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
“我。”
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费洛柯和苏心兰迅速反应着,可沈逸却是抢先一步蹿到了医生的跟前:“医生,她怎么样了?”
“你是她什么人?”医生摘下口罩一脸认真的问,沈逸腼腆的答了一句:“朋友。”
“我找的是她的亲人,你不要添乱了。”医生显然对沈逸的行为很不满,但也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继续问道:“谁是她的亲人?”
苏心兰赶紧走了过来,指着自己说:“我,我是她妈妈。”
“病人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大出血,止都止不住,而且我们血库里的B型血有限,可能不够用,如果可以您看看能不能去验验血,看看合适不合适她用?”医生的话说完,苏心兰的脸色就更差了,马上点了点头:“好,好,我马上跟您去。”
“我也去。”听到欧以偌大出血的消息,费洛柯所有的颓废劲都被吓得消失无影,这个时候,他知道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救她而已。
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疑惑的问:“你是?”
“我是她哥哥。”一直不愿意亲口说出哥哥这两个字,但此时此刻,再多的顾忌都不如她的生命来得重要,无论她是他最爱的人还是亲妹妹,都是他必须人保护的对象。
听到他的回答,医生欣慰的点了点头:“那好,一起去吧,多备一点,总比少了强。”
“我也是B型的,我也一起去好了。”戈然最后一个出声,也小跑着跟了上去,无论用不用得上,至少尽了自己的一份心意,戈然是这么想的,所以也这么做了。
可是被留下的沈家兄妹二人却只能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郁闷再郁闷了。
“哥,为嘛我们是A型的?”
“………………”虽然这个问题很无语,可是,现在的沈逸也突然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他不是B型。
当三个人的结果都摆了出来,当苏心兰和戈然都开始抽血,费洛柯却被医生叫到了一边:“不好意思,你的结果不合适。”
“不合适?什么意思?”这个结果,就像一记闷雷,重重的劈开了他的头,让他如云坠雾,不明所以。
“你真的是她哥哥吗?不是亲生的吧?”医生认真的问着,那表情,费洛柯看不出来是在开玩笑,只是,当不是亲生这四个字猛地划过头心,费洛柯整个人都几乎要石化了。
这个结果,虽然是他最想要听到的,可是,他现在却已经不太敢相信:“医生,你确定吗?我和她不是亲兄妹?”
“关于这个问题,你想要答案,我想只能去做个亲子鉴定,不过,就血型上来看,你和她是亲兄妹的可能性不高。”医生还有很多事要忙,扔下这句话就选择了离开,而怔愣在原地的费洛柯,却被这个突然而来的上消息,震得失去了所有的判断能力。
欧以偌还在手术室里抢救着,所幸,当血液供给足够后,医生已经给出了情况已好转的消息,只是,坐在手术室外的几个人,却已经因为血型的问题,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论。
“你也是A型?你居然也是A型的?那你刚才跑过去要是干嘛?”沈琪仍旧是第一个开炮的,对自己不能给欧以偌献血的事懊恼着,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她怎么可能不‘兴奋’?
费洛柯冷着一张脸,喃喃自语般说道:“是啊,我跑过去干嘛?我是急糊涂了啊,我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的血型是A型的呢?”
“真是的,居然连这个也…………”沈琪仍旧抱怨着,戈然却突然伸过头来打断了她,盯着费洛柯问:“洛哥,你没开玩笑吧?你不是小偌的亲哥哥吗?为什么你的血小偌不能用?”
“嘎!也是喔,为什么?”在戈然的点醒下,沈琪才终于抓住了重点,只是,这个重点,却让她也迷糊了起来。
费洛柯沉默着,异常的沉默,想要回答,却也不知如何开口,他也想知道答案,只是,这个答案究竟是什么?
一直沉默着的苏心兰,内心也在翻滚着,这样意料之外的事,也让她崩溃了,到底什么才是真相?还是说,她们真的被杨宝儿摆了一道?可费洛柯分明也查实过了,欧以偌的身世也不是虚构的,自己的血型和她的也能配得上,那么,难道,问题是出在费洛柯的身上么?
疑惑的抬眸,却正对着费洛柯回望的眼神,她紧张的解释着:“阿洛,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他突然不知道应不应该再相信她,或者说,现在的他,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了,真相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会这样?他甚至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快了因些而塌陷了。
苏心兰叹息道:“阿洛,我觉得这件事,我们该好好查一查,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和你爸只你有这么一个儿子,如果说,你不是我的儿子,那么,我三十二年前生下的那个孩子在哪里?难道凭空飞了不成?”
这个说法,让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却又突然间引燃了什么东西,她猛地看向费洛柯,不敢置信的说:“难道,你们两个之中,有一个不是我的孩子?可是,这怎么可能?”
“你回去吧,告诉老爸,我要做亲子鉴定,我们四个人都做,我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他已按捺不住,但他却不愿意离开医院,所以,只能让苏心兰去处理,虽然,要她亲口告诉父亲关于这一切的混乱局面也需要勇气,但他却用眼神告诉苏心兰,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也许是因为自己也很想知道结果,也许是因为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想隐瞒的恶果,总之,对于这一切的安排,苏心兰没有再反对,很快就拎起手包叫司机送她回家,打算直接找费雷义摊排。
头痛欲裂中醒来,欧以偌恍惚间,似乎也有些记不清自己在何地,只是当她睁眼间,尽是一眼的雪白,她忽然就落下泪来。
医院,这里的味道,这里的感觉,她一辈子也不会忘。
平躺在床上,她抽泣着,连身体都因此而颤动着,因为动静太静,终于引起了沈琪的注意,歪在一边打瞌睡的她,立马扑了上来,一脸兴奋的握住她的手,开心的叫着:“以偌,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吗?”
