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萧在前,头也不回得只顾走自己的路。郑子鸢则在后,左顾右看着,眼前的一切,从她明亮的双眼之中,只闪现出‘神奇’两个字。
直到一声“小心啊。”从头顶破空而响,两人才不约而同的抬起头。子鸢还未看清,头顶上落下的阴影的实质,身体就被一股力量,拉着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与此同时,脆然破裂的声音,在当空划破了寂静,变得刺耳起来。
身体被弥漫着淡然香气的温暖保护着,脸颊触碰到的衣料是如丝的顺滑,给人很安逸的感觉。正当子鸢还未来得及回神,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是…女人?”
子鸢惊诧,随之抬起头,目光迎上那姣好的面容,在日光撒下后,变得干净的不着一丝尘染。流着泉水般清澈的双眼,嘴角扬起似是桃花开过的那样艳丽。这样绝世的面庞,让她想起了,那晚看到的月下美男,仿佛就是他。
子鸢感到自己的胸脯紧挨着他的手臂,脸颊迅速窜起绯红,躲身离开了他的怀中。少年却笑了,他喜欢看女人露出羞怯的表情,更喜欢漂亮的女人脸红的样子。
“多管闲事。”郑萧看着眼前少年,干净的面孔上露出邪魅的笑,便冷冷哼了一声。
“我可没有多管闲事啊。”少年还在笑。
“难道你认为我没有保护她的本事?”尽管没有表情,郑萧也可用声音来表现自己的不满。
“不,你确实有,不过,你不懂的怜香惜玉。”少年伸了伸胳膊,锦白丝薄的长袖的一角,蹭过子鸢的鼻尖,带着淡淡的莫名的花香,让她有些沉醉了。少年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地上散落破碎的花瓶的碎片。“你只将它打碎,若她还站在原地,这么好的容颜,早就被你给毁了。”又转头,看向子鸢,柔声道:“你还要谢我,是么?”
抿起的唇角,半眯的眸子,像是狐狸一般,狡黠而让人着迷的笑脸。但子鸢并非花痴,她虽爱看长着漂亮脸蛋的人,却仅止于欣赏。虽然她已然在心里,喊了无数次“妖孽”,但她让还是保持着镇静。
子鸢作揖,谦卑的说。“多谢。”
这一举动,也是让少年有些震惊,为着他的容颜,有不少高官贵族的千金,对他倾心,即便自己拒绝,也没有一个人,如眼前的女子一般,这样平静的,似对一般人一样的对自己说话,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却也对她起了一点戒心,这样的女子定是不简单。
郑萧看围来的人愈加的多了,也不少人向他们这里投来几朵鲜花,意表爱慕之情。他不愿在这里多耽搁,对少年说。“肃,你先回去吧,再在这里呆着,又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子鸢在旁听到‘肃’这个名字,心里小小的波动了一下,她第一想到的就是兰陵王。看他容貌如此,也该错不了,又忍不住偷偷的再看了他两眼。
高肃脸上有了一丝不耐,因为他的容貌,自己的行动也变得拘谨了,他很不喜欢。这一心思,让他娇媚的脸上,多了像孩子耍性子的别扭表情。“我知道了。”
“走吧。”一句话落下,打破了适才的美好,三个美少年两路而走,观望的人群也散成两路跟随。子鸢也在频频回头看望,轻渺的步伐,摇曳着身上轻纱的衣衫,日光倾洒落在他身上,是格外的明亮。相对于他,周围的一切仿佛皆暗淡下去了。他恍如遗世独立,身旁所有一切污秽都进不了他的身,干净得如同身上的锦袍,洁白而无暇。
郑萧也仿佛注意到了什么,也不回头,对她说。“他是并州刺史高肃,也可以叫他高长恭。两个名字,那一个都无所谓,因为他从不在乎。”
子鸢诧异的是,他并没有介绍他为兰陵王,而从说话的随和程度来说,也许这个时候的他,并没有封王,是因为年纪小么?她并不知晓,也没必要知晓,她现在要考虑的只是自己如何能活下去。
随着郑萧的脚步,子鸢来到一家府邸,大红漆门,守卫目不斜视的伫立两旁,抬头便能看到巨大的匾额,威严的写着‘杨府’两字。
两人刚迈入大门,就有长得灵巧的侍婢上前引路,并用动听的声音说着。“大人已等候多时了。”
郑萧只默然点了头,并不说话。
进入堂内,侍婢们皆是自觉的退身出去了。空荡的房间,只留下三个竖立的身影。郑萧,子鸢以及一名看似和睦的老者。
老者看起来,莫约四十左右,臃肿的身体表现出一种富态。却不像现代的富商,慵散着神情。他倒是很精神,一双利眼如鹰,比起郑萧的冷目,这样的眼睛,更让人不能直视。
郑萧先行行礼,并唤他为“杨相”,子鸢并不太懂古代之礼,之前只是看莫香如何做,她也就有样学样。如今她也只能按照郑萧的样子,学着行礼,虽然她很不喜欢这些,脸上也总是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杨愔抬起眼眸,挥了秀锦的衣袖,声音若悬河流过那样渊远。“辛苦了,坐下说吧。”
子鸢从杨愔身前走过,在对面的椅子上坐定。抬眼看到杨愔,微扬起的嘴角和脸上落下很深的笑纹,她感到这样的笑,十分的不真切,就像酒店里的迎宾小姐,明明不想笑,却还是硬要微笑的说着“欢迎光临”,是一种虚伪,也是一种伪装。
“你就是郑子鸢?”杨愔道。
郑子鸢点头称是。
“元昂的死,你是怎么知晓的?”子鸢刚拿起放在身畔的茶杯,抿了一小口,浓郁茶香还在口中弥漫,听到杨愔的发问,她不觉皱紧了眉头。
怎么回答?难不成跟他说,自己去查百度?这太荒诞了,至少于他们来说是这样。而子鸢只能,以他们能接受,而自己却觉得荒诞无比的答案回给他们。“是梦,我梦到的。”
“梦?”子鸢看到两人的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是不相信吧。她自己也在心里苦笑了起来,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又怎么逃过杨愔这样老练的利瞳?
可是,也许这就是奇迹,他们相信了。郑萧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杨愔却扬起了耐人寻味的笑。
“姑娘,老夫也不拐弯抹角了,姑娘来自哪里,心里有何种目的,老夫不在意。只是以姑娘的身份,现下的路,唯有一死,但老夫可帮你另寻他路,你可愿意?”杨愔每一句每一个字,都说的清楚又诚恳。
“为什么帮我?”子鸢怕死,但是也不会失去了冷静。
“姑娘有天资,岂可浪费?”
他口中的天资,是什么,子鸢还拿不定,只说。“别说的那么好,我能梦到也是偶然,若以后我办不到了,你们会不会,把我当废物一样扔掉?”子鸢话语随意,甚至带着慵懒的气息。
“姑娘错了,老夫帮你虽也有私心,却一切取决于你自己。你若有能力活下来,谁能左右你?又若你没有能力,那纵使你知天命,也是枉然。”
这些话,像迷雾一样,迷蒙飘洒在眼前,映出的除了不真切的身影,什么都看不透。子鸢在话里听不出他真实的意思,只是知道,他只会做搭桥人,却不肯做引路人。
“还有一件事要说明。”郑萧忽的出言,打断了子鸢的思绪。又道:“供御囚所定的三月之期是假的。”
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