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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32 求情
    圣诞,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候。

    景琂一早就备好了孩子们的礼貌,小心翼翼地藏在孩子们的房间里,对于这对姐妹来说,芭比和毛绒玩具似乎是永远的最好。

    景琂在大厅里布置了一棵圣诞树,上面挂着七色彩灯,还有一些小珠,亦有各式糖果。本不想这样过的,景琂更喜欢中国的传统节日,可两个孩子念了好久,再从莫父那里知道,莫家是过圣诞节的,因为大嫂在国外留过学,很喜欢这个节日。

    晚饭时分,莫母接了个电话。走到餐桌前,低声对景琂说:“振浩今晚有应酬,不回来了,让我们先吃。”

    景琂心下犯迷糊,与莫振浩的关系一直便这样僵持,不好,也不坏。对于此,莫母似乎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任莫振浩住在莫成浩夫妇的卧室里。

    吃过了饭,有一对兄妹过来找孩子们玩,他们也住在这附近,听婕婕说,家里准备了圣诞树,好漂亮,是特意过来看圣诞树。有了小客人,姐妹二人就不再来缠景琂。

    景琂说:“爸,我到外面买点东西,一会儿回来。”

    “去吧!”

    景琂开着车,漫无目的,只是看着夜景,花城的街头装饰一夜,许多知名的店铺门前都特意挂上了彩灯,还有一些酒吧、酒店里摆上了圣诞树。在花城,便是这样古怪,外国人的节日气氛正迅猛赶超着中国的传统节日。

    什么时候,让外国人也过中国的节日,这便是华夏文化的成功。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阳光俱乐部,远远地望去,俱乐部门前的圣诞树耀眼夺目,这棵树比别处的更大,约有四五米高,就那样摆在俱乐部一楼的大厅里,华美非常。

    莫振浩今晚没有回家,是去陪金颖了吗?

    无论是做什么,很显然,他说了谎。因为,她今天在超市里碰到了同样购物的秘书,秘书说今晚公司并没有活动,相反的,莫振浩的心情很好,下午就放了假,让员工们可以回家过节,还说明天上午没有急事的员工可以不用上班。

    说谎不是好事。还是对他的父母撒谎,景琂越来越相信,莫振浩不再是结婚之初的那个人。不过才结婚多久,却像是过了很多年。对于她,莫振浩不是越来越了解,而是越来越陌生。原以为,时间会他们更近,没想一切都在往相反的方向发展。

    景琂没有心思玩耍,就像是怀旧,又像是碰碰运气,没有由来的,就坐在了酒水大厅里,点了红葡萄酒,选了个避静的角落坐下。

    在她进入酒吧的刹那,一个人便第一眼看到了他。他也选了相对静寂的角落,不同的是,他所选的方向是对着门口和吧台的,只要有人进来,便能第一眼看到。

    景琂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葡萄酒,转动着酒杯,光亮映在葡萄美酒上,漾着奇异的光圈,迷缭人眼。

    寂寞于她并不可怕,对于她来说,她更喜欢享受。

    难得寂寞,寂寞是一个人的世界。寂寞时,她可以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也可以在静寂里把许多事都再回味一遍。

    “嗨……我可以坐下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景琂移眸,面前站着英俊、魁梧的皇甫烨,今日的打扮与寻常有些不同,得体的风衣穿在身上,将他的人映衬得越发的高挑、俊朗。

    “我不反对。”她不紧不慢地说:“喝葡萄酒吗?”

    “喝我的!”皇甫烨将手里的葡萄酒放到瓶上,他拿的是一瓶法国珍藏版葡萄酒,阳光俱乐部的消费很高,景琂是舍不得喝这种外国酒的,在她看来,所有的酒都是差不多的,她只是想一个人坐坐,一个人想些事。

    “谢谢,我还是喜欢喝自己的。”

    她喝自己的酒,就像对他封锁了自己的心。

    皇甫烨坐下:“你最近过得不开心?”

