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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04 公爹病了
    燕子不敢想,她突然想起秀秀来。在他们离婚前,秀秀就说过李智踹了她一脚。很快,燕子又想起了一件事,好像是李智与秀秀结婚不久。有一次秀秀约她去逛街,秀秀试新衣服的时候拉不上背后的链子叫她进去帮忙,秀秀背后青青紫紫都是一片伤痕。

    “哟,秀秀这是怎么了?”

    “昨天超市的货架倒了,上面的饮料砸的。”

    饮料瓶能有多重,能砸成那副样子?

    燕子现在才想到,这极有可能就是家庭暴力。秀秀那时候还很爱李智,因为爱和面子她不会说实话。

    不行,她得打电话问问秀秀。

    燕子起床找到通讯簿,好不容易找到了秀秀老家的座机号码。

    接电话的是秀秀的母亲,秀秀妈在电话大喊:“秀秀,你朋友电话,一个叫燕子的。”

    郑晓军本想在拉萨借调,没想到这几年竞争很大,就一个小小借调也被人挤了。晓军只好回县里继续工作,依旧尽量在每周五赶回拉萨与燕子团聚。

    “我说大小姐,这都几点了,你还没睡啊?”电话里是秀秀带着鼻音的声音。

    “秀秀,我就想问你。李智他有家庭暴力吗?”

    电话那头的秀秀沉默了。

    “秀秀,这才是你和他离婚的真正原因吧。”

    李智家的情况和郑晓军差不多,燕子都能宽容,可是秀秀却离婚了。

    “燕子,你怎么猜到的?”秀秀问,“别看他长得斯斯文文,喝酒打人的时候可不会半点手软。”

    “秀秀,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有几人会相信那个斯文家伙会打人。燕子,没什么事的话我睡了。”

    秀秀挂断了电话,燕子的脑海里交替出现秀秀那带伤的后背,还有手机里听到的尖叫声。

    燕子快速地穿好衣裳,打的到了李智家的附近。

    夜,很静。

    燕子站在楼下,抬头就能看见李智家的灯是众多人家里最亮的,几乎每个房间的灯都亮着。是不是她多疑了,人已经来了这样上去会不会太冒失。

    燕子正在犹豫,又从李智家传出一声砰砰磅磅的声音。

    真出事了?

    燕子扒腿就跑,快速上了李智家的楼梯口,是楼下的邻居在敲李智家的门:“李智,大半夜你搞什么鬼,弄这么大动静吧?还要不要睡了?”藏族老大爷的眼神不大好,眯着眼睛借着楼梯上昏暗的日光灯打量着燕子:“哟,你怎么在外面?”

    燕子笑,“格朗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

    “听这声确实不是……”

    “啊——赵姐救命!”屋内的乔春花听到燕子的声音,惊呼一声。

    两人相互对望,燕子冲近门口不停地拍打着门:“李智,你在干什么?是不是在家打老婆,快开门,我听见了,听见小乔在喊救命!”

    藏族老大爷眼神不好,可这听觉很灵敏。

    “赵姐,你回去吧,我……没事。”

    “砰——”燕子心里着急,隔着房门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怎么了,虽然乔春花的声音低沉,可她感觉得出来,这是抑制住巨大的痛苦才说出来的。

    “赵姐,你走吧,我真没事。”

    燕子不再拍门,静静地站在外面听声,里面一片寂静。

    “姑娘,你和他媳妇长得可真像。你们是姐妹?”

    燕子笑。

    “和李智住了几年邻居,平常还好,他一喝酒家里的动静就不小。”

    燕子在楼下站了一阵儿,看李智家的灯光熄灭,这才打的回家。

    第二天中午,燕子还是有不放心,去超市找乔春花。

    “小乔,我有些放心不下特意来看看,你没事吧?”

    乔春花微微一愣,面容苍白地看着燕子,咬咬嘴唇:“赵姐,以后你不要来找我了。”眼里全都是痛色与惊恐。

    “我们都是女人,我听说过李智打老婆的事……”

    燕子的话还没说完,乔春花失声大哭起来,她快速地冲出超市,跑到拐角处扒在墙上开始痛哭起来。

    在老家,找一个像李智这样的男人做丈夫,能挣钱、有学历就像是天下掉下了馅饼一样高兴。乔春花一直也知道,打她嫁给李智,李智就从心里瞧不起她。说她笨,说她这不好,那不好,骂她没文化。