很虚弱,很无力,很心伤,但面对这么关心着她的沈琪,她还是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沈琪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扁着嘴说:“不想笑就不要笑嘛,丑死了都。”
她们很小就成为了好朋友,看着欧以偌这样苍白虚弱的躺在病床上,她又怎么可能不难受?虽然平时她总是表现得很随性,可是,到了这样的关键时候,沈琪也会不自觉的流露出软弱的一面。
“琪琪,不要哭,我没事的,真的。”身体还很痛,全身都要散架的样子,但欧以偌还是强扯出微笑,安慰着沈琪。
沈琪扁着脸,眼泪掉得更凶了:“还说没事,看看你的脸,都白得跟画板没两样了。”
紧握着她的手,沈琪激动不已,欧以偌真的是她所见过的最倒霉的孩子,要说以前的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吧,可即将要面临的一切,她真的有些不忍心再告诉她。
“琪琪,那个………没有了是吗?”想忍住不哭的,可是问到这里,欧以偌似乎再忍不住,那个孩子,那个她刚刚知道就决定要放弃的孩子,也许会成为她一辈子的遗憾。
那个答案,沈琪说不出口,只能默默的点头,这种事是瞒不住的,她的身体她也会有感觉,真相虽伤人,但被蒙在鼓里更难受。
欧以偌默默的流泪,像个木偶一般面无表情,她的心在滴血,一滴一滴的嘀哒在耳边,告诉自己要坚持,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是,除了伤痛,她已没有办法再换另一种心情。
“以偌,你还在生气吗?关于费洛柯,有件事,我想应该要告诉你的。”看到欧以偌的态度,沈琪心软的想,是时候告诉她真相了,虽然残忍,虽然荒唐,但至少她不用再因为费洛柯的无情而痛苦。
虽然,她主动这么做,多少对自己的哥哥有些不公平,可是,无论如何,欧以偌的幸福,也是她所关心的,她不能自私的只关照自己的哥哥,况且,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她认为欧以偌也会有自己最新的决定。
也不一定就是那个费洛柯嘛!
叹息着,欧以偌缓缓摇头:“不用了,关于他的一切,我都不想听。”
“其实,他昨天和我们说过理由了,我觉得你应该听一听。”就算不原谅费洛柯,亲妈总是要认的,亲子鉴定的结果,也会很快出来,她总得要知道这一切才好迎接她新的人生。
“没有必要,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她固执的摇头,眸中怒火中烧她激动的表情,让沈琪也有些着急,刚要解释,被又被她无情打断:“琪琪,你该回学校了,明天再来看我好了。”
沈琪愣愣的看着病床上的欧以偌,第一次觉得她变了,要是以前,她从来不会这样的,至少,对朋友的关心,她从来不会拒绝,可现在的她,似乎浑身上下都是自我保护的盔甲,将自己紧紧包裹在里面,不愿再出来面对这丑恶的世界。
尴尬间,沈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犹豫间,沈逸缓缓就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除了戈然以外,居然还有费洛柯。
几乎在费洛柯步入病房的同时,一个雪白的枕头,已狠狠摔到了他的脸上,欧以偌双眼如血般盯着他大吼:“滚!”
气氛一度僵持,所有人都被欧以偌的行为吓到了,这不像她,至少不像平时的她,她就是再生气,也不会这样的不顾场合,可现在,她的眼中,唯有怒火。
沈逸突然觉得有些冷,即使她的心中满是怨恨,可当费洛柯步入病房的那一瞬间,她所有的注意力,仍旧还是落到了他的身上。就算他走在最前面又如何?就算他的眼里只有她又如何?他仍旧成为了那个注定不被正视的人。
沮丧,心痛,环绕着他,明明那样想靠近,明明那样想关心,他还是选择了静静的离开,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抱有任何幻想,这两个人之间,就算是势同水火,也终归无缝可入。
许是因为大家都觉得多余,许是因为此时的气氛中,不想成为炮灰,总之,当欧以偌冲动的扔出第二个枕头时,整间病房里,已仅剩费洛柯一个人。
他静静的迎接着她飞出的第二个枕头,然后,默默的捡起它们,重新放回她身后:“我知道你恨我,其实我也恨,但是,拿自己的身体赌气是很愚蠢的行为,你为什么永远学不乖?”
她恨恨的扭过身子,想要拨出手上的针头离开,他却大手一伸,将她按回床上,用身体将她强行制服:“欧以偌,我告诉你,就算你恨我,我也要告诉你真相,因为,我一定要证明,你不是我的亲生妹妹,绝对不能是。”
她突然就愣了,小鹿般的大眼睛,一脸惊慌的望着他:“什么?我是你妹妹?还是亲生的?”
他沉沉的叹一口气,肃然说道:“如果你肯安静下来,我才会告诉你一切。”
“我要知道一切,我也有权利知道。”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打击人了,就算失去所有的亲人,她也不曾失去自我,可是,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她甚至一度觉得没有他生活就不再有意义,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一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现在居然说是自己的亲哥哥。
她现在的感觉,简直就像是天塌了一般,那样的绝望与无助。
“所以就不要闹。”他的声音近乎乞求,现在的他,对着欧以偌,已经不再像当初那般的理直气壮,他们之间,那个刚刚消失的孩子,已成为他无法拿起的鸿沟,他亏欠,他愧疚,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
“………………”
含着泪,她不再出声,却已是默认了一切,他终于松开了她,只是仍旧紧握着她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害怕她又冲动的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
静静的坐在病床上,他突然有些紧张,从未像现在这般不知如何开口,她漠然的眼神中,他找不到自己的身影,这让他觉得害怕,也许他可以解释这一切,也许她也能理解这些事,但,已造成的伤害呢,真的可以挽回?
“为什么还不说?”强自镇定,可她仍旧感觉自己的双手在发抖,他那样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一定也能感觉自己内心的不平静。
“你说过你没有见过你的妈妈,你也说过她可能早就已经不在世了,你还说过,她如果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来找你,那么现在,她找来了,而且,就在你身边。虽然我不愿意这么说,但我手头上所有的资料都显示,你的母亲名字就叫苏心兰。”关于她的一切资料,他知道绝对不会有假,但她们二人之间,一定有一个不是苏心兰的孩子,不是她就一定是他。
这一点,让他觉得心很乱,虽然一直怨着苏心兰,可内心深处,对于母亲的爱,似乎从未减少,可现在,当他突然发现他一直认定的一切,都是假象时,他也迷茫了。
“你是在开玩笑的,开玩笑。”
很想冷静的面对一切,可是,当她听到苏心兰三个字,还是忍不住有些激动,给她的伤痛已经很多很多了,可是,为什么还要在她这样脆弱的时候,给她如此沉重的打击?看到自己痛苦,他真的会很快乐吗?
泪还在流,但她已没有感觉,只是不停的问他:“你的心真的是冰做的吗?你为什么这么狠,这么狠?”
