把青铜剑取来了。踌蹰满志的轩辕澈转身,却在看到青铜宝剑时,凝住了目光,整个人仿佛突然入定了一般。
心,倾刻间又剧烈抽痛起来。那剑柄上的红色剑穗,不正是她系上去的吗?
那日,他在蕴墨轩细心地擦着这柄闲置已久的青铜剑,她正好给他送她亲手做的糖水与糕点过来。自那日在书房中说了每日都可以给他做糕点之后,她就真的每日都亲手做好了给他送到书房来。
“这剑穗都残旧不堪了,颜色也不好看,我给你换一个吧?”卫兰心拿起青铜剑的剑穗细看着,然后对着他的眼,俏皮地眨了眨美眸,“心儿绣不好香囊,做个漂亮的剑穗倒还难不倒我!”
“剑穗漂亮有何用处?关键是,剑得是一把好剑!”轩辕澈淡淡一笑,“弄个漂亮剑穗上去,岂不让满朝文武都笑话我轩辕澈竟佩把文剑?”
“反正你这把剑平日也不用,不就是放在蕴墨轩装饰用的嘛?”卫兰心道。
轩辕澈把那柄在战场上砍下了众多敌首头颅的青铜宝剑拿近眼前细看着,但笑不语。
没想到,第二日,那柄剑就真的被卫兰心换上了一个新的红色剑穗。当时,他对此并不在意。如今,看着这刺目的红色,却又勾起了他那无法压制的如潮伤痛。
“王爷!”孙野提醒着明显走了神的轩辕澈。
轩辕澈回过神来,拿过青铜剑,轻抚着那红色剑穗,声音落寞:“今日不比了,改日吧!”说罢,便转身迈步离去。
侍卫们都在他身后沉默着。他们知道,王爷又开始思念王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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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澈回到蕴墨轩,拿着青铜剑坐了一个下午。这个书房里,同样留下了太多关于他们的回忆。那些当时的毫不在意,甚至自以为的刻意利用,为何如今回忆起来,竟是如此甜蜜温馨?
用晚膳时,甄娘问他,今夜在哪里就寑,他还是答了雨梅阁。因为只有在那里,他才能睡得安心。还因为,在那里,他才能不时梦到她!
踏入雨梅阁寑室,轩辕澈在玉石贵妃椅上坐下来,低头沉思着,并不想马上入睡。直到倦了,他才行至床榻前,坐了上去。
“心儿,今夜再到梦中来见我,好吗?”他心中默念着,轻叹一声,转身抬脚准备躺下,却突然发现床上竟然有人!
他真是想她想得太入神了,竟然此刻才发现房内有人!
到底是谁?难道会是心儿吗?他心中一阵狂喜:自己又梦见心儿了?
他一把掀开锦绣丝被,却见一名一丝/不挂的绝/色女子正躺在床上,彻底裸/露着妖娆的玉/体。女子见丝被被掀开,竟也不惊慌。她迅速抱住了轩辕澈的腰,柔媚说道:“请让贱妾服待王爷吧!”
轩辕澈一把推开她,怒极而起。竟然不是心儿!竟然有个陌生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专属于他与心儿的床上!
他气得全身发抖,高声怒喝:“你到底是何人?来人,将她拉下去砍了!”
那绝色女子顿时吓得全身瑟瑟发抖,脸色更是惨白一片。她颤抖着声音求饶道:“王爷饶命!请王爷饶命!”
轻绿与微蓝冲了进来。见到满脸怒容的轩辕澈,忙跪下说道:“请王爷饶了她吧?”
轩辕澈气极:“原来你们也知道此事?说,是谁让她进来的?”
支吾了一阵,微蓝只好说道:“是甄娘。请王爷千万不要责怪甄娘,她也是为了王爷好!”
“为了本王好?”轩辕澈仍是暴怒,“派人去把她给本王叫来。来人,将这女子拖出去就地正法!”