    “春花。”燕子轻轻地喊了一声,乔春花抱住燕子哭得更伤害了。

    燕子坐在大理石阶梯上,任乔春花抱着自己。撩开她的衣袖,手臂都是青紫色的瘀痕,像是绳索捆绑的痕迹。

    “赵姐,是额不好,怪额太笨,我没事,真的没事……”

    被折磨成这样她还说没事,燕子掀开乔春花的后背,一片又一片都是青痕。

    “春花,走,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乔春花推开燕子的手,苦笑着:“赵姐,额没那么娇气。额还要上班呢。”

    燕子心里很痛,她想帮乔春花,可是现在才发现不帮或许就是帮。李智是个爱面子的人,如果让外人知道他打老婆的事指定挂不住面子。现在这社会,家庭暴力很多,大部分都被掩藏起来。秀秀那样聪明、有个性的人都死死隐瞒着此事,乔春花又能如何?

    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郑晓军打来的。

    “老婆……呜——呜——”晓军喊了一声就开始哭起来,像个孩子似的哭得很伤心。

    “乖啊,别急,慢慢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燕子还是第一次见晓军哭。

    晓军断断续续地说:“老婆,怎么办?我爸住院了。”

    “那就好好治病呗。”

    “姐说爸吐了好多血,全家人都吓坏了。”

    “你别太急,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一定会没事的。我手头还有点钱,我把钱打回去,告诉姐让他们好好给爸治病。”

    “老婆,你准备打多少。”

    “两千。”

    “那不是给颜颜准备的生活费吗?”

    “没事,回头我给爸、妈说一下,他们会理解的。”

    燕子回藏已经大半年了,临离开娘家的时候和父母说好了每月给颜颜五百块钱的生活费,如今算下来大半年就给了一千块,就这点钱还不够颜颜营养钱。老爸虽是退休工人,可每月领的也不多,一个人拿下工资得老两口一起花。

    对于父母、孩子燕子心头有极重的负疚感。她没有做好一个女儿,也没有做好一个母亲。这也是在藏地工作的人所特有的情感负债,因为这样燕子总能体会晓军的难处。

    从邮局寄钱出来,燕子拿自己的医保卡在医药超市为晓兰刷了几盒补脑的口服液。

    日子又归于平静之中,对于燕子上次把衣服给乔春花的事儿晓军也有意见。他说:以后别管人家的事儿。

    过完年,晓兰学校开始审核户口,燕子不得不佩服晓军,居然会选在几年前就把晓兰的户口迁入西藏。听晓兰说,他们学校就查出了好几个假户口事件,这些学生的户口不在老家、也不在藏,成为两无人物,学生和家长都快急疯了。

    晓兰面临毕业,一下子繁忙了许多,也没心思去燕子衣厨里是否添置了新衣服。

    2007年3月中旬,燕子正在家里看电视,晓军突然就回来了。

    “燕子,我明天开始休假。”

    “休假?”燕子有些觉得有些意外,因为在此之前她都没有听晓军提过。

    晓军坐在沙发上,满腹心事:“还记得快过春节的时候爸生病住院的事吗?”

    “你不是说是胃大出血吗?”

    晓军望着屋顶:“去年十月就犯过一次,我寄了一千五回去。年前又犯了,说好了让他们给爸治,可是爸心疼钱在医院输了两天液就回家吃药了。”“下午,姐打电话来,说爸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燕子有一种不良的预感,她生孩子晓军都在县里忙工作,却在这当口说要回去。一定是公爹得了重病。

    “是癌症,中期。”晓军声音沉痛:“燕子,对不起,这次我又没和你商量就从县财务借了三万块钱,我必须回去给爸治病。”

    “哦——”燕子应了一声。

    “燕子,如果我回去。晓兰这边的事就让你多费心了。”

    燕子静静地听着,才感觉生活有点盼头,怎么又出这事。公爹还真是,晓军寄过一回钱,她也寄钱了,干吗就不会好好治呢。原本是胃穿孔、胃出血的病如今转成癌症了。

    中期癌症是治还是不治?治也有好的可能。如果不治就只有等死了。

    第二天一早,晓军就坐上了回老家的长途汽车。从拉萨到兰州只需要两天时间就能抵达,到了兰州离晓军家就不远了。

    燕子什么也没说,她心里觉得闷。生活就像是一副极重的担子,刚刚轻松一点又压在她的身上。她得帮忙供晓兰上学,将来还得上大学,现在公爹又得了癌症,还得无条件的为老人治病。对女儿,她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对父母她没有做好女儿敬孝跟前,把孩子丢给父母,把敬孝抛给了两个姐姐。