    “没有,我很好。”景琂浅笑着,刻意不用去皇甫烨,他太耀眼了,对于这座城市,在这个酒吧里,优秀的皇甫烨就像一轮太阳,而她是这样的寻常。

    为什么就来了这里,没有回宋家,而是选择到了阳光俱乐部。

    “今天,本来有个商业酒会。可是我觉得好吵,到这儿坐了不到十分钟,你就出现了。景琂,你信吗?我有一种感觉,今晚你会来这儿。不再去打台球,也不击架子鼓,就是想喝点酒。”

    这是她的感觉!突然觉得莫家好吵,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坐,一个人喝点酒,什么都不想,不想未来,不想和莫振浩的状况,也不想工作……

    莫振浩没有回来,她已经猜出了原因。她和莫振浩吵完了,心也越发的静寂了。因为她知道,分手只是早晚的事,只是她还没有找到适当的时机。

    “景琂,你快乐吗?”皇甫烨问。

    她无语。

    快乐吗?结婚后,就算是宋妈妈也从未问过这个问题。

    快乐吗?这曾是她对皇甫烨最大的期望。

    皇甫烨又说:“早知这样,当初我还不如成全你和宋弘文。至少,你不会受到伤害。”

    景琂灵光一现:“是你让弘文解除婚约的。”

    “在你心里,不是视他为哥哥吗?景琂,感恩不是爱情,兄妹情也代替不了爱情。”

    她都明白的,如果是在结婚前知晓这些,她一定会怪皇甫烨。但现在,景琂连怪的心思都没有。

    “你还知道什么?”

    皇甫烨满是怜惜地看着面前的景琂,她的神色里除了平静,还有几分无法掩饰的悲伤,她不敢去看他,就像他每一次看到她,就会不由自己地被她吸引。她总是这样的清爽,不需要任何浓妆艳抹,哪怕是素颜出现,都不会给他半分的失望。他既不是那种一眼难忘的女孩,但绝对是让他一生难忘的女人。

    “景琂,离开莫振浩吧?我们重新开始。”

    她不解,皇甫烨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你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景琂反问。

    “周咚咚怀了莫振浩的孩子,今夜他和……金颖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

    难道要告诉她,是宋弘文和石小燕来找过他,就在两天前,他在一家咖啡厅里与宋弘文坐了三个小时。他们的话题都是景琂,宋弘文是担心的,因为他们知道周咚咚怀孕的事,更知道莫振浩和金颖在一起的事,还知道景琂和莫振浩发生争执……

    “我一直在静静地关注你的生活。我曾说过,我一生都放不下你。”

    这是皇甫烨一生都无法放手的深情。他,曾那样的爱过,即便他努力过,还是无法拥有。当景琂结婚,他又离婚,他是想过重新开始的。无论和哪个女人在一起,他总会不经意地忆起景琂来。

    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容忍一个男人声声念着前女友。

    “景琂,我真的想过的。如果你幸福,我就不会来打扰你。可是你过得并不快乐,所以我不想再让你这样下去。既然你和莫振浩并不幸福,就放手吧……”

    “也许是我多疑了,莫振浩并没有背叛我。”

    “你不是自欺欺人的人,面对现实吧。”

    “皇甫,只要他没有承认,我就不能离开。”

    “哪怕彼此痛苦,你也不能吗?”

    “是!不能。”

    皇甫烨不懂。不幸福,还是不愿离开。“在我心里,你是一个骄傲的女人,既然他心里的人不是你,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莫家?”

    “因为我母亲!”景琂盯着他的眼睛,她看到他眼里的痛,心莫名地跟着痛起来,她从来都是知道他的,他的情深,让她觉得怜惜,可是初恋真的就可以相伴一生吗。“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不可以说分开就分开。无论是于我,还是对他,我总得有始有终。我不能对莫家人没有交代……”

    “那谁给你一个交代,谁又给我一个交代?”

    “皇甫,我们回不去了!”

    “能回去!看你愿不愿意回头。”

    “也许我……从来都不懂得怎么爱。”

    “你懂的,你从来都懂的。不懂的是我,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为我想了那么多,默默地为我承受那么多。当年,你不想我为难,悄悄地离开,是不想破坏我和母亲的关系,不想我为难。后来,你再一次放手,是不想我卷入你的复仇计划之中……景琂,你明知如果有我相助,你的复仇路会走得很轻松,可你从来都不想让我卷入!你一直在维护着我……”皇甫烨凝视着她的眼,这样用心地、痴情的凝望,他愿意在她的面前掏出自己的心,愿意让她看清自己所有的真心。

    他可以在集团员工面前扮出冷漠,却唯独愿意在她面前做一个最温情的男人。愿意为她低眉,愿意为她放低姿态。

    “景琂,是你让我学会如何去爱。在你以前,我还有过一段爱情,对方受不了我的坏脾气,说我自私、高傲、不可一世,可在你这儿,我所有的这些都不见了。你应该明白,这是为什么?因为我是真的爱你……”

    “可那一切早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地域的阻隔,断了想念,绝不了相思。时间的飞转,摸不了回味,切不了情牵。爱过了你,我真的无法再任何一个女人。更对那些整日环绕左右,故意讨好的女人没有半分的好感。景琂……让我们从头来过,可好?”