那女子浑身抖得更加厉害,轻绿也吓得不敢出声。微蓝看着那女子,终是于心不忍,决定再次出言求情:“王爷,王妃在世时,心地最是善良。如果王妃知道有人因出现在她房内而丧命,她定会于心不安的!”
闻言,轩辕澈怒意渐渐消去。是的,如果心儿在此,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替那女子求请的。沉默了一阵,他终于说道:“好,看在王妃的份上,就饶她一命吧!”
这时,甄娘已带着侍女走了进来。其实,她今夜就侯在雨梅阁门外,希望看到自己的安排,真的能帮王爷缓解一下苦楚。
作为一直照料王爷起居饮食的乳娘,她会细心验看王爷的每一道膳食,查看王爷每天换下来的衣物可有异常。她又怎会不知,王爷的苦楚?
一个堂堂王爷,一个年仅二十二岁的正常男子,怎能放着后院八百佳丽不顾,却独处空房,禁yu数月呢?
侍女走上前去,给那名女子披上衣物,将她带了出去。
甄娘看了一眼轩辕澈,跪在了地上:“王爷,甄娘看你实在是太悲苦了!不管王妃是死是活,王爷都不能再这样折磨自己了!”甄娘说得动情,几欲流泪。
轩辕澈一步步走到甄娘跟前,俯下身来。盯着甄娘双眼,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谁说本王悲苦了?本王告诉你,如果因为你的安排,而让本王做出了对不住心儿的事,让她永远都不再原谅本王。那么,本王会恨你一辈子!”
甄娘瞪大双眼,震惊地望着他。半晌,才说道:“是甄娘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作此等安排了。”
“甄娘知道就好,退下吧!来人,把床榻上的衾被全部换掉。”轩辕澈站了起来,大步踏出了雨梅阁。等把那个陌生女子的气息全部清除之后,他再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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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低回,笛声清越。苑若高山流水,配合得天衣无缝。
吴郡郊外深山内,仿如瑶池仙境的天湖边上。灰衣男子静坐抚琴,白衣女子则手执竹笛,边吹边舞。
一曲终了,白衣女子停下舞步,绝色美颜上笑意盈盈:“六哥,心儿舞技可有进步?”
男子俊逸的脸上含着宠溺的浅笑:“心儿舞姿,天下几人能比?”
卫兰心轻笑一声,坐到了薛景墨身旁:“六哥近日来得少了。”
“六哥想尽快把郡里的事情都交待好,就可以搬到这里来,日日陪着心儿了。”
“六哥真要把你那新建的侯府空着?”卫兰心问道。
“对。心儿不在,六哥一人住在那偌大的侯府又有什么意思?”薛景墨深深地望着卫兰心,突然想起重要之事,“对了,六哥给你新开的药,可有每日按时服用?”
卫兰心点了点头,神色却黯淡下来:“那药,喝来何用?不如不喝了吧!”
“怎么,心儿又是怕苦?良药苦口,心儿不喝,日后怎能当娘?”薛景墨坏笑着看着低下了头的卫兰心,“心儿小时候不是说过,要生八个娃娃,四男四女的么?”
卫兰心瞬间微红了脸,抬头望着六哥,苦涩笑道:“心儿真的说过如此不知羞的话么?只是,心儿怕是这辈子也不能为人母了吧?”
“心儿难道信不过六哥的医术?如果不是因为卫家变故,让你停服了几个月的药。你如今应是大好了。来,我再看看。”说完,薛景墨让卫兰心把手腕放在琴上,他轻轻按上了那冰肌玉肤。
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放开手,舒心笑道:“嗯,确是好多了!再过半年,心儿的身子就会彻底复原,那时,心儿想生几个娃娃都可以了。”
戏谑着说完,薛景墨的脸却不自觉地先红了。
卫兰心却皱了眉,微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声:“即使身子好了,也是……也是不可能了……”
“谁说不可能?”薛景墨突然微微激动起来,“难道,你竟还没有忘记他?”