    在生活的压力面前,有人做了逃兵,有人还在苦苦地挣扎。每一次遇到不顺心的事,燕子就在心里问自己:爱情还剩下多少?她爱晓军,所以她愿意和晓军一起面对任何的坎坷风雨。习惯性地听晓军在耳边说:老婆,我爱你。一千遍、一万遍都不厌烦。

    晓兰周末回家时,燕子正在厨房里忙碌。晓兰难得回来一次,她今天买了一斤排骨,这东西比肉要贵。

    “咦,嫂子,哥没回来吗?”晓兰问。

    燕子说:“他休假了。”

    想到晓兰眼下正是最关键的时候,燕子不想告诉她关于公爹生病的事儿。

    “哥还真不够意思,他休假也不告诉我一声。”

    “怕你烦他,更担心会扰乱你的心情。”燕子尽量想装出无事般的样子,“晓兰。”

    “嫂子。”

    “晓兰,好好学习吧。”燕子说,“家里人可是对你抱有很高的希望,不要让大家失望。”

    “嫂子,我来这边就是为了考大学的。我打听了一下,就我这情况没问题。”

    晓兰哪里晓得,当初晓兰找不到学校,燕子费了很大的工夫,为了不打击她的自信心,特意叮嘱晓军和学校的朋友就说是晓兰自己考进去的。入学考试那次,一共有八个从内地过来的汉族学生,成绩好的,摸底考了五百多分,这分数哪位老师见了都欢喜。而晓兰却只考了三百多分,八个人里是倒数第二个。

    晚上,晓军打电话过来,说是已在市里做全身检查。结果出来了,是中期食道癌。现在的问题是得与哥、姐商量怎么办?决定对老爷子说实话。

    一家人将他瞒了那么久,是该说实话的时候了,是动手术还是在家静养都得老爷子说了算。

    过了几天,晓军又打电话来说老爷子决定了,要动手术。晓军他们村里几年前也有一个患胃癌的老人,在兰州动手术之后就好了,如今都活了五年多了。这件事对老爷子的触动挺大,他要求动手术。对于近七旬的老人来说,这是大手术。

    “燕子,做为儿子既然父亲决定了动手术,我就必须做到。哪怕他动完手术只活了几分钟也得做,我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得尽量满足老人的心愿。”

    燕子只是静静聆听。

    “燕子,我打听了一下去兰州做这种手术至少得准备七万块钱,我带了三万回来,还差四万。燕子,你能不能想办法再帮忙凑点钱。”

    说到钱,燕子就觉得沉重。结婚以来婆家的事就没断过,一会儿这,一会儿那,如今突然又添几万钱的外债,压在她的心头喘不过气。婚姻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当老人选择了动手术来延长自己的寿命,她就必须努力去做。

    燕子突然恨自己太通情理,她甚至无法拒绝晓军的建议。让她去凑钱,她能让哪儿凑,她只能找有钱的大姐借,怎么开口,告诉大姐自己借钱是为了替公爹治病。

    “燕子,我爱你。我知道你人好,帮我凑三万块,其他一万哥姐再想办法。”

    “我试试看。”

    “凑没凑到明天你都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实在不行,就……”

    “郑晓军,不许动卖房子的脑筋,我想办法就是了。”

    房子才买多久啊,而且燕子的父母才搬到大房子里。去年买的时候才七百多块一平,年一过就涨了,如今得有一千一百多一平。房子约有近一百四十个平方,三室两厅,简装的钱是燕子父母拿的,家里的新添的电器是大姐、二姐买的。

    晚上,燕子拨通了大姐的电话,想到找大姐借钱,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中。大姐、二姐有事她一点忙都帮不上,可是自己有事想到的就是她们。

    燕子问大姐夫、问两个侄儿,又问关于颜颜的事。

    大姐还是感觉出来了:“燕子,你有事就直说。”

    “大姐,你手头方便吗?”

    大姐朗朗大笑:“我就知道你没事不会给我打电话。”停顿一会儿,说:“借多少?”

    “三……三万。”

    “好说,回头你把帐号给我,我给你打到帐上去。”

    “大姐,谢谢你。”

    “燕子,你要三万做什么。”

    “小郑他爸病了,要住院。”

    “啥病要三万?”

    “中期食道癌。”

    “这不是烧钱吗?”

