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副军问，现场还发现了什么？黄勇说，除了死者的血迹，还发现了另外一个人的血迹。

    崔副军说，这个血迹可能是凶手的，可能不是凶手的，无论是不是，肯定跟凶手有关系。

    黄勇说，另外在现场找到了死者的两部手机，从通话记录看，一部对公使用，一部对私使用，对私使用的通话记录上，今天仅仅只有两个，一个是上午打进来的，一个是下午5点死者打出去的，号码都是同一个人。

    崔副军说，这个很重要，有没有查到这个号码使用人是谁？

    黄勇说，没有，号码是在外面小手机店购买的，没有使用人的身份记录，而且到目前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崔副军说，必须查清楚这个号码的使用人，包括给120打电话的人。

    黄勇说，我会在最快时间内查清楚，不过你放心，现在总算有一些线索。崔副军问，查到了什么线索？

    黄勇说，因为事发地非常偏僻，没有公交、客车等其它交通工具，出入只有几种可能性，一是自己的汽车、摩托车或自行车等交通工具，一是出租车，所以我让人去联系市区几家出租车公司，以及这一带晚上值勤的交警，让他们帮忙协助查查晚上这一带有没有异常的车与人出现，结果还真有一家出租车公司反馈信息，说有一辆车的司机愿意协助提供线索。

    崔副军问，你见过那个司机吗？

    黄勇说，去见了，他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他说本来也不会注意到这件事，毕竟每天坐车的人很多，之所以影响深刻，是因为晚上独身一个年轻女性跑那么远的偏僻地方，而且后面跟着一辆车。

    崔副军说，后面还跟着一辆车？

    黄勇说，司机说本来也不敢确定这辆车是跟着他，但到了目的地，那辆车马上在后面停住，而且关掉了车灯，司机说他当时也没多想，只是好奇就在调头往回开的时候，故意让车灯在那辆上扫一遍，顺便看看是什么车，里面坐的是什么人，而且还记住了车牌照。