卫兰心轻轻摇了摇头。薛景墨见她仿似又从平日的快乐欢笑陷入了莫名忧伤,不禁心生怜惜。
他柔声说道:“心儿,六哥知道,要彻底忘掉一个人或许不容易。但是,他对你如此残忍无情,实在不值得你的任何念想。所以,六哥会给你时间,你也给自己些时间,我们彻底地把他忘记!然后,六哥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让你幸福!”
卫兰心望着六哥,欲言又止。
“六哥对你的心意,难道你真的感觉不到吗?”薛景墨深情地望着卫兰心的美眸,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卫兰心一惊,轻轻地把手抽了回来,低下头,不敢再望六哥。这几个月来,六哥不时对她表现出来的异常,以及目光中日渐复杂的情愫,她怎会完全没有感觉?可是,这真的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她想面对的。
“心儿,你到底要躲避到什么时候?你不能面对六哥吗?不能给六哥一个机会吗?”薛景墨语气坚定,他决心掀开这层蒙在两人之间的面纱。
卫兰心抬头,带着忧思望着六哥:“不!六哥,心儿配不起你!心儿早已是残破之身……”
“你怎可如此轻贱自己?”薛景墨道,“你不幸嫁与那恶魔,是六哥与卫家没有保护好你!在六哥心目中,你永远那么好,那么完美!无论如何,你永远是六哥心中的珍宝!”
“六哥,谢谢你对心儿这样好!”卫兰心面露难色,“可是,六哥在心儿心中,永远是最亲的哥哥!”
“不!我再也不要当什么哥哥!我们并非亲兄妹,难道不是吗?你跟六哥在一起,难道不幸福,不快乐吗?你为何不能给六哥一次机会?”薛景墨又激动起来。
“请你不要逼我,六哥!”卫兰心双眸盈泪。
薛景墨望着她,不禁心中一痛。他努力把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下来,轻声说道:“好,六哥不逼你!你放心,无论你在心目中把六哥当成什么。六哥永远是你的后路!”
“六哥……”卫兰心望着薛景墨,泪水滚落,“心儿怎值得你如此对待?”
“傻丫头!你忘了我们是怎样一起长大的吗?你忘了六哥很早就答应过你,要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吗?你是六哥的一切,知道吗?”薛景墨说得动情。
“不,六哥……小时候说过的话,又岂能念念不忘?”她怎能如此自私,让六哥因着小时候那一个诺言而为她守候一生呢?
然而,薛景墨却笑着站了起来:“无论怎样,这是六哥的想法。六哥同样,也会尊重你的想法!深秋天凉了,我们也不要在外面坐太久,回屋去吧!”
说着,薛景墨便转身带头向屋内走去。走在前方,他不自觉地敛了笑容,心中隐隐作痛!
其实,他的心真的没有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潇洒。但是,他宁愿自己藏着苦痛,也不愿逼她,他要让她幸福快乐地,慢慢投入他为她而留的宽厚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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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天牢中,当卫景羽听到重重的铁门被打开的声音,便慢慢地抬起了头。在狱中被关了好几个月,他已经瘦得有些让人认不出来了。
看见戴着银色面具的晋王站在面前,卫景羽不禁有一丝惊愕。他早从薛景墨口中知道,派轩辕邺到卫家人捉拿北匈奸细,并抄了卫府的是晋王;但最终决定定放过卫氏九族,只让他一人承担罪责的,也是晋王。所以,他对晋王在又恨又怕的同时,却又充满感激!
“几月不见,大哥清瘦了!”轩辕澈说道,在银色面具的遮挡下,卫景羽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满脸疑惑地盯着他。
“大哥可知,本王到此所为何事?”轩辕澈又道。卫景羽摇了摇头,他知道晋王自己会说出来的。这几个月的牢狱生活让他变得形销骨立,形容憔悴,却没有让他的脑子变糊涂。
“大哥不想出去,重见天日吗?”轩辕澈问道。
卫景羽闻言又是一惊,沙哑着声音说道:“还有这个可能吗?”
“怎么没有可能?官复原职甚至官高一等,重振卫氏家声。大哥需要做的,只是带罪立功!”