“我没有开玩笑,现在,你是苏心兰的女儿,而我,却不是她儿子。”如果说别人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他想,她一定懂的,这种突然而来的改变,让他们手足无措,甚至于,分不清内心是惊还是喜,也许,这样的安排,是上天给他们的转机,可是,这样的转机,也同样的让人难以接受。
欧以偌眯起了眼,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泪痕:“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像话吗?啊?”
“我以为你是我妹妹,所以执意要打掉这个孩子,结果,你出事了。我以为你需要我的血液,所以我跟着医生去了,结果,血型不配。欧以偌,现在,我可以肯定的是,你和苏心兰一定是母女,而我,却可能只是某个路人甲乙丙丁,我这么说,算是解释了一切了吗?”
“………………”
哆嗦着唇,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一定是说笑的,一定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仍旧觉得手脚冰冷呢?
“解释,这就是你的解释?如果你认为你解释过了的话,那么,我听完了,你也可以走了。”
冷冷的,她终于开口了,却是硬绑绑的话语,她承认自己现在的心情很乱,但有一点,她绝对不糊涂。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她也不愿意原谅他,他对她的伤害,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孩子,更多的,却是不信任。
他可以选择告诉她,也可以选择更温柔的方式,而不是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入绝境,她恨这样自以为是的他,也恨他的过度保护,这让她觉得不能喘息,所以,她要挣脱,她要放弃,她要冲破一切,再也不被任何人所束缚。
“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不能。”斩钉截铁的话语出口,欧以偌难过的背过身子,她很不争气,还会为这个男人掉眼泪,可是,她却不能允许自己再心软,错一次是傻,错二次是悲,一错再错的话,是无可救药。
她爱他,爱到刻骨铭心,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加不能容忍他的行为,因为,她再也伤不起!
爱之深,责之切,欧以偌第一次做到了,就算是拿到结果的那一天,她似乎也没有给过他好脸色,她是个软弱的人,可是,每当想到那些锥心刺骨的痛意,她就不能再允许自己去心疼。
这一次,她一定要坚持,坚持下去。
欧以偌的病房内,苏心兰坐在那里,两手无措的望着费洛柯和欧以偌,事实上,她的内心也很纠结,无论结果是什么,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心灵的摧残。
费雷义的手,一直盖在她手上,他知道她需要支持,也知道她需要力量,他爱这个女人,爱得无私,所以,就算听到这个消息时,内心在疯狂激荡,他仍旧表现出一脸的淡定从容。
此时,看着所有人一脸冷峻的表情,他大方的说道:“既然大家都不敢看,就由我来好了。”
知道其它三个人都盯着他,所以,费雷义看得很认真,只是,当他看清最终的那个结果,他的脸色也变得异常的难看。
“老公,到底,是什么结果?”看着费雷义好半天不出声,苏心兰也紧张了起来。
沉默了一阵,费雷义终于镇定出声:“欧以偌是你的女儿,恭喜你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孩子。”
听到这个结果,苏心兰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但也没忘记另外一个重点:“那阿洛呢?也是我的儿子对吗?”
“虽然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但结果显示,阿洛不但不是你的孩子,也不是我的。”费雷义一边说,一边翻转着手里的资料,让另外的三个人都看到那个结果,费洛柯看了一眼后倒是神色平平,可另一边的苏心兰却是激动的抢过那资料,仔仔细细的核对着。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阿洛是我亲手带大的,不是我的孩子,这怎么说得过去?怎么可能?”激动的说着,苏心兰脸色变得异常的苍白,豆大的汗滴也开始自额头滑落,搂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费雷义也紧张了起来,大声催促着费洛柯去叫医生。
费洛柯冲了出去,很快,医生赶了过来,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带着苏心兰从病房转到了抢救室。
一直靠坐在病床上,直到整个病室一片静寂,欧以偌才猛然清醒了,刚才晕倒的那个,除了叫苏心兰,貌似还是她的亲生母亲。从木然到清醒,从平淡到激动,欧以偌猛地自病床上跳了下来,朝着抢救室的方向,急冲而去。
坐在抢救室旁的排椅上,欧以偌睁大了双眼,幽幽的瞅着抢救室上面醒目的红灯,整个人看上去,显得那样的娇小而飘渺。
起初,做亲子鉴定的时候,欧以偌还没有清醒,所以,根本不知道这个鉴定做的是四个人的,所以,当费雷义出现在医院时,她本来还有些懵,后来想想,也终于明白了,因为无法确定到底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也不愿意放过任何可能漏掉的疑点,所以,把费雷义也拉起来做,其实要看的是费洛柯的身世。
只是,她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费洛柯居然真的不是费雷义和苏心兰的儿子,可看着苏心兰的表现,对费洛柯的关心也不是虚情假意,那么,费洛柯的身世,究竟是什么,而苏心兰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亲哥哥,又是哪一个?
她得承认所有的事情实在是太混乱了,她们每一个人的关系都似乎变得复杂起来,只是,就算是因为这样,被吓得晕倒似乎也有些太过夸张了,可事实摆在眼前,苏心兰,那个刚刚被证实为自己亲生母亲的女人,就真的那样被吓晕了。
不过,就算是真的吓晕了,有必要到抢救室抢救么?还一进去就是两个小时?想到这里,她的心突然猛烈的收宿起来,难道,她是真的生病了吗?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苏心兰的诊断结果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哭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但当她惊觉泪水泛滥时,心里唯一想到的只是,她的母亲要死了。
默默的守在苏心兰的床头,默默的流着眼泪,欧以偌的心,似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灰败。
“孩子,不要哭了,你刚刚小产,跟坐月子没什么区别,哭多了,伤眼睛,你还年轻,要懂得爱惜自己。”苏心兰轻轻抚摸着欧以偌的头,似乎从未如此淡定,面对死亡,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要来的总归是要来的,只不过是早晚而已。
欧以偌温顺的抹起了眼泪,只是,越抹越多,似乎怎么也抹不干净,她哽咽着:“对不起!我也不想哭的,只是忍不住!”