    真的可以回去吗?

    景琂不愿去想,垂下眼帘:“我曾经那样的伤害过你。”

    “是为我设想。你为我做的,我都知道。明知莫振浩是为了金颖才和你结婚,可你没有拒绝,为什么?不就是希望我对你断了念想,希望我和金颖可以继续下去,不想我太过为难,希望我能忘了你。景琂,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而活,为什么就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还能……追求自己的幸福吗?”

    “能!为什么不能。你幸福,便是我的晴天。我想你幸福。如果莫振浩给不了你的幸福,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可我结婚了!”

    “莫振浩背叛了你。”

    “但我们……不能像他们那样。因为我们比他们更懂得如何敬重,如何去爱。”她不会自欺欺人,连皇甫烨都知道莫振浩和金颖的事。

    景琂握起酒瓶,皇甫烨说:“喝这瓶!”抢先一步为她斟上酒,景琂看罢酒,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美酒是需要慢慢品的,而她却没了品的念头,只想饮下,最好醉了。

    若醉了,她便什么都不用想。

    若醉了,也不用去面对未来。

    一切都偏离她的预想和生活轨迹,她越来越看不懂莫振浩。就似,从一开始就步入了围城,进入一个她怎么也看不懂的世界。

    “景琂,别喝了!再这样喝下去,你会醉的。”

    “醉了好!”

    景琂第一次流露自己的苦,不言说,只是喝酒,一杯接着一杯,直至在他的面前醉倒。

    “景琂……”他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

    皇甫烨扶住景琂,出了阳光俱乐部,送她回莫家?可她醉了!送她回宋家,宋弘文看到这样的景琂,心里的痛不会比他少。

    皇甫烨将她扶上自己的车,开车往郊外驶去,又打了个电话给宋弘文:“弘文,景琂醉了,看这样子不方便送她回莫家,我带她去郊外转转。”

    宋弘文是明白意思的。“我回头就给莫家打电话,说今晚景琂在我这儿。”

    景琂扒在后排座上,昏昏欲睡。

    到了郊外,皇甫烨停下车,这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度假村,这里风景优雅,是旅游散心的好去处。

    皇甫烨将景琂横抱在怀里,原本不想的,可车里哪有房里睡着舒服。要了两间豪华标间,抱着景琂进入标间里。

    本想转身离去,不想景琂抬手抓住了他:“别……别走……”

    “好!我不走!”皇甫烨重新坐到床前,看着满脸通红的景琂,她的眼角溢出几滴清泪。

    景琂想醉,以为醉了,什么都不用去想。现在并没有忘掉,相反的,头昏昏沉沉,胃里搅腾得如翻江倒海一般。原来,想醉的人怎么醉不了,不过是让自己难受而已。意识依旧那样的清晰,发生的事一一浮现在脑海里,一幕又一幕,就连母亲的死都像刚刚看过的电影一样,让人记忆犹新。

    “皇甫,对不起……”她侧过脸去,泪便这样无声滑落,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现在颓废的模样。“我没事!”她用手拍着额头,“你回去吧!”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不管你。”

    “你出去吧。”她又重复了一句,她好难受,借酒浇愁愁更愁,这话一点也不假,喝了酒,愁并没有消去,反而无限地扩大,她故作的坚强是这样的脆弱,建立起的坚强大厦正在剧烈的摇晃着倒塌,在大厦倒地之前,她不要再看到皇甫,用手胡乱的拭去眼角的泪,大声地坐起:“我叫你出去!你出去!”

    “景琂……”皇甫烨满是心痛,静静地看着突然咆哮起来的她。

    “出去!”她起身推攘着皇甫烨,还没把他推到门外,胃里一阵翻腾,她捂住嘴:“洗手间……”

    人,还没有进入洗手间,便软坐在地上,抑制不住地呕吐起来,空气里全是酒发酵后的怪味,恶心得让人想吐。

    景琂生气地问:“我就是这样狼狈,是不是很让你失望,你是不是想看我现在的样子,你看吧……你尽情地看……我就是这样的让人厌恶,其实说到底,我就是一个可恶的女人。”

    即便,她的身上被她自己吐得很脏,皇甫烨出身高贵,也厌恶这样的脏,但面前的人是景琂,是他默默深爱的女子。看她这个样子,他也很难过。“景琂,你想哭就哭吧!”