“带罪立功?”卫景羽轻声重复着,没有明白轩辕澈的意图。
“北匈人均是冥灵不化之人。在卫府捉获的两名北匈奸细还颇有骨气,也不怕死,至今仍是对本王守口如瓶,不肯承认他们是北匈暗使,到洛都的使命是与赵子高结盟,妄想灭我东昊!”轩辕澈耐心地细细道来。
“什么,你是说赵太尉与北匈勾结?”卫景羽大惊!
“外人都道,卫曦、卫景羽与赵太尉、杨左相,均属太子一派。但如今看来,你卫景羽对赵太尉的了解实在是太有限了。”轩辕澈语带少许嘲讽,“你可知他一面与北匈勾结,一面已在府中造好了龙袍,随时准备拥兵造反?”
卫景羽震惊不已,连连摇头。
“一旦赵太尉谋反之事***,你与你父亲都难逃逆贼同党的干系,卫府还是得被再抄一次!”
轩辕澈语气平淡,卫景羽却听得胆颤心惊。他连忙说道:“父亲一生忠心爱国,怎么可能参与谋反之事?还请晋王明察秋毫,为在下指一条明路,莫让卫家再次惨受牵连,平白蒙冤才好!”
“卫家是本王姻亲,本王怎能忍心让卫府再遭厄运?”轩辕澈眸色渐变深沉,“大哥要戴罪立功,就要尽力去说服两名北匈暗使,指证赵太尉与他们结盟谋反之事。”
“晋王为何认为在下能够办成此事?”卫景羽疑惑问道。
“此两人不敢相信本王,因此宁死也不肯屈服!便他们与大哥毕竟有过交情,他们或许会相信你。人没有真正不怕死的,请你转告他们,只要他们愿意指证赵子高,事成之后,本王保证不计两国前嫌,护送他们平安返回北匈。”
卫景羽沉思一阵,毅然说道:“好,此事在下愿尽力一试。”
“一言为定,本王马上让人安排你们三人关在一处。本王静候大哥佳音,也希望有朝一日能与大哥在朝堂上再会!”言毕,轩辕澈转身离去。
“请王爷留步。”卫景羽突然说道。
轩辕澈停住脚步,稍稍侧身回眸。
“在下想问问,心儿在王府一切可好?”关在牢狱之中,卫景羽并不知道晋王府后院走水之事,也不知道传言在大火中被烧死的晋王宠妾就是卫兰心。
轩辕澈闻言,身子微微一震,却没有回答,径直转身向前步出了天牢。
卫景羽似乎看到了晋王眼中一掠而过的伤痛!望着晋王大步离去的沉默背影,他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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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昊贞元十三年二月。在洛都东亭那间守卫深严的宴客大厅内,赵太尉正与北匈国乌维王子的心腹使者密谈。
“去年所说的两年期限,如今将近过半,不知乌维王子可否如期兑现诺言?”赵太尉闪烁不定的眼神,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灼不安。
“乌维王子明白太尉的心情,我北匈太师长子海邪为东昊晋王所擒,太尉难免担心他们会把太尉卖了,是吧?哈哈哈!”那使者一阵大笑。
听见那使者狂妄的大笑,赵太尉不悦说道:“难道乌维王子竟在幸灾乐祸吗?若老夫被卖了,我们这交易自然也就做不成了。”
“正是!”那使者收起了笑容,“既然太尉答应弃单于而与乌维王子合作,乌维王子自然不希望太尉出什么意外。此次,有劳太尉辛苦操劳,我们终于得到东昊边关的兵力布防,乌维王子不日将可挥师南下,直取东昊洛都。”
“太尉只需静候佳音,东昊边防一旦攻破,太尉即可拥兵夺权。到时,我们里应外合,那晋王手中没有兵力,也只能气得干瞪眼了。哈哈哈!”那使者再次大笑起来。
“哈哈哈!”此次赵太尉也跟着大笑起来,想着轩辕澈穷途末路的落魄样子,他岂能不畅怀大笑?