确实不想哭的,害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她的心情,只是,虽然她能苏心兰的印象一直不好,可当她发现原来苏心兰是自己的母亲时,那种自心底而发的感动与温暖,是无可取代的。
从此她不再是孤儿,从此她不再是一个人。
可是,这样的惊喜,却仅仅只给了她几个小时的期待,当医生宣布苏心兰已是肝癌晚期,她所有的幻想都已成泡沫,消失不见。
“是妈妈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说着说着,苏心兰也忍不住开始流泪,对于欧以偌,她实在有太多的愧疚了,只是,有些话,因为骄傲,她说不出口而已。
欧以偌摇头,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不要说对不起,你只要好好的养病,病好了,我什么都会原谅你。”
“我也想啊,可是,我似乎坚持不下去了,孩子,妈妈陪不了你多久了,我很遗憾这么说,但,我可能要去天国陪你姐姐了,那个孩子也需要妈妈。”轻抚着欧以偌的长发,苏心兰梦呓般开口,迷雾般的眸间,是心痛的悔恨:“我早该认出你来的,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爸爸会那样的恨我,把你们的名字也改得让我认不出来了。你知道吗,你姐姐和你以前不是叫现在的名字的,你姐姐叫欧小雪,你叫欧小雨。”
欧以偌抬起头来,一脸的惊诧,这件事,她从来没有听说过,也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名字叫小雨。
“爸爸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姐姐也没有说过。”
“他那样恨我,又怎么会提,我离开你们的时候,你姐姐也不到三岁,你才刚刚出生…………”说到这里,苏心兰又伤心的哭了起来:“对不起!我实在太对不起你们了,可是,我真的无法和你们的爸爸一起生活了,所以,生下你后,我就自私的离开了,甚至好多年都不愿意再提到他。”
捂住脸,苏心兰痛苦的回忆着,第一次决定正视那段她所不原提及的往事:“我是个失败的女人,也是个失败的母亲,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理由,只是因为雷义他离不开我,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们所有人。”
“……………”
欧以偌不知该如何评论这件事,对于苏心兰的所作所为,她其实也无法理解,做为一个母亲,抛弃了儿子后,又选择了抛弃两个女儿,她觉得,这已经不能用自私来形容了,是极度的自私。
虽然,每个人的处事方法不一样,有的人成熟,有的人感性,但是,做为一个女人,她对苏心兰的行为,也是持反对态度的,只是,此时此刻,她已没有心情去指责什么,只希望,在她最后的时间里,让她安安心心的过好每一天。
可是,欧以偌不问,不代表苏心兰不会说,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光,她想要把一切都说出来,就算得不到原谅,至少,她能真实的面对所有人,就算是指责与咒骂,她也不会再退缩。
紧紧的握住了欧以偌的手,苏心兰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久久方才重新启唇。
“那一年,我离开了阿洛,那个时候我真的穷怕了,每天都要为下一顿操心的日子,让我觉得厌倦,所以,虽然觉得很舍不得,可我还是毅然而然的离开了,到了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城市,独自一人艰难的生活。”
“很累,很想回去找他们父子俩,可我觉得没有脸,真的没脸回家。所以,再苦再难,我也坚持着,直到,我遇到了你的父亲,他是个普通的男人,真的很普通,但是他很有钱,这给我一种很安全的感觉,和他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又是个正常的女人了。”
“我知道自己是有个家的人,所以,我一直没有答应和你爸爸在一起,直到有一次,我病了,病得很重,他到家里照顾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了我一个星期,他的行为,让我觉得我要是错过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所以,我终于答应了他,和他共同生活。”
“后来,有了小雪,也就是你姐姐,生活似乎一直很美满,可是,就在小雪一岁多的时候,你的父亲,做生意被骗,所有的钱都赔光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你爸爸因为受不了打击,开始酗酒,没日没夜的喝,也从来不管我们母女的生活,我每天带着小雪像乞丐一般到处躲藏,生怕被逼债的人抓到了,那种日子,我一辈子也不会忘。”
“日子真是太难了,我一度打算抱着小雪跳河自尽,可是,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我发现我有了你,我抱着小雪,在河边哭了一天一夜,终于还是决定好好把你生下来。一个女人,挺个着大肚子,还带着个一岁多的孩子,你无法想象我是怎么艰难的生活着的,可是,一想到肚子里的你还有快两岁了还只会叫妈妈的小雪,我就不敢再放弃。”
“那天晚上,你爸爸又喝上了,喝光了买来的酒还找我要钱,我哪还有钱给他?他看我不给,借着酒劲就打我,我在躲避他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可怜你才七个多月,就因此而早产了。在医院里,我万念俱灰,要不是看着瘦得没有形的你,我真的可以马上就去死,也就在是那个时候,我遇到了雷义派来找我的手下,她们告诉了我关于雷义现在的情况,表示可以接我回去。”
“不得不说,我动摇了,我真的动摇了,我犹豫了一个月多,始终没有下定决心要离开,可是,你爸爸又喝上了,拿着我辛辛苦苦借来给你买奶粉的钱买了酒,我真的太失望了,对他已经没有任何的期待,我无法想象继续和他生活下去,会有什么样的未来,所以,我又走了,这一次,彻彻底底的回到了雷义的身边。一个月后,我回去找过你们,可是,你爸爸已经带着你们离开,不知所踪。”
“我知道就算我有天大的理由,我也不能奢求你的原谅,我是个坏女人,但是,小偌,我虽然是个罪人,但我真的想过要接你们回来的,只是,没有想到你爸爸给你们改了名,让我想找都找不到。”
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苏心兰捂住脸又哭了起来,悔恨的泪水,从指缝滑落,滴在洁白的被单上。欧以偌红着眼,突然紧紧的抱住了她:“妈,不要哭了,都过去了,我原谅你,原谅你了。”
这一声妈,包含了太多的感触,也许,她的行为不值得原谅,也许她的自私不值得肯定,但是,在她生命的弥留之际,欧以偌不愿意自己再有任何的遗憾,所以,就算曾经有过真实的怨与恨,在此时此刻都将烟消云散。她只想好好的抱抱她,感受一下这久违的温暖。
从苏心兰的病房里出来的时候,费雷义已早早的守在了门外,欧以偌看着眼前这个头发一夜花白的男人,突然有些羡慕起了自己的母亲,她无认做错了多少事,这个男人都会义无反顾的包容她,爱惜她,甚至为了她的病,急得一夜华发,这样的重情重义,也怪不得苏心兰愿意重新回到他身边了。
肿着双眼,欧以偌虚弱的一笑:“费伯伯,谢谢您一直照顾我妈妈。”
“应该的,真是没有想到,你居然是心兰的女儿。”退去了一身的嚣张与霸气,此时的费雷认,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为了重病的妻子忧心如焚。
尴尬一笑,欧以偌也只能附和:“是啊,太意外了。”
“和你妈妈聊过后,她心情好一点没有?”事实上,费雷义也想要在苏心兰醒来的第一刻守在她身边,可是,他太爱这个女人,所以心甘情愿的将自己摆在了第二位。
欧以偌感激的看着他说:“好多了,费伯伯您进去陪她吧,我觉得这个时候,妈妈最想看到的人还是您。”
“你真的这么想?”