    她不要哭!不要在皇甫烨的面前哭得那样伤心,就算是醉了,她也懂得抑制自己的情绪。是谁,曾经说过:她是一个意志坚强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就算在再大的困境面前,也不会动摇的意志。

    酒精算个什么东西,她岂会被酒精打败。就算酒精的催发,让她觉得难受,也让她忆起所有不开心的事,那又如何,她还是不会嚎啕大哭的。

    “景琂……”他温柔地轻唤一声,顾不得她满身的污晦,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你的苦,我都明白,我都明白的。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这样的戒备、警惕,你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女人……在我的面前,请你不要再装坚强,可以吗?”

    “皇甫。”她低低地轻唤,似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张嘴咬住他的肩,张嘴过大,用力过猛,咬住了皇甫肩上的肌肉,用力地的咬在嘴里,嘴里发出近乎绝望的呜咽,浑身颤如薄叶,又似微风里被吹动的蝉翼,抖得越来越厉害,他只这样力度适宜地抱住她,不再说话,用心感受着她心里的苦。

    他怜惜她,眷恋着她。曾经是,现在是,恐怕就算是遥远的未来,他也一时难以割舍下对她的牵绊。

    有人说,薄幸男子痴情女。但他皇甫烨不是,有多少男人,一生只为一个人牵绊系挂,他便是其间之一。他知道她在刻意地抑制自己,而她颤抖的身子,说明她越来越无法抑制。

    三五分钟后,她终于像奔涌溃堤的洪,如爆发的火焰山,似竭力控抑,又似尽情宣泄,回荡于房间,让人听来份外凄凉伤怀。

    她很久未象现在这样哭得绝望而伤心,她在哭,皇甫烨却在忍,咬在他的肩,是一阵钻心的疼。他陪她难过着,依昔间似乎明白了,当自己与金颖维系那段婚姻时,看似身在局外的她,定也如他此刻这般难过般。这般一想,心就更难受了。抱着她的手,不由自己地搂紧了他,就这样紧紧地相拥着。任她扒在自己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哭得再无他记忆里那般的得体、冷静。

    今天,他第一次看到了完全不同的她。这样的无助彷徨,这样的柔弱娇媚,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子停止了颤栗,曾经的大哭声也渐渐转为低沉,最后终于变得安静下来。低头时,她竟然在他的怀里睡着了,而她还坐在洗手间冰凉的地板上,裤子用腹部的衣服上都是脏物,就连他的身上也沾上了脏物。

    “景琂。”他用极低的声音轻喊,她的眼哭得像熟透的红桃,和她在一起,即便是很久,也不过是弹一挥间。皇甫烨将她横抱怀里,放到床上,看着她身上的脏衣,他也曾喝醉过,明白喝醉的人想要什么。每一层衣服都会让人觉得压抑,而她身上穿着厚重的冬衣。

    皇甫烨伸出手去,替她脱去外衣。

    一条红绳系挂的指甲刀跃入眼帘,他的记忆被引回到几年前。

    那是,她与他在长城相遇,相约同行时,在长城脚下看到一个摆地摊的,有各种各样的小饰品。

    “我买个小礼物送给你吧?”

    她笑容纯粹,“还是我送你吧。”

    她看似拒他千里,可她似乎明白他一样,两个人的手都不约而同地往桃心挂坠移去,那是一枚用真正的桃核刻制成的挂坠,两面都已经被磨得光滑。

    摆地摊的老人说:“你们可以把自己的名字刻上。一面刻名字,一面还可以贴张大头帖,很实惠的,一个才五块钱。”

    皇甫烨皱了皱眉,五块钱的东西能有多好,本来还有点兴趣,可现在他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了。并已伸出的手就这样收了回来。

    景琂却兴致勃勃地挑了一个桃心挂坠:“是不是刻成什么样都可以啊?”

    “是!”

    “那我可以自己刻吗?”

    “当然!”

    皇甫烨有些口渴,望了周围,发现不远处有卖水的。

    景琂坐在老人的小凳子上,使着刻刀,很认真地雕刻了起来,老人像一个耐心的老师,传授着一些废桃核的经验。

    “你在刻什么?”