    崔副军问，你带司机去了事发地确认了吗？

    黄勇说，带他过去了，他肯定的说就是这里。

    崔副军问，他们去的时间与死者死亡时间吻合吗？黄勇说，基本吻合。

    崔副军说，马上查出这辆车的主人，以及那个年轻女性，这两人很可能就是嫌疑人。

    黄勇说，我已经派人去那个女人居住的小区蹲守，另外根据司机描述的长相让小区居委会协助调查信息。

    崔副军说，已经查到了这女人的居住地？黄勇说，不敢完全确定，司机说她在那个小区上的车，并且告诉司机她住在那个小区。

    崔副军说，这个不可靠，万一她是故意跑到那个小区上车，就混淆了我们的视线。

    黄勇说，还有一点原因我才派人去的，就是死者通话的号码就在那个小区附近购买的。

    崔副军说，这样，你先查出这辆车的主人，以及现在停在什么地方。

    黄勇说，已经查出来了，而且派到小区去的人告诉我，这辆车目前就停在那个小区，怕打草惊蛇，我让他们暂时别动这辆车，但一定要盯牢。

    崔副军问，车主人是谁？

    黄勇说，星天集团的一位高管陈志豪。崔副军问，既然这样，那就容易找到他，有没有去调查？

    黄勇说，没有。崔副军问，为什么？

    黄勇说，这个陈志豪是星天集团总裁的儿子，我们不敢轻易调查，所以回来请示你。

    崔副军说，还请示什么？又不是逮捕他，难道让他协助调查也不行？

    黄勇说，知道了，我这就去。刚站起来，孟家恒也跟着站起来。

    崔副军说，马上就天亮，你们在办公室先休息一会吧，天亮后再去调查。又问，有没有通知死者家属？

    黄勇说，已经让人去联系死者家属了。

    蒋子鹏是被电话声吵醒，抬眼看窗外，虽然拉着窗帘还是很亮，知道时间不早了。熊秋蓉躺在旁边也被吵醒。

    蒋子鹏起床拿过手机，看是家里的电话，就走到客厅接起来。

    熊秋蓉躺在床上没动，仿佛在努力回忆什么。过一会蒋子鹏走进来盯着她不说话。

    熊秋蓉被他的眼神看着有点不自在，不由问，怎么啦？

    蒋子鹏半天才冒出一句话，你杀了他？

    熊秋蓉整个人呆住。虽然他没说杀了谁，但熊秋蓉知道他说的是谁，呆呆问，你怎么知道？

    蒋子鹏说，我妈在电话里哭着告诉我，路健君昨晚被人杀害了。他仿佛不愿提舅舅这个称呼，而是直接说名字。

    熊秋蓉盯着他不知该说什么。蒋子鹏突然大声说，你为什么要杀他？你以为杀了他，你就能自由？我告诉你，你错了，这将让娅娅失去妈妈，你知不知道？

    熊秋蓉先是愣住，马上爬起来走到他面前，说，我没杀他，真的，你要相信我，我真没杀他。

    蒋子鹏转身走到客厅，拿起熊秋蓉昨晚带过去的包。他本没有这种习惯翻看她的包，但此刻还是打开，里面除了一把水果刀，再也没有任何东西。

    蒋子鹏拿着这把刀走回房间，问，这是你带过去的？熊秋蓉说，是的。

    蒋子鹏说，那么我问你，昨晚你的确是想去杀他？熊秋蓉说，是的。

    蒋子鹏说，那我再问你，昨晚去的地方是不是他私自在外买的别墅？熊秋蓉说，是的。

    蒋子鹏说，除了他，昨晚还有没有其它人？熊秋蓉说，没有。蒋子鹏说，昨天是不是他约你去的？熊秋蓉说，是的。

    蒋子鹏说，你们还有没有约其它人？熊秋蓉说，没有。

    蒋子鹏说，既然这样，不是你杀的他，难道是他自杀的？

    熊秋蓉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昨天去超市买烟的时候买了这把刀，我知道他那里有把水果刀，担心不在，所以还是买了一把。

    停了一会，继续说，我的确是想杀了他，但当我推开大门就看到他倒在客厅，胸口插着那把水果刀，客厅很多血，他的眼睛一直瞪着大门的方向，当时把我吓傻了，于是就大叫着逃了出来。

    蒋子鹏听完她的话，眉头皱起来，慢慢在平静心情。

    熊秋蓉说，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不敢让你知道这些，怕你进去后受到牵连，所以就拉着你赶紧离开那里。

    熊秋蓉见他还没说话，紧盯着他问，你不相信我？

    蒋子鹏说，我可以相信你，但假如警方知道你昨晚进过那屋子，他们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熊秋蓉往床上一坐，茫然的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蒋子鹏也坐到床上，半天才问，为什么想杀他？

    熊秋蓉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慢慢述说一遍。蒋子鹏说，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这些？熊秋蓉说，我不想让你知道，怕你会生气。

    蒋子鹏说，现在我就不生气？如果早点告诉我，会发生现在的事？

    熊秋蓉低头沉默不语。蒋子鹏走到客厅拿支烟点上，回到房间来回走几步，然后问，为什么出现想杀他的念头？

    熊秋蓉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如果杀了他，然后自己自杀，这样你跟娅娅都会幸福，娅娅现在还小，以后会慢慢遗忘掉我，你跟苏怡文结婚后，她就能在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中成长，你也不必纠结在这些痛苦的事情中。

    蒋子鹏大声说，荒谬，娅娅马上六周岁，你觉得她能忘掉自己的妈妈？你以为她失去了妈妈后还能幸福的生活？

    熊秋蓉说，我也没想到他被别人提前杀了。蒋子鹏说，连我都在怀疑你，你觉得警方能不怀疑你？

    熊秋蓉说，只要我们这段时间别出门，警方不会找到我们，他们肯定能找出真正的凶手。

    蒋子鹏说，你也太小看警方了，只要警方能找到昨天晚上你坐的那辆出租车，很快就能找到你，没有哪个凶手像你这么傻，居然在小区门口一直坐到那个房子门前，这不是明摆让警方找到你。