“是啊,我觉得我妈妈选择了您,是她这一生中,干得最漂亮的一件事。”她是真的羡慕,假如,他也能像他的父亲这样,那该多好,可惜,他们注定不是亲生的父子,也不可能遗传到这种痴情的个性,所以,她选择了他,也注定成为她这一生中干得最不漂亮的事。
“但愿她也是这么想的才好啊。”
“会的,费伯伯你进去吧,妈妈还等着您呢。”也许是因为知道日了不多了,欧以偌已经在慢慢的习惯叫妈妈这两个字,她希望,当苏心兰听到的时候,是真心的感觉到她是叫得那样的顺口,而不是生涩的别扭。
费雷义点点头:“好,那我进去了。”
“嗯。”
扶上门把的时候,费雷义突然又停了下来,扭头说:“虽然阿洛被证实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但是,在我心里,他的地位永远不会改变,所以,我也想为这个儿子说一句话,他习惯了把爱藏在心里,也习惯了用冰冷来封闭自己的心,所以,会做出一些不合适的事情,只是因为他太爱你,如果可以,请再给他一次机会。”
“………………”
突然听到费雷义,如此感性的一段话,欧以偌彻底愣在了原地,再给他一次机会吗?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样的勇气。
爱,这个字太沉重了,她好像已承受不起。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欧以偌的孩子,苏心兰的病,费洛柯的身世,还有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纷,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们的身上,以至于,当穆进泽误杀杨宝儿的消息传到众人耳中时,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没有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出院的,也没有人注意到他最近的动向,只知道他每天会定时给戈雅送来她最喜欢的鲜花,还有亲手煲的骨头汤。
一直以来,都以冷静淡定示人的戈雅,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个崩溃了,她激动的握住戈然的手,伤心的问:“他杀了杨宝儿吗?他会怎么样?会不会判终身?会不会判死刑?”
“姐,你别激动,现在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我已以拜托洛哥去打听情况了,姐你一定要冷静,好吗?”戈然安抚着她的情绪,第一次觉得姐姐的表现,像个正常的女人,她已忍耐了太久的眼泪,也是时候彻底渲泻了。
“我怎么冷静得下来,他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那个笨蛋,那个笨蛋…………”已说不下去,戈雅只是崩溃般大哭,一直守护着她的那个男人,就这么样结束了他的人生么?他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呢?
戈雅不是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她只是不想承认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费洛柯就像她心中的一个梦,那样美好却遥不可及,她想要紧紧抓住那种感觉,反而刻意忽略了自己真实的内心世界,直到这一刻,当她想到未来的人生将不再有穆进泽这三个字,她开始慌乱无措,开始方寸大乱。
这不是她想要见到的,虽然她也曾无数次的诅咒过让他去死,可是,原来那一切都不是发自真心的。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假如自己在清醒后,可以好好的和他谈一谈,他一定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可是,她做了什么呢?只是一味的冷漠,除了冷漠还是冷漠,她到底在做什么呀?到底在做什么?
“姐,别哭了,你的身体还没好,你要这样,泽哥看了也会难过的。”戈然也有些措手不及,他那一直以冷静闻名的姐姐,现在居然哭得像个孩子,这让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应对。
抬着满脸泪水的脸,戈雅坚定的说:“小然,帮我安排出院,马上。”
“姐,你不要发疯了,你病还没好,怎么可以出院呢?”虽然戈雅身上的外伤好得差不多了,可是,整个人都还很虚弱,脸上的伤也还得等待手术,又怎么能出院呢。
“我不管,我要去看他,我要去陪在他身边,我要去………”戈雅任性的说着,已完全失去了理智,心中那种恐惧的感觉,一直被放大,只有见到他,才能让她平静,只有听到他的声音才会让自己安宁。
戈然似乎听懂了戈雅的意思,终于伸手扶起了自已的姐姐:“姐,你等我跟医生请个假,再到看守所安排一下,一定让你看到泽哥行吗?但是,你不许闹也不许再哭了,好不好?”
“小然,我好害怕,他会不会真的被枪毙?”混迹黑道多年,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脆弱,可是,当她最赖以生存的心灵支柱被瓦解,她已再不能假装镇定。
“不会的,姐你不要胡思乱想,等我消息好吗?”关于穆进泽的事情,戈然也还没有打听到什么,所以也不敢做出任何的判断,但,在他心中,穆进泽不是那样冲动的人,虽然他真的很恨杨宝儿,应该也不会傻到去做亲手结束她的性命这样冒险的事情。
流着泪点头,戈雅已完全没有了自己的判断,穆进泽出事了,她的心也丢了,仿佛回到多年前,那个被抛弃的夜晚,看不到任何的出路,也没有任何的光亮,只能不停的哭泣,以证明自己还真实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去见穆进泽的那一天,戈雅特意穿了一身新衣服,虽然披散的长发难掩她脸上的伤痕,但她仍旧笑得一脸灿烂。虽然内心惶恐,但在他的面前,她却不愿意让他觉得悲伤。
“你还好吗?”