    “不告诉你。”景琂看了看周围,“皇甫,帮我买个指甲刀吧?”

    长城脚下多是买旅游纪念品的,哪里有卖指甲刀的。皇甫烨在周围找了许久,还真有个买指甲刀的,只是个很寻常的指甲刀,没什么特别之处,他花了三块钱,挑了一个,便折回来找景琂。

    景琂已经离开了那个卖桃核挂坠的小摊上,站在路口等着他。

    “你的指甲刀?”

    “多少钱,我补给你。”

    “算我送你的。”

    三块钱的指甲刀,竟被她小心的珍藏至今。那是他,第一次送给她的东西,和她过往刻意追求送去的任何一件东西都要廉价得多。但过往送的,她都没有收下,或者说他没有机会送给她。指甲刀,他们的开始是从那个小小的指甲刀开始的。

    几年过去,她还保存着。

    她说不爱他。

    那她脖子上的指甲刀又说明了什么?

    为了确认,皇甫烨捧起指甲刀,是的,是他送她的那个。时间流逝,可这指甲刀还像新的一般。

    之后,他们再去故宫时,在吃饭的时候,她从自己的小背包里取出一个精心包装的礼物盒。

    从小到大,他收到各式各样的礼物,也给人送个很多。打开盒子,却看到里面是一枚精致的桃核挂坠,本是很普通的东西,却变成这样的别样,上面刻着一个卡通式的男人头像,细瞧之下,竟与他的五官极为相似。

    “这……个是你刻的。”

    “我刻了两晚上,就这个刻好了。再看看后面。”她神色颇得得意。

    他一早就听高校联盟会的校友说过,景琂是北方高校里出名的才女。没想到连刻桃核都学会了,虽然线条简单,却把他刻得很像。桃核的背后,有几个小字:“你若幸福,便是晴天。”

    思绪归来,掌心的温度热了冰凉的指甲刀。鼻翼发酸,水雾氲氤,眼眶里蓄满了泪,有意外的惊喜,有对往事的追忆。“你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有我的……”

    她已哭罢,他却想哭。他本不是多情的人,可在她的面前,这一刻的惊异发现,让他有狂呼,有高喊的冲动,更多的则是摧枯拉朽般轰然倒塌。他似乎听到了一阵巨响,一个声音在心底里说:“皇甫烨,景琂心里有你!她的心里一直都有你……”

    景琂醉眼迷离,蓦地半启眸光,便见皇甫烨的手停驻在自己的胸前,她痛苦的蹙了蹙眉:“不可以!不可以……皇甫,你回去吧,如果我们也这样,和他们有什么区别。你出去吧……”

    显然,她是误会了。

    皇甫烨放开了指甲刀:“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曾经送了那么多珍贵的礼物给你,你都不收。我要送玫瑰,你说你过敏。我要送首饰,你说不喜欢……为什么你把这个指甲刀当首饰一样的珍藏?”

    她痛苦的侧过身,扒在床上,虽说头昏,视线朦胧,但意识一直都是清晰地。“我知道你的家世,在大学里,背景特殊的学生,就如同影视明星一样,早就将他们各自的情况传扬开了。而你,是那样的优秀。皇甫,我曾想过,这一生都不会有爱情。可是遇到你,却让我有了心动的感觉。但我又不敢接受你的追求……因为,我知道,陷进去就是一场痛苦。你的身边,有太多优秀的女孩,而我真的很普通。我愿意把你当成神一样搁在心里,却不能接受你。”

    “如果我是神,我愿意为你堕落凡尘。如果我是人,我愿意为你成魔成狂。景琂,我喜欢你!”

    “我懂,我都懂得。只是我不敢去爱,我害怕有朝一日同我妈一样落到凄惨的下场。”

    “我不是冉东林,而你也不是你母亲。”

    “但我还是不能。”景琂闭紧了眼睛,“我不知道,我与你是否是真正的爱情。但我想到你时,心里总是快乐的。”

    “你这个女人,难道你一直深爱着我,连你自己都不明白吗?”

    “我和你之间,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爱情。”

    “你多大的人了,难道是不是你自己不知道。”

    “不知道!谁知道呢?来到花城,与你意外相遇,我觉得害怕,害怕看到你,害怕你问我为什么失约。你和金颖结婚,我还是害怕,害怕去参加你的婚礼,却又难过的远远躲起来,偷偷地看。你结婚了,你不开心,我也跟着难过……因为有你,我的人生才有了阳光,我害怕有一天,那抹阳光也没有了。你如阳光,但阳光是不属于一个人的,所以,我不敢面对……”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你很好。好到,我时常感觉与你之间不是爱情。就像一个卑微的孩子,崇拜着她的偶像。把你给我的东西,也当成是护身符一样……”

    “景琂,我不要做你的偶像,我想做你的爱人,我想做属于你的男人!”