    熊秋蓉说，我本来就不怕警方找到我，如果真的能杀了他，我肯定出来后就会找地方自杀。

    蒋子鹏坐到床上沉默不语。很久后说，假如警方能找到那个司机，只怕除了你，我都会成为怀疑对象。熊秋蓉说，为什么？

    蒋子鹏说，那个司机调头时很清楚的看到我的车，可能连我的人也看得很清楚，一直跟他后面，突然在那个地方停车，司机能不觉得奇怪？

    熊秋蓉马上说，放心，你不会被怀疑的，我也不会让他们怀疑你。

    蒋子鹏说，怀疑不怀疑是警方的事，假如真不是你杀的，自然不用担心，我们要相信警方的侦破能力。

    然后站起来穿好衣服，说，你在家呆着别出去，有事给我打电话。

    熊秋蓉紧张的说，你要出去？蒋子鹏慢慢说，他毕竟是我舅舅，应该去一趟。

    熊秋蓉拉着他，说，别走好不好，我不敢一个人待在家。蒋子鹏看看时间，说，都快中午了，大白天一个人在家还害怕？

    熊秋蓉说，别出去，这几天都别出去。蒋子鹏说，我不能不去。

    熊秋蓉终于慢慢松手，跟他后面走到客厅。蒋子鹏拿着包正准备走，有敲门声。熊秋蓉又开始紧张起来，说，别开门。

    蒋子鹏说，没做什么事，为什么怕成这样？

    然后走过去打开门，外面站着好几个警方人员。黄勇看着熊秋蓉，问，你叫熊秋蓉吗？

    熊秋蓉点点头。黄勇对后面的人说，把她带走。

    蒋子鹏伸手一拦，说，你们干什么？

    黄勇看着他，问，你是不是蒋子鹏？蒋子鹏说，是。

    黄勇说，昨天你是不是开了陈志豪的车？蒋子鹏说，是。

    黄勇调查中就已经知道他的身份，所以还是很注意分寸，说，不好意思，现在也需要你跟我们回局里协助调查。蒋子鹏说，没问题。

    熊秋蓉却跑到蒋子鹏前面，说，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带我走就行了。

    蒋子鹏说，放心，我们都会没事的。熊秋蓉说，不行，我可以跟他们走，你不行。

    黄勇看着熊秋蓉说，马上带走。后面两个人走到她面前，蒋子鹏说，等一下。

    黄勇说，还有什么事？蒋子鹏说，她还穿着睡衣，总应该让她换套衣服吧。

    两个警员回头看着黄勇。黄勇想了想，说，让她去换衣服。

    审讯室。黄勇看着面前的熊秋蓉问，你跟死者什么关系？熊秋蓉说，没有关系。黄勇说，这么说你不认识死者？

    熊秋蓉说，认识。黄勇说，那你怎么说没有关系？

    熊秋蓉说，很多年前的事，早就没有任何关系。

    黄勇说，你为什么要杀他？熊秋蓉说，我没杀他。

    黄勇说，难道是蒋子鹏杀的他？熊秋蓉说，子鹏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黄勇说，根据我们调查到的情况，你跟蒋子鹏的嫌疑最大，你曾经与路健君有过几年感情，但是后来却与蒋子鹏有了女儿，为了摆脱那些往事，或者为了摆脱路健君后期对你们的骚扰、纠缠，你俩都具备杀他的动机。