毫无新意的开场白,一脸胡子拉渣的颓废样,穆进泽在看到戈雅之时,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激动的,虽然,他并不知道她来看他,是要怎么样。
“我很好,你呢?”戈雅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要那样的伤感,只是,问到这里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穆进泽嘿嘿一笑:“我也挺好。”
“为什么要那么做?杨宝儿再坏有天惩,你为什么要冒险去伤她?”她不想浪费时间说一些无聊的话,虽然明知道他是为了她才这么做,可她就是要他亲口说出来。
“我根本没想要她的命,只是,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喝得有些多了,我就想趁机教训她一下,没想到,她发酒疯的拿出了一把刀,我只是想推开她,没想到她居然跌到了那把刀上的上面。”落寞的开口,穆进泽的表情里,包含了太多的无奈。
戈雅突然有些急:“那你和警察说啊。”
“我当然说了,可是,我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刀上也有我的指纹,这回我是有口也说不清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绝望了,穆进泽的情绪似乎并不太低落,只是,看向戈雅的眼神总是那样的伤感,或者,他最放心不下的,仍旧只是这个最爱的女人。
“你真的没有做?”不是不信任,只是太惊讶。
穆进泽淡淡一笑,反问道:“你觉得我会这么蠢,要杀她,用得着自己动手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证据我来找。”仿佛看到了希望,戈雅一脸期待的说着,穆进泽却摇头阻止:“算了戈雅,杨景锋不会放过我的,他也不会让你有机会找到证据,别惹事,我不想因为我,再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杀人是要判死刑的,你都不怕的吗?”戈雅的眼又红了,她们虽然不是好人,但也没有做过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没理由要落得这么个冤死的下场。
穆进泽一脸无畏,淡定开口:“有什么好怕的,横竖不过一个死,混黑道这么久,早晚有一天会出事,能死在人民警察的手里,至少不会死得太难看。”
看着这样的穆进泽,戈雅突然就流下了眼泪,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口吻说道:“你不怕,我怕。”
意外的听到这句话,穆进泽已分不清内心是惊还是喜,他不敢相信的望着自己最爱的女人,激动得连声音都在发着抖:“戈雅………你…………”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放弃。”她的霸道一直是有用的,虽然很多时候,她的威胁,只能得到更为激烈的反抗,但这一次,她知道,一定会有用。
穆进泽的眼眶也红了,望着一脸是泪的戈雅,他不住的点头:“谢谢,能听到你说这样的话,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戈雅,虽然你是为了让我走得安心,可是,我也很高兴。”
她骂着他,泪水却落得更凶了:“笨蛋,你以为我在安慰你吗?”
“……………”
最期待的事情发生了,却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下,穆进泽想要笑,却只是咧着嘴发出了痛苦的呜咽之声,他想要和她在一起,可他也知道要找证据会面临什么样的考验,他不能这么自私,假如,这就是他的命,他不相认也得认。
伸出手,她激动的握住了他的:“阿泽,就算是为了我,再努力一下好吗?”
他沉默了,事实上,在戈雅来之前,他已经见过光头胜了,杨景锋要他死,否则,会让他怕关心的一切都陪葬,他不能,他真的不能…………
“答应我。”戈雅乞求般开口,穆进泽却只能摇头:“戈雅,放弃吧。”
看着他的样子,戈雅气得破口大骂:“胆小鬼,你到底在怕什么?”
被她骂得太多,他似乎已经免疫,即便在这样的场合,他仍旧表现得一脸镇定:“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就算我死了,无论如何,都不要忘记我,无论如何…………”
“如果你敢去死,我明天就嫁人。”她狠狠的威胁,他却是平静的点头:“好,不过,一定要嫁个好人家,对你好才行。”
“穆进泽,你,你一定要让我生气吗?”
“我只是不想让你有事。”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一直这么告诉自己的,不可以让她有事,不可以让她不开心,不可以让她生气,不可以…………只是,现在他已对一切都无能为力,只求她能好好的重新开始。
“你怕我有事,所以你要去死,可是,你死了,我怎么办?”她终于说了出来,因为委屈,泪流不止,那句窝在心口的我爱你,怎么也吐不出来,因为太爱所以害怕失去,也因为太爱,所以选择了逃避,只是,当她发现自己的心,才发现一切都太迟太迟。
“…………”
穆进泽激动的望着戈雅,心情无比的振奋,只是,他却不敢再表达,如果还有来生,他一定要生在好人家,绝不会再让她为自己担惊受怕,只是,他还等得到她吗?
回握着她的手,穆进泽什么话也没有再说,此时,无声胜有声。
每个人都有自己关心的事,所以都在忙碌着,唯有费洛柯,几乎突然间闲了下来,他没有去打任何人倾诉,也没有再做任何无谓的傻事,只是,一古脑儿的埋进了自己的身世里。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就这么一查,就查出了另一个惊人的事实。拿着手里的资料,带来了他能找到的所有证据,费洛柯重新站在了苏心兰和费雷义的面前:“虽然我也不敢相信,但是,我想我找到你们的儿子了。”
一直都很淡定的费雷义,终于有些坐不住了,焦急的问道:“阿洛,你是说真的吗?”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查到一切,只是,我希望老爸你听了之后,不要太难过。”事实上,如果早一点发现他的身世,也许事情又会是另一个结果,只是,这么多年来,他们每个人都习惯了各做各做,没有交流,没有沟通,甚至没有好好的了解一下对方。
以至于,他活了三十多年,才知道原来自己根本是个孤儿。
催足着,费雷义已迫不急待了,虽然就算他找到了亲生儿子,也不会影响到他对费洛柯的感情,但是,对于一个从出生就莫名消失的儿子,他也确实太期待:“快说吧,快说!”
“老爸,您还记得我出生的那一天,医院里还有别的产妇吗?”
“三十多年了,记不太清了,不过,应该不止你妈一个人。”虽然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儿子,可费雷义还是改不了那个习惯的称呼,依然当自己和苏心兰是费洛柯的父母。
“其实,那一天,在我出生的医院,有三个产妇,其中两个生的儿子,一个生的女儿,而我和您的亲生儿子,被一个粗心的护士放错了床位,也就是说,我和您的亲生儿子,交换了身份。”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个比一个离谱,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虽然找到的这个结果,不是自己最愿意看到的,不过,能证实自己的身份,他似乎也很高兴。
费雷义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面红耳赤的嚷道:“什么?居然能犯这样的错误?那,那个孩子呢?你找到没有?”
“虽然我以为会很困难,不过,事实上,我找到了。”摇了摇手里的资料,费洛柯很严肃的开口:“只不过,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也一直在您的身边,只是您从来不知道。”
听到这里,一直沉默不语的苏心兰红着眼问道:“是谁?”