    她睁开眼睛,面前晃动着三四个他的身影,看得不真切,就如梦中,但他的声音却是这样的深沉多情,传入耳里,她还是冷静的、理智的。

    也许,她永远也做不了糊涂的女人。

    是仇恨让她冷静,即便面对真情时,仇恨的冷静压住了真情的火焰。

    “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皇甫烨站起身,看着床上的她,满是愧疚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景琂阖着双眸,传出匀称地呼吸声,神态疲惫。

    皇甫烨低低地轻唤:“景琂!景琂……”

    见她没应,瞧这样子,她是真的睡着了。

    皇甫烨吞了口唾沫,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但他真的好挣扎,宋弘文相信他,可他还是自私地算计,用极低地声音说:“是我要莫振浩与你假结婚的!”

    是他!

    景琂迷迷糊糊间,听到他的声音,想要张嘴说话,却怎么也不说来,咽喉发堵,嘴里干涩,不由得吞咽一口。头很错,却没有什么比皇甫烨的话更令她吃惊的。

    皇甫烨继续说:“我和莫振浩约定好了,三个月为期。三个月内,他不能碰你。”

    她闭了闭眼睛,偏偏理智还在。

    不是说人醉了,一切都会记不得。人醉了,也就抛下了所有的理智。为什么她不是这样的,偏偏还拥有理智和冷静。

    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不是说醉了就糊涂了,当她喝多了酒,所以视物重影,头沉如山,其他一切都和平时一样,更难得的是她的理智似乎更厉害了。

    “莫振浩,出尔反尔,占了金颖,又想染指于你。我不会让他得逞的!”皇甫烨坐在床沿,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景琂的脸颊,这样轻柔地、怜爱的捧着,如春风拂过她的脸。

    她微微蹙眉,嘴唇蠕动。头越来越昏,睡意袭卷,如奔洪,如猛兽,令她无法阻挡,她扒在床上,只听得在沉寂之后,听到一声关门声,屋子里又归于昏暗,唯有房里的壁灯还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她困了,好想睡觉!

    她没做一个梦,只有无边的静寂,灰色的世界,隐隐绰绰间,似乎感觉到有个人在身边,时而替她拭去额上的汗,时而低声说着什么,她听得不大真切,但对方却真情流露。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景琂拍了拍头,头痛如裂,这是醉酒后的反应。

    伸了个腰,便见一边床头柜上放着一套新衣服,上面还压了一张纸条,笔迹流畅,刚劲有力:“景琂,衣服脏了,我已经送到红玫瑰大酒店的干洗部去了。这是我亲自为你挑选的衣服。今天早上,我们公司有个会议,我先离开了。答应我,下次别再喝这么多酒了。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署名处,是皇甫烨。

    景琂又忆起昨晚的事来,迷糊之中他说了什么,好像很重要。到底是什么呢?却怎么也忆不起来。就像是夜里做了太多的梦,之前的都记不住,醒来后就只能记得最后一个。她似乎听皇甫烨说了件很重要的事,后来又有人陪在她身边,好像是在给她擦拭额头。

    到底那是件什么事?

    景琂拼命地回想着,一桩桩、一件件地想,终于想起来了。

    有一个声音说:“是我要莫振浩与你假结婚的。我和莫振浩约定好了,三个月为期。”

    就是这个,皇甫烨与莫振浩约定好了。

    谁说喝醉就会酒后乱性,谁说醉了酒对于一切都会记不得。可她,居然还能想起来。老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一种解释,昨晚,她喝下的大半瓶葡萄酒,只让她有六七分的醉意。如果真烂醉如泥,怕是什么事也记不起来的。

    这一切,竟然是皇甫烨和莫振浩事先就约定好的,她成为了他们交易的棋子。

    总算是明白了!

    她拒作他们的交易的砝码,而她要让这一切都尽快结束。

    景琂洗了澡,人看着也精神了几分,只是面色有些憔悴,扑了些粉,看上去略微好些。离开渡假村,打的来到阳光俱乐部,开车往莫家去。

    小郑正要出门买菜,见景琂回来,迎了过来,神色慌张地说:“景姐,出事了。”

    “怎么了?”