    熊秋蓉说，子鹏不可能杀他，因为他是子鹏的舅舅。

    黄勇说，这些情况你不用说我们也知道，但据我们调查，蒋子鹏与他舅舅关系并不好，彼此间几乎没有来往，由此可见他对舅舅的感情很淡薄。

    熊秋蓉说，我再说一遍，子鹏不知道这件事，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

    黄勇说，只怕情况不是你所说的那么简单，他为什么要跟在你坐的出租车后面，为什么在你下车时就停住车？

    熊秋蓉说，他只是担心我，怕我会出意外，所以才跟踪我。

    黄勇说，他为什么要担心你？为什么会怕你出意外？你为什么晚上要去见路健君？还有，你为什么跟路健君通过两次电话？

    熊秋蓉说，我承认，我的确是想去杀他，但我没杀他，我去之前已经有人杀了他。

    黄勇说，这个理由非常牵强，我看你还是如实招认，另外告诉我，蒋子鹏是不是去接应你？他是不是也参与了谋杀？

    整个审讯几乎经历了两个小时，这些反复的询问，让熊秋蓉越来越担心蒋子鹏被牵连进来。

    这时进来一个人在黄勇身边轻轻说几句话。黄勇看着熊秋蓉，然后严厉的说，死者身上的那把刀有你的指纹，你还有什么解释？

    近两个小时下来，熊秋蓉精神几乎崩溃，加上担心蒋子鹏被牵连，突然说，好吧，我招认，是我杀的路健君，但所有一切都跟蒋子鹏无关，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把他放了。

    蒋子鹏坐在他们办公室，几乎没人看着他，行动完全自由。但他还是非常焦急，这么久都没任何消息，也不知道熊秋蓉被他们审讯的情况如何。

    终于看到黄勇走过来，蒋子鹏站起来问，黄警官，调查清楚了吗？

    黄勇说，调查清楚了，屋里没有你的脚印与指纹，证明你没进去过，不好意思，让你过来待这么久，你可以走了。

    蒋子鹏说，那熊秋蓉是不是可以跟我一起走？

    黄勇说，她已经招认了，路健君是她杀的，屋里有她的脚印，凶器上也有她的指纹，所以她不能走。

    蒋子鹏说，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招认呢？黄勇说，人的确是她杀的，她为什么不能招认？

    蒋子鹏说，绝对不可能，她说她没杀人，我相信她。黄勇说，但我们更相信证据与证词。蒋子鹏说，我能不能见她？

    黄勇说，不行，现在她是犯罪嫌疑人，除了聘请的律师，其它人没有权利见她。

    蒋子鹏说，通融下也不行？黄勇沉思片刻，说，我们会保证她在里面的安全，这点请你放心，但相关制度，请你体谅我，毕竟我不能做主，你也别为难我。

    蒋子鹏说，那好，我马上请律师。刚要走，黄勇说，对了，你给她送一些在里面需要用的生活用品。

    蒋子鹏开着车边往熊秋蓉住的地方去，边给陈志豪打电话，说，志豪，给我马上找一个一流的律师。

    陈志豪说，出什么事了吗？一早就有公安局的人来询问我昨晚是不是开车去市郊了，我告诉他们跟你换了车，忙起来后一直忘了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蒋子鹏说，先别问这些，马上给找个律师，要最好的，回头跟你解释，现在我要去拿东西。

    挂了电话后，蒋子鹏心里也迷糊起来，到底是不是熊秋蓉杀的？如果是她杀的，为什么跟自己说没杀？如果不是她杀的为什么要招认？

    进屋后，开始收拾熊秋蓉的衣服、被褥与其它用品。边收拾边担心起来，是不是她马上要被关进看守所？早就听说那里面条件极其恶劣，吃不好、睡不好，还可能挨打，基本上就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那熊秋蓉在里面能不能睡好、吃好？会不会也会被挨打？这么热的天，里面有没有风扇？能不能让她洗澡？

    蒋子鹏发现自己一直都在担心熊秋蓉，却仿佛遗忘了舅舅被杀的事。也可以这么说，他对舅舅被杀一事反应非常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