“阿泽。”
“谁?”听到这里,就连费雷义也反应过度起来。
“穆进泽,那个正在看守所等待宣判死刑的人,就是您的亲生儿子。”只一句话,就让在场两人彻底变了脸,费雷义二话不说,抢过费洛柯手里的资料,狠狠的从头看到了尾,而苏心兰却又开始伤心的哭泣。
死刑,死刑………
很多事情,在你越希望的时候,总是会越失望,可是反之,在你绝望之际,总会有曙光乍现。当戈雅以为自己真的没有机会挽回一切,当穆进泽以为他的人生就会马上终结,奇迹再次发生。
几乎在一夜之间逆转,当费雷义知道了一切,当他有了一个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儿子,他的世界里已不容许有任何人来阻挡他的脚步。
三天后的一个夜晚,H市爆发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黑道火拼,整个义兴社被一分为二,杀得是昏天黑地。H市的公安局出动了所有的警力,甚至调来了特警支援,才将现场局面控制下来。
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火拼的理由只是因为要抢一段摄像视频,也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到底死了多少人,只是,在火拼的第二天,道上传出了新的消息,关于杨景锋所有的势力已经彻底土崩瓦解,就连杨景锋本人,也为了避难,连夜出境,逃到了越南。
在经过这一场灾难后,义兴社终于导回正轨,从两主当家到一人为大,而穆进泽也借着那段用鲜血拼出来的视频,成功的洗脱了故意杀人的罪名,只不过,因为他从前的那些不良记录,加上是他首先绑架了杨宝儿,才导致了后续的误杀事件,因此,仍被轻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虽然仍旧不能恢复自由身,但对于戈雅和穆进泽来说,已经等同于重生,那一天,穆进泽告诉戈雅:“我会好好表现的,争取减刑。”
戈雅笑了,无比温柔的回应:“我等你。”
有些人,有些事,从来不用多说,只要心心相印,没有什么是不可能,时间会为你证明一切,也会拉近心与心的距离,就像他们一样,从此后,紧密相牵。
离开医院,她搬回了学校,重新回到H大生活,欧以偌的心境已完全不同,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让她一度迷失自我,直到一切重归起点,她终于发现,原来自己不过是个刚刚过了18岁生日的学生而已。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学生的自觉了,而现在,所有的一切,将会重归宁静,而她,也将重新启程,做她最该继续下去的事情。
很显然,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至少在学业上是,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她就补上了所有掉下的课程,成为了的H大成绩最优秀的校花之一,追她的男生也渐渐多了起来,就连沈逸也开始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这么优秀的她。
日子过得充足而满意,但每到夜深人静,欧以偌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早已被她拒之千里的人,她试过无数种方法,但越想忘记,似乎便被记得越清晰,很想摆脱这样的感觉,但只是无能为力。
自从知道了苏心兰是自己的母亲后,她每个周末都会回到费宅陪苏心兰,母亲的日子已所剩无已,她能做的,只是尽量的让她们之间,多留下一点幸福的回忆。
那个周末,阳光灿烂,虽然心境不平,但她仍旧笑得如阳光般温暖。
她知道他也会回来看望二位老人,但从来不在周末过来打扰,但今天,他例外的来了,而且,一身的酒气。
虽然没有开口,但他的眼神,已告诉了她一切,她没有犹豫,也没有扭捏,只是朝花园的僻静处率先而行。他同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静静的跟在她身后,一步一步。
终于,她停了下来,坐在了花园的滕椅上:“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不想让我妈觉得我们之间相处得太别扭。”
“根本就不再相处,又哪来的别扭。”他苦笑,言语间,包含了太多的辛酸与无奈,她觉是鼻头酸酸的,却仍旧强忍住泪水,仰头望天。
“我去看了阿泽,他告诉了我父母的墓地在哪里,今天,是他们的祭日,我刚刚从墓园回来。”他平静的说着,却是完全与她无关的事情,他知道应该给她时间,所以,他不想逼她,也不会着急。
“……………”
她突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些天来,她都刻意的忽略着他的感受,可事实上,他要背负的远远不止她们的感情这件事,突然从一个人人羡慕的‘太子爷’,变成了孤儿的感觉,她想象不出,也不忍去想。
“一直在想象着他们的样子,当真的看到了,突然觉得很难受,二十多年前就因空难而去世,他们的样子,看上去还很年轻,如果你看到我爸的照片,也许会觉得那就是十年后的我,真的很像,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像。”
“至于我的母亲,真的很温柔,和我想象中一样,有着甜美的笑容,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是,看一眼就觉是很温暖,如果她还活着,现在一定是位慈祥的老奶奶。”
费洛柯也分不清自己心里的真实感受,好像很明白,又好像完全不明白,他和穆进泽这样极端的两个人,却因为父母的交换,而扭转了一切,如果说当初没有医院的乌龙事,也许今天坐在牢里的人就是自己,更不谈那些学业,事业,爱情,等等的一切。
他突然觉得心头堵得慌,所以,在墓园里的时候,他长跪不起,那是对父亲的遗憾,更是对穆进泽的不值,他抢了他的一切,更毁了他的人生,却还曾对些沾沾自喜。
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所以心情烦燥,才会在大白天,一个人跑回自己的酒吧,一杯一杯的喝着他最厌恶的那种酒。他不是圣人,他也需要人倾听他心底的声音,所以,明知道她还在拒绝,但他还是过来了。过来找她,和她说一些她也许关心,也许根本就不愿意听下去的事情。
看着这样陌生的他,欧以偌的心,动荡着,想安慰却只能用沉默来回应,她,已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时候,还能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了。
“一直觉得自己很厉害,学业我能做到最好,事业我有酒吧,就算是打架,我也从来不会让自己输给任何人,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抢了别人的人生,这种感觉,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可是我在想,也许我应该抛弃现在的一切,重回我原本该有的生活,只是,当我真的想那么做的时候,我却迷茫了,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原本该有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
“就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打垮了,我找啊找啊找,到最后才发现原来不能突破的其实是自己,我很痛苦,可是却只能一个人承受,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听到这里,她突然有些哽咽,他最需要她陪在身边的时候,她却不愿意再回到他心里,因为,她也在迷茫,她也在犹豫,这种感觉,她又怎么会不懂,只是,在她没有真正打开心结的时候,她不愿意再委屈自己做任何自己也不知道值不值得的事情。
“我想我明白这种感觉,所以,我也应该负责任的告诉你,对于你的迷茫,我无能为力。”她低下头,隐去自己眼角的泪滴,不能再软弱,不能再退缩,她的人生既然已改变,就该改变得彻彻底底。
仿佛瞬间已释怀,他原本紧拧的眉头,突然便松了开来:“我知道我没有脸要求你回到我身边,但是,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她别开脸,不愿让他看到自己一脸的凄然:“说吧。”
“别恨我!”