    在老家那边,燕子回去休产假时听人说过几个得癌症的病患。无论早期、中期、晚期的,统统在手术后不久就死了。所以大姐才会说是在烧钱。

    “大姐,这话你和我说说就算了,千万别在小郑面前说。暂时也不要告诉爸、妈,我不想他们太担心。”

    燕子想起了秀秀说过的话,自己辛苦赚钱却给了别人,换成是谁心里也不平衡。燕子的记忆里,公爹就是晓军影集里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她回娘家休产假,没去过婆家,婆家的人就见过晓兰。这样的事搁在内地有大部分的人无法理解,可就是她最真实的经历与感受。没见过公爹,她却要借钱给他治病。燕子唯一的心愿就是晓军在余生能够过得快乐而轻松,不用因为没钱给父亲治病而郁郁寡欢、受到一辈子良心的谴责。

    别人会怎么做燕子不想知道,燕子只知道自己得按良心来做。哪怕将来她会和晓军分手,她现在也必须这么做。因为她现在是晓军的妻子,就必须和晓军站在同一条线上。

    燕子很快将晓军在兰州开的新帐号传给了大姐。

    燕子突然想回婆家看看,可刚把想法说出来就遭到晓军的反对。

    “你走了晓兰怎么办?她现在正面临高考,后面还有好多事呢?你不要担心,爸会没事的,或许让他挂念着未见面的小儿媳会让他更坚强。”

    燕子听晓军的话,老老实实地呆在拉萨,有事没事都打电话回去问问。婆家人说的话她听不懂,就跟听鸟语一样,都是由晓军转达的。

    2007年3月20日早上6点,晓军的父亲被推入了兰州某大医院的手术室。经过漫长了七个多小时的手术,燕子终于等来了晓军的电话。

    “燕子,手术成功了。如果晓兰再问,你就告诉她吧。”

    燕子悬着的心也放下了,谁也不希望花了几万块钱换来的是老人的突然辞世。

    婆家的亲戚很大,七大姑八大姨的,医院里主要是晓军的姐姐、姐夫照顾,晓军负责后勤,就是跑前跑后。晓军大哥因为家里孩子多,还得照看地里的活留在老家。晓军的堂弟、姑姑去了兰州照料。

    那天,燕子将实情告诉晓兰的时候,晓兰有些意外,坐在沙发上哭了一会儿。燕子劝了好一会儿,晓兰才止住哭泣。

    公爹生病的事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丢下了石子,惊起一湖的涟漪。

    2007年劳动节前,晓军从内地回来了。人又黑又瘦,看得燕子心里直心疼。

    晓军还没来得及缓过高原反应就回县里了,临走的时候燕子为他买了一箱牛奶。

    晓兰学校开始审核学籍,成绩好的由老师填,晓兰因为属于差生行列,老师便由学籍表发给了他们自己。

    因为晓军回来,燕子也就不再过问晓兰的事儿。她的心觉得很累,从小都不喜欢借钱的她总想着贷款,想着大姐那里借的三万块钱

    那天,燕子正在洗澡,晓军就火急火燎地回来了。

    “你说,晓兰能干成什么事?学籍表也能填错。”

    据燕子一位在高中做老师的熟人讲,高三毕业生的学籍表最多只能填错三次,填错一次还得盖一次学校的章子,一旦出现三次错误,学籍档案表就得重新领取。而这玩意学校每年都是按人头领取的,根本没有多的。

    晓军回来就是为晓兰学籍档案表的事儿,他参加工作以来都在县城,就算有认识的人也是常有往来的几家单位。

    寻找学籍档案表的事儿就落在了燕子身上,燕子坐在客厅里把自己认识的事想了半天,总算忆起了那么一位。

    燕子第二天特意请了一天家,专门落实晓兰档案表的事儿,下午上班时总算弄到了一份。

    晓军从燕子手里接过档案表说不出的感激,燕子轻描淡写地说:“快给晓兰送去吧,别误了事儿。就别再骂她了。”

    档案表的事儿算结束,紧接着就是晓兰考学的事儿。

    燕子记得多年前自己高考,老爸、老妈、大姐、二姐各自给了她一百块钱,说是高考忙就别来回走路了,打的、坐三轮都行。老爸老妈执意要送燕子去考场,燕子吵嚷着说压力太大拒让家人接送她,中午的时候燕子就在考场附近的馆子吃上一顿。她一抬头就看到周围陪伴的家长还不少。家里有人参加高考全家总动员,分工合作,专门做饭的,专门陪着解闷说话的、专门接送……五花八门要多细致就有多细致。