    “冉小姐来了。”

    “丽珊?”

    景琂不由得忆起了韩美玉来。

    小郑噼哩啪啦地说:“景姐,之前冉小姐去了宋家找你,结果你没在,她就来莫家了。现在夫人已经知道昨晚你没在宋家过夜的事,很生气呢。”

    景琂心头沉了一下:“我知道了。”

    冉丽珊去宋家找她,显然是之前打了电话来莫家,知道她去了宋家。再去宋家,发现她不在,又改来莫家。这一回,怕是要麻烦了。

    进入客厅,便见莫母板着一张脸,冉丽珊小心翼翼、神色拘谨地站起:“姐姐。”

    “你来了?”

    莫母倏地起身,神色严厉。

    冉丽珊瞧得出来,景琂在莫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妈,我回来了!”景琂主动打破僵局。

    “景琂,你现在是有丈夫、有婆家的人,不是小姑娘了,你怎么可以在外面过夜。还骗我们说你在宋家。要知道我们莫家是不喜欢撒谎的人。”

    “下次不会了。”

    “振浩在外面工作很辛苦的,知不知道昨晚他在家等了你多久。他在外面忙了一天,回到家还要等你,你就不能体谅他些……”

    景琂低垂着头,接了杯白开水。

    冉丽珊说:“莫伯母,我找我姐有事要说,能不能麻烦你回避一下。”

    “好!好!你们姐妹聊,我去收拾房间。”

    景琂看了眼客厅,并未见到莫父。这个时候,没有去散步,想来是在书房里。

    冉丽珊说:“姐姐,对不起啊!我……好象给你惹麻烦了。”

    “没事。”景琂平静地看了一眼,这也怪她,她没告诉宋弘文,怎么可以要宋弘文给她圆谎,景琂也不想过多地再解释些什么。

    “姐,我们去你房里谈吧。”

    景琂笑了一下:“什么事啊,这么神秘?”

    “姐姐,我们家出事了。”

    “你和霍天宥?”景琂第一想到的就是此。

    那是冉丽珊的家,不是景琂的家,景琂从来都没迈进过冉家一步。冉丽珊不由细说,一把就抓住景琂双手:“这一回,你可一定要帮帮我!我知道,是我妈不对,她不该那么对你。姐姐,求你了,看在我的面子,就放过我妈这回吧。她真的已经知道错了,而且买凶开车对付你的,我想不是她,她是被别人陷害了……”

    原来,是这事!

    景琂神色一转:“公安局立案,检察院复查,法院宣判……这些都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姐,我妈是被冤枉的。你是受害人,你能不能撤诉啊?只要你去做证明,说你和我妈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她没有杀你的动机,我想检察机关一定会重新调查的……她真的没有要买凶杀你……”

    “丽珊,如果你要替你妈翻案,不是找我。而是去找证据!”

    “我找不到证据了。所有的证人证言都对她不利,律师说,除非你出面证明,说你和她的关系一直不错,也许……她就没有杀你的动机。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你的证言啊!”

    “我和你妈的关系有多糟糕,所有人都知道。”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会帮我吗?姐姐,我们到底是姐妹呀,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回,你就帮帮我妈。她真的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为难你了。看在我的面子上……”

    “丽珊,这是法,不是人情,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姐……我给你跪下了,我求你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妈吧……”

    景琂的头很痛,她曾想过,如果有这种状况出现,一定不会心软的。姐妹情分,她和冉丽珊并没有多深的感情。血浓于水,她是不愿意看到丽珊这么为难。可,就该为难她吗?

    “韩美玉买凶绑架,买凶杀人……有时候,我更希望她对付的人是我,为什么是弘文哥,我已经欠了他们很多,还害得弘文哥左腿致疾,给我造成这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我问过弘文哥了,他说了,只要你不追究我妈,他是不会追究的。我们可以给弘文哥赔偿一笔钱……”

    赔钱就证明,这事的确和韩美玉有关。

    可冉丽珊居然说她妈冤枉,三个被买的人都指认了,怎么可能还有假。

    景琂的目光锐利。直瞧得冉丽珊心里生怯:“姐姐。”

    “我不会帮你的。犯了法了,就理应受到法律的制裁,没有人可以挑恤法律。”

    “我妈真的没有买凶杀你。那时候,我已经和霍天宥好了,她是知道的呀,她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因为她害怕霍天宥因为我不要你。”景琂想到这里,“她可是从来都容不得我的。至于是什么理由,你为什么不去问你妈。”

    “你的意思,是不会替我妈作证吗?”

