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放开我。”

    对他时不时会来个突然袭击的行为，她还是有些不适应的，虽然和他在一起时，已没有那种怨恨的感觉，但，还是觉得不可能。

    “别动，抱一会儿就好。”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羽毛落在心尖那样的轻柔，她从未想过自己能这么样听他的话，但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就那么，轻轻的抚平了她心灵的燥动与不安。真的就没有再动了，只是任由他抱着自己，轻轻的，柔柔的，暖暖的。

    动也不敢动一怕，生怕惊动了他似的，他口鼻间，温热的气息，喷酒在她的颊边，痒痒的，麻麻的。突然，他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竟是真的在和她说着那些从不与人相诉的过去。

    “我八岁以前，那时候家里还很穷，老爸只是个普通的工人，她也没有什么固定的工作，一家人过得很清苦，可是，我觉得很快乐！因为爸爸妈妈都爱我，老师同学也喜欢我，很满足，真的。”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却能想象到他现在的表情，她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妈妈，但她在八岁的时候，有爸爸，有姐姐，也有老师和同学的喜欢，她知道那种满足是什么，因为，真的很能体会。

    他继续在说着，声线渐渐低沉：“我八岁生日的那一天，她突然就说要带我出去玩，那一天，她买了很多我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给我，还破天荒的帮我买了最想要那个漂亮书包，那一天，我本来很快乐。”

    本来，他用了本来两个字，这让她的心，猛地一沉，一如姐姐出事的那一天，她本来也以为姐姐会像平时一样，微笑着在家里等着她回来，可是，眨眼前，姐姐就消失了，就那样，永远的离开了她。

    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却感觉到他的双臂在收紧，拥抱着她的力量，也在渐渐加重。

    “可是，第二天，当我背着她买的新书包放学回家，突然就发现，她不见了，老爸说，她受不了这样的苦，所以就离开了。从那以后，老爸也突然改变了，从一个老实本份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成天打架斗殴的小混混。”

    “整整六年，老爸从一个街头小混混，一直混到了义兴社的建立与壮大。没有人知道他吃了多少苦，也没有人见过他受了多少的伤，除了我。我看着老爸一步一个血印的走过来，看着他为了她拼了命的揽钱，那个时候，我是没有爸爸的，因为，仇家太多，他根本就不敢认我。”

    初见他的时候，她根本无法想象，像他这样的人，竟然和黑道有关。而现在，他亲口说出了理由，却只让她觉得更加心疼，原来，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苏心兰，原来，他的童年，甚至比自己还要绝望还要惨。都只有一个爸爸在守护着，她的爸爸曾对她无限呵护，而他的爸爸，却因为爱他而不能陪伴。

    其实，她懂这样的感觉，那种孤独的感觉，自爸爸离开后，就更加的明显了，可是，好在她的童年，还有一个姐姐在陪伴着，所以，其实她比他要幸福得多了，想到这里，她突然就伸出双手，轻轻的回抱着他，那样温柔的拍着他的背，一如小时候，她怕打雷，姐姐也是这样安抚她的情绪的。

    感受着她的转变，他的身子似乎僵硬了一下，伴着她规律的拍打声，慢慢的，慢慢的，他也放松了下来。

    突然，他叹了一口气，无限感慨的说：“其实，我一直都在等着她回来，六年，六年的坚持，当她终于重新出现在我面前，你永远都不懂得我有多么的激动，我很开心的想，老爸终于可以轻松了，终于可以远离帮派，远离一切的打打杀杀了。”

    “可是，这一次，我又错了，她回来了，可她却没有劝退老爸的意思，她说，虽然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但至少不会再受穷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明白了，原来，她回来，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老爸，只是，为了这些用命拼回来的钱与利。”

    “所以，我恨她，恨她的太过现实，也恨她枉顾老爸的性命，任由他继续在黑道沉沦，可是，即便如此，老爸还是爱她的，甚至比以前还要爱，所以，我什么也不能说，因为我不想让老爸生气，只是，不想说不代表我会认同她的思想，她的行为，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她了。永远不会！”

    他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似乎很激动，但又很平静的样子，唯有她，能从他狂野博动的胸膛处，感受到他激荡的内心。