简单的三个字,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义,她很想忍住的,可奔腾着的眼泪,依然泛滥而来,她重重的吸着鼻子,双肩颤动,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静静的站立一侧,看着她痛苦的神情,想要伸手揽她入怀,好好疼惜,却只是在大手触及她衣角之时,猛然收回,他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不可能,也有太多太多的不愿意。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份,但,请再容忍我一次。”已不想再给她压力,也不想再让她伤心,所以,他终于长长叹出一口气,痛苦的转身,大步离去。
她突然间站了起来,泪眼迷蒙间,只有他远去时,那绝然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却只是一句:“你要走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他终于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只是含泪轻笑:“是啊,我要走了。”
“你不去看你爸爸了吗?”她紧张的追问,想要表达的真实心意,却努力不敢说出口。
“去,看完再离开。”仍旧没有回头,他只是一句一句认真的回答着,她突然就哭了,因为已明白他所谓的离开,代表了什么样的含义,哽咽着,她最后一问:“什么时候再来看他?”
他突然转过脸来,对她爽朗一笑,坚定道:“也许很快,也许很久,也许,永远…………”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也不知道永远有多远,人的一生有太多太多选择的机会,而他,最终选择的,却仍旧只能是离开。离开他最爱的家,最爱的父亲,还有,他最爱最爱的那个小女人!
三年后。
××监狱外,戈雅紧张的握紧了欧以偌的手:“小偌,阿泽怎么还没有出来啊?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如果苏心兰还活着,她一定很想亲眼看到自己儿子出狱,可惜,在一年前,她就已撒手人寰,而费雷义却因为不好意思而选择了在家等待,所以今天,只是欧以偌一个人来陪戈雅接穆进泽出狱。
“雅姐,你别担心,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哥马上就出来了。”褪去了一脸的青涩,如今,大学已毕业的欧以偌,一头俏丽的短发,看上去明艳又动人。
戈雅仍旧很紧张:“真的吗?我们会不会搞错时间了啊?”
“不会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我哥……哎……我哥,是我哥出来了,雅姐,我哥出来了。”指着那个一身休闲的帅气男人,欧以偌兴奋的大叫着,几乎在同一时间,原本紧握着她手的戈雅,已瞬间放开了她,激动的冲了上去,紧紧的,紧紧的抱住了穆进泽。
回抱着戈雅,穆进泽深情款款的开口:“戈雅,我回来了。”
“嗯!”因哭得太厉害,戈雅已说不出任何完整的话来,用力的,不停的点着头,守了三年,也等了三年,终于盼来了这一天,明明该高兴,只是却忍不住泪流满面。
虽然曾经爱得那样辛苦,但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看着他们深情相拥的场面,欧以偌也不禁红了眼,泪水弥漫间,那个清俊的身影,又蓦然跃进了她的脑海之中。
夜,华灯初上。
走在繁华的街头,欧以偌突然觉得一个人的日子真的好寂寞。
哥哥出来了,从此一定会和雅姐过着幸福而快乐的生活,戈然和沈琪三年间打打闹闹,也在毕业之际终于‘敲定终身’,唯有和沈逸和自己,兜兜转转,仍旧没有任何的改变。
她也曾试过努力让自己爱上沈逸,可是,每当她有了这种念头,那个人,就会强势的从她心底跳出来,一遍一遍的在她的脑中晃悠,直到,她彻底决定将沈逸抛开为止。
那个霸道的男人,就算是离开了,也能那样霸道的控制他的心。
三年了,整整三年,他毫无音讯,就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甚至查不到任何出境的记录,他就那样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没有留下一点点的痕迹,也没有给任何人留下足够幻想的空间。
她知道,他的离开,大多是因为她的原因,只是,她却不能理解他的行为,如果他真的爱她,为什么还能这么狠心的扔下关于她一切?
如果他的爱,那样的无情,那么,不爱也罢。
这句话,她也曾无数次的告诫自己,可是,每当她想要将他从心底狠狠抹去,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痛,便又席卷而来,将她彻头彻尾的淹没。她不要这样,可她却仍旧无能为力。
不知不觉,她来到了那栋楼下,那间充满了她们之间回忆的公寓,她已整整三年不曾踏足,只是今夜,她却莫名其妙又走来了这里。犹豫着,她还是从包包里摸出了公寓的钥匙,既然来了,就上去看看吧,看一眼就走。
玄关处,甚至连拖鞋摆放的位置也不曾改变,看着那两双自己精心挑选的情侣拖鞋,欧以偌的心,久久不平。
突然,她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为什么自己的那双拖鞋几乎还是全新的,而他的那一双,已明显的残旧?难道,他回来过?捂着心跳加速的胸口,她顾不上换鞋就冲了进去,空旷的大厅,依然清冷,又哪里有人住过的痕迹?
失望的感觉,瞬间被放大,欧以偌无意识的走向卧室,推门的瞬间,她却被彻底的惊呆了。
从地面到床铺,从桌上到墙上,入眼之处,几乎都是她的照片,大的,小的,黑白的,彩色的,她一张一张的看着,一张一张的感动着。
从宿舍到图书馆,从食堂到教室,甚至是卧室中那台42寸的液晶电视里,都在滚动播放着她的照片,整整三年,每一天仿佛都被记录着,她的一颦一笑,每一个动作,都被放大在自己眼前。
背后,突然而来的压迫感,让她莫名的心跳加速,她猛然转身,对上他深情款款的双眼,他笑了,一如既往的迷人:“三年了,你,终于回家了。”
她哽咽着:“你骗我。”
他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扯入怀中:“是,我骗你,我没有离开,从来没有。”
泪,瞬间而至,在她美丽的大眼中回转着,悄然而落,用力的回抱着他,她哭泣着开口:“你混蛋。”
“是,我混蛋。”
他继续说着,她却开始用力的捶打着他的身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太坏了,太坏了。”
任她发泄着,他只是幸福的微笑,当她筋疲力尽,他却附耳于她,温柔轻语:“欧以偌,我爱你!”
猛然一怔,她整个身体都开始僵硬,直到他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她的身体,她才哭泣着回应:“混蛋,我也是。”
太坏,只是因为太爱,我在孤独的守候,只是害怕错过我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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