两人大笑完毕,举怀畅饮。突然,宴客厅大门被猛然推开,几名男子直接冲了进来。
赵太尉抬目一看,不禁一惊!为首两人,不正是化名何榛、何枫,并被晋王抓了起来的北匈太师长子海邪及其亲信吗?
“你们……你们怎会在此?”尽管见惯大风大浪,赵太尉还是难掩惊诧之色。
“哈哈,太尉是认为我们应该还在东昊的天牢中待着?”海邪冷笑着说道,“太尉难道不明白,只要我们给了晋王想要的东西来换命,晋王自然不会为难我们,还会保我们平安离开东昊!”。
“你们,你们竟然出卖老夫?北匈贼子,果真言而无信!”赵太尉一怒之下,站了起来
“哈哈!那么赵太尉呢?脚踏两只船,这头与单于签订盟约,那头竟又与北匈逆子乌维合作。赵太尉难道是言而有信?”海邪讥讽道。
“你们,到底对晋王说了些什么?”赵太尉继续怒问。
“哈哈哈哈!”门外竟突然传来一阵男子的大笑声,“他只不过是告诉晋王,太尉府中有造好的龙袍,还有与北匈太师的密函数封,盟约一份而已!”
随着那把冷漠而妖艳的男声响起,一小队御林军闯了进来,为首者正是常山王轩辕邺。
“常山王这是想栽赃陷害老夫吗?”赵太尉问道。
“呵呵!有了物证果然是不足以让太尉信服,幸好咱们还有人证!”轩辕邺笑道,“几位大人,请出来吧!”
这时,几名士兵走过去,推开了大厅的一面墙。赵太尉转头一看,顿时愣在当场!
司徒右相、杨左相、御史大夫等几位东昊重臣从后面步出,一脸震惊地望着赵太尉。
御史大夫说道:“我等今日接到太尉邀请,说是请我们到东亭有好戏看,我等正奇怪太尉怎会突然有如此雅兴!可万万没想到,太尉请我等看的,竟是太尉亲自上演的如此一出好戏!”
“圈套!原来这竟是个圈套?到底是谁在捉弄老夫?”赵太尉难以置信地环视了一眼众人,最后盯住了乌维王子的使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使者立即怒道:“好个赵子高!乌维王子一心与你结盟合作,保你明年登上东昊国至尊之位。可你,竟然设局,要捉拿在下?”
赵太尉更加疑惑:“是谁?是谁在设计陷害老夫?难道……竟是晋王?轩辕澈,是你设计陷害老夫吗?”
他紧张地转身环视四周!如此精妙布局的一个圈套,各路人物都出现了,难道还能独缺晋王?
“哈哈哈!”一阵众人熟悉的阴寒笑声传来,果然,头戴银色的面具的晋王,带着一众侍卫从大厅外慢慢走了进来,“本王来晚了,劳太尉久等。”
晋王行至大厅正中站定后,又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本王晚到可是情有可原,本王正在欣赏太尉交给北匈乌维王子的珍贵礼物呢!本王在边关精心布局了十几年的兵力布防,除了几个关键之处,所绘竟都详尽至极!看来太尉果真是花了不少心血!”
“你胡说!你竟然设局诬陷老夫?难道老夫会将东昊的边关兵力布局,拱手送给北匈贼子?”赵太尉矢口否认。
“那么,这是什么?”轩辕澈举起了袖中的一卷羊皮地图。赵太尉疑惑地看向乌维王子的使者,那使者刚刚收下他送与的地图,让下人带下去收了起来,如今为何竟到了晋王手中?
轩辕澈用手轻轻摘下了脸上的银色面具,冷冷说道:“赵太尉送给本王的东西?怎么这么快就淡忘了呢?不过,太尉所赠诸多有太尉亲笔署名的密函、图册等等,每一样本王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司徒右相、杨左相、御史大夫等几位高官,以及在场不少人,看到晋王首次在众人面前露出真容,都不禁惊诧地瞪大了双眼!
然而,最为震惊不已的却是赵太尉!他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指着晋王冲口而出:“乌维?你竟是乌维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