    燕子想:如果自己被这样包围着,估计得疯掉,考上还好,考不上她且不得难过得想自杀。

    如今又轮到晓兰上考场了。晓军特意请了假还借了单位的公车接送晓兰。从考场一出来就带晓兰回家吃饭,晓军还专门为晓兰制作的菜谱,早、中、晚都吃些什么。

    看着如此负责的晓军,燕子心里莫名感到酸楚。

    高考之后,兄妹两个坐在客厅里研究着2007年的招生计划表。研究了两天,晓军特意勾出一部分院校的名称与专业抄了下来。

    燕子说:“专业的事儿现在能看出来什么?这几年高考移民生一年比一年多,大家都想着西藏这边的学生管分配,就说06年,不还是有一批人没寻上工作吗?只要自己有能力到哪儿都以养活自个儿,内地发展也不错啊。”

    “几年前和几年后能比,专业很重要,这关系着将来晓兰有没有好工作。你不想帮忙就算了,别在一边捣乱。”

    晓军也只是随口说说,可燕子听来觉得很刺耳,什么叫她不想帮忙,这只是她的一点建议而已。毕竟上学的是晓兰,而且这个小姑子并不是没有主见的人,突然之间很听晓军的话了,燕子是担心将军晓兰会责备晓军。寻上好工作还好,如果找不到且不要落埋怨。

    燕子一番好心在晓军这儿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索性到同事家去串门。待她回来时,客厅里挤满了人,全都是晓军在拉萨的老乡、同学七嘴八舌说的都是晓兰应该报什么样的院校,什么样的专业。

    晓兰的成绩出来了384分,按照晓军最初的推测她最多能考350,如今却考了384分,上了西藏大学汉族分数线。

    “嫂子,我报西藏大学怎么样?”晓兰甜甜地问燕子。

    就晓兰这分数也只能上西藏大学和咸阳民院,燕子沉默了,说真的她很想晓兰到内地上学,一则内地的氛围很好。

    “我看西藏大学不错,离家近,而且我们也能照顾上晓兰。”晓军一说话就没了燕子发表意见的地方,都已经决定了才来问她。

    燕子心里觉得闷,低低地应了一声:“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燕子刚进卧室,晓兰就追了过来,满是不安地问:“嫂子,怎么了?”

    “我没事。”

    有时候燕子觉得自己和晓军是一家人,可有时候她又觉得和晓军之间总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她怎么也跨越不过。晓兰考上大学了大家都很高兴,不高兴的只有燕子。银行还有贷款,大姐那儿还有三万块钱的借债,如今晓兰一上大学婆家大哥、大姐是指望不上的。婆家大姑子是嫁出去的女儿,人家还有一家老小要照顾,大哥家里有四个孩子,大的也和晓兰差不多去年刚考上大学,自家都照顾不过来,哪能管晓兰。

    很明显,当年晓军将晓兰领进藏就是为了让她在这边考上大学,就是为了要供晓兰上大学。这一点燕子是一早就想到的,可想到那两笔外债,想到晓兰一上大学就得有一笔学费,她就无法觉得轻松。心头像压着大石头,却不能找人一吐为快。

    “嫂子,这次我第一学年的学费我不找你拿。”

    “啊——”燕子微微一惊,不找她拿难道晓兰已经凑到学费的钱。

    晓兰说:“我爸不是参加了农村医疗合作社吗?上次住院开刀按照政策规定是可以报销一部分的,我听大姐说从县民政报了百分之三十,可不有两万多块吗。”

    燕子听晓军提过这笔医药费的事儿,当时他们夫妻出了六万,还有一万多块是村里、亲友们送的礼。在婆家乡民淳朴,但哪家有个什么大事邻里之间都会送一些礼,礼钱不多十块、二十的,但是公爹兄弟姐妹多、侄儿侄女、外甥多,他们也给了一些钱,加起来有一万多块。这七万多块全都用在了给公爹切除食道癌的手术上。

    他们夫妻到处拉账凑了六万块给他手术,给公爹继续看病就算了,问题这笔钱却落在大哥手里。

    晚上,燕子就这笔钱的事儿问晓军:“爸住院的开销报了两万多是吗?”

    晓军微微一愣:“没那么多,一万多点吧。爸虽然动了手术,可这营养还得跟上,兴许再过些日子得去兰州做化疗。这化疗一次就是五六千,所有我就没向你提。”

    “可晓兰说报了两万多呢。”

    晓军将手中的书一丢,大声说:“她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你听她胡咧咧。”

    燕子觉得委屈,显然在这件事上晓军又骗了她。他根本就不懂她的心里有多难过,就像秀秀说的,婆家人就把她当牛当马的使了。“爸如果做化疗就算了,如果他不做化疗这钱应