    “如果让我为她开脱,那就是伪证,我就是在犯法。冉丽珊,你自己冷静一点,与其想法为她开脱,不如给她找个好律师,让她坦白一切事实,争取少判两年……”

    冉丽珊惊得一愣:“我妈不可以坐牢的!她不可以坐牢!”

    “任何人做事都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你如此,我也如此,所有的人都是如此。丽珊,你在做最徒劳的事。”

    “姐姐,你知道吗?霍家妈妈不喜欢我,如果我妈再坐牢,她就更无法接受我了。霍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怎么可能接受一个罪犯的女儿做儿媳。”

    “如果霍天宥够爱你,这些自然不在话下。为什么会去介意你妈,他介意的只是你这个人而已。”

    “你说得轻巧。你现在和振浩哥结婚了,因为莫伯母无法接受你,你在莫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啊。难道你希望我和你一样?”

    “那是你的事,我为什么要管?”

    她们是姐妹,难道不是吗?冉丽珊惊得目瞪口呆。景琂居然可以说出无情的话,冉丽珊忘了,她是景琂,是仇恨满腹的女子。

    与其等冉丽珊说出来,不如由她自己先说:“如果我不帮你,你是不是就打算不和我做姐妹了?”见被自己说中,景琂莞尔一笑,“在事实和姐妹之间,我会选择前者。第一,我妈是怎么死的,你知道。我妈就活该委屈一辈子,你妈就应过好日子吗。就算你妈坐牢,那也是咎由自取。在二十多年前她就该被送入监狱了,能等到今日,也算是上苍对她的厚爱。第二,如果我违心地纵容你妈,我对得起弘文哥吗,我对得起自己吗?帮了你妈,就是在帮助罪恶,就是在害我自己!”

    “姐姐……”

    “如果你想用姐妹情来要胁,我劝你就别试了。我会选择坚持真相,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妈早该有今日了,我不可以帮她做伪证,除非你是想把我也送进监狱。我会在法院上,说出自己知道的事。那时候,你就不是在帮你妈,而是在害我!对于一心想害我的妹妹,这样的妹妹不要也罢!”

    字字如针,扎到冉丽珊的耳里,她是真的拿景琂当姐姐的,没想到景琂竟说出这样的话来。无疑给她的父母打下了一个烙印:永不原谅!

    是的,她无法原谅害苦了她母亲的男人和女人。这一生都不会原谅,她可以选择放过他们,却不会选择宽恕和原谅。

    “如果,你真的怜惜我们的姐妹情分,就不要说那些荒唐的话。因为,我不可能去戏弄法律,更不可能去做什么可笑的证言。”

    “又没有闹出人命。我可以把花城的那套公寓给弘文哥,就算是他致残的补偿,只要你们不告我妈买凶杀人,这样就可以没事了……”

    “冉丽珊,你也是念过大学的人。你不会不知道,什么是违法犯罪。那件事闹得那么大,怎么可以说私了就私了。如果是过失造成的车祸,可以接受私了。但那是蓄谋,是害人,已经触犯了法律。你再说这样无聊的话,弄不好就成了干预司法公正,这也是在犯法。为了你自己,我劝你不要做无谓的事。”

    “可那是我妈!我不可能看着她不管。”

    “你要瞎管,不知轻重,就和她一起坐牢。”

    “我妈她没有买凶杀人,真的没有!”

    “有是没有,得由司法机关说了算。我也会耐心地等着结果!”

    “你不帮我?你真的不打算帮我?”

    “我帮不了你!你走吧!”

    冉丽珊泪眼朦胧,望着景琂,她很生气,从未像现在气过,她是真的很看重这个姐姐,把景琂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怎么可以不管她的未来,不管她母亲的事。

    “如果我妈真的坐牢了,我会恨你一辈子!恨你一辈子!”

    “在这之前,我已经决定了恨一辈子!”景琂拿定了主意。

    相认前的冉丽珊又回来了,不是吗?她居然冲景琂吼出了那些话。

    景琂是不打算放过韩美玉的,她太明白其间的轻重了。

    放过了韩美玉,就是对母亲的背叛,对宋弘文致残的冷漠。所有人对于自己做过的事都得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