    原来，所谓的恨，其实是因为另一种爱，他选择对母亲的漠视，其实是另一种变相的对父亲的心疼，他一直是讨厌黑道的吧，所以，才会恨得这样的彻底，这样的决绝。

    只是，她懂得的，恨比爱痛苦，他却一直在恨着自己的母亲，那样的痛，那样的苦，外人又如何能懂？

    她的心，突然就痛了，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紧紧回抱着他，她哽咽着开口：“都过去了，过去了。”

    他没有再出声，只是依着她的温暖，静静的仿佛睡着了一般。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女孩子，直到方才，他终于感受到了，她身上那种特别的气质。

    只要和她在一起，他的心，总是能得到极大的安慰与满足，仿佛拥有了她，就是全世界，所有的恨与憎，似乎都可以被忽略，唯有她的清新气息，是他最想要得到的。

    静静的，还是没有出声，只是把头深深的埋进了她的颈窝，忘情的吸嗅着，那平心静气的味道，真的很香……………

    抵在紧闭公寓门口，穆进泽大口大口的吸着烟，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过来，可是，十年来，这个习惯似乎永远也改不掉了。每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总是喜欢来这里，虽然她看他的眼中，只有厌恶。

    只要看一眼她，他仿佛就能得到放松，甚至能从她身上得到无尽的力量与勇气。

    不过今天，他似乎等得太久太久了。

    临近午夜，她却还没有回来，要是以前还能说得过去，因为她要帮着看场子，可是现在，费霆义手里的场子都交给他打理了，她还有什么可忙的？大力的吸着手里的香烟，不自觉中，脚下的烟头已是一地，可她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出现。

    忍了又忍，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烦燥的掏出口袋里的钥匙，只那么轻轻一转，门便应声而开。

    这把钥匙，他已拥有了四年之久，今天，却是第一次用到它。

    拖着已站得酸软的双腿，他疲累的进屋，突然，他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身体迅速的做出反应，闪避过兜头而来的袭击，反手间，已狠狠掐住了来人的咽喉重地。

    他的手劲那样大，只那么一小会儿，她已涨红了双颊，用力的抓挠着他的大手，戈雅觉得自己仿佛要死掉了一般痛苦。

    猛地松开了紧扣的大手，穆进泽大手一捞，直接将她下滑的身体，揽入怀间：“怎么会是你？有没有伤着？”

    “咳，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之下，她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不停的拍着胸脯，大力的呼吸加咳嗽。

    穆进泽心疼的看着她，无限懊恼的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要不然…………”

    白了他一眼，戈雅狠狠的打断他的话，用还有些沙哑的嗓子，没好气的吼道：“这里是我家，你会不知道是我？”

    无言以对，事实上，穆进泽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很离谱，他在门口等了她整整六个小时，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只是一门之隔，原来，她不是没有回来，而是一直窝在家里没有出去。

    心疼的看着她还未恢复正常的脸，他解释道：“谁知道你会呆在家里啊，平时你不都在外面做事的吗？”

    “事儿不都让你做了吗？我无事可干，不在家呆着去哪里？”她反辱相讥，事实上，戈雅也确实没有说假话，因为费霆义的场子在穆进泽手里，而费洛柯的手里，也完全没有什么大的产业，所以，她自然也就闲了下来，难得轻松一天，也不想到费家大宅看到费洛柯和欧以偌亲亲我我的样子，也就自然选择了呆在家里。

    “好好好，怪我，怪我行了吧！你就别生气了。”自觉理亏，穆进泽软言软语的道着歉，戈雅却只是横了他一眼手，直接朝他伸出了右手。

    “干嘛？”

    “拿来。”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他很明白她指的是钥匙，这钥匙在手几年，一直没有用，就是不想让她知道，可现在看来，她是打算要回去了。

    如果他是个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的人的话，那他也就不叫穆进泽了：“如果我说不给呢？”

    戈雅一脸淡漠的收回手，无视他道：“没事儿，大不了我换锁。”

    “戈雅……”狠狠地咬出这两个字，穆进泽的脸上一片冷戾，冲动之余，双手已迅速将她按贴在了墙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