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临安市区，已经到了荒郊野外，基本上没有路的地方，他还没停下来的趋势。

    但越野车就是用来走这种路的，路虎的彪悍在此时体现出来，轻而易举便将坑坑洼洼像是刚被小行星撞击过多次，令多数车望而却步，惨不忍睹俨然月球表面的那段路飞越过去，轻巧得就像刘翔在百米跨栏。

    我啧啧夸赞：“这车真猛。”

    “你喜欢？”

    我顺口玩笑：“比较合我的口味。不如你送我吧，林晓风。”

    他看我一眼。

    “你有驾照吗？盛华瞳。”

    我切了一声。

    他笑：“没驾照你拿车来做什么啊？摆着看啊？它很占地盘的哦。”

    “和你这种人说话真无趣，一板一眼的。这车上有贴着标签说必须就是拿来开的吗？难道我就不能把它摆在那里，高兴时往它挡风玻璃上喷一口热气，趁它还没消散前再用最快的速度把整块窗全部喷满，变成白茫茫一片，我就坐在车里，看到窗外的景物随着雾气的消散一点点浮现出来，多有意思啊！”

    林晓风斜了我一眼。

    “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无聊。”

    我看向窗外。

    深冬，虽有阳光，也有很多常青树，但偶尔间杂的落叶乔木，还是令人觉得气氛萧瑟。

    “你是在郊游吗？林晓风。开到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来？”

    “放心吧，不会把你拖去卖了的。”

    他呵呵笑，“即使要卖，也是卖给我自己。”

    我不接他的话，于是他继续说下去：“别看这地方荒僻，柳暗花明听过没有？那词就是专为这地方造出来的。”

    于是我伸长脖子往前面看，就等着花明的那一刻。

    结果我面前出现了一排排排列一点都不整齐的农家小院们，让我联想到了正在换牙的小孩的嘴巴。

    “真的是花明了啊……看那墙花的，啧啧，‘只生一个好’‘男孩女孩都一样’，这样的白底红字大横标，涂在歪歪斜斜的土砖墙上，真的是为我国农村景色锦上添花了啊。多艳丽啊。你带我到这地方来，是要我接受计生教育吗？放心吧，我不会违背国家政策的，我这一辈子只要一个孩子，就是苏辰生的这个孩子。要我再生其他孩子，我不想生也生不了……”

    “盛华瞳！”林晓风低沉地喝止了我，“你给我安静点行不行？”

    他面上有明显怒色，愤而开着车。

    沉默了一下，我说：“其实林晓风你何必呢？我早说过，丢了的东西就是丢了，怎么找也找不回来的。同样的歌，同样的痣，也早留下了时间的痕迹，既有了痕，便与当初不一样……”

    他不理我。我只看到前面挡风玻璃上的车摆停了下来。

    因车内暖气很盛，车外虽有阳光，毕竟是深冬，寒冷。里外温差较大，他一停下车摆，不一会车玻璃上便起了一层薄薄的雾。雾越来越浓，一片雪白，简直将挡风玻璃前面的景色完全遮盖。他就在这样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继续踩着油门，车速未有降低。

    “喂，你干什么？林晓风？快把车摆打开，这样很危险的！”

    “你刚才不是还说喜欢把玻璃都喷上白白的雾吗？”

    我无语。

    “那是玩笑好不好？要不你停车！万一撞上什么就麻烦了。”

    “你说我们之间有了时间的痕，所以我想着怎么让时间停止。”他侧过头向我冷笑，“如果现在有车撞向我们，时间，是不是就停止了？”

    他一边说一边居然真的放掉了方向盘。

    “不会吧……”我吓了一跳，“不至于要这么视死如归吧……”

    我赶紧往座椅靠背上缩，一边下意识低头找着安全带。

    林晓风一把拗起了我的下巴。

    我面色惨白地看着他向我侧过身来。

    “闭上眼睛。”

    他说。

    我清楚地看见他逼近过来的眼中有着绝望与疼惜。

    还有爱……

    盈盈盛满的，仿佛就要随时滴下的爱……

    在慌乱与惊怔中，我感觉到他柔软的唇，像在触碰一件瓷器一样的，轻轻触碰着我。仿佛生怕稍微重一点，我就会立刻化成一滩粉末似的。

    在惶然中，我不知所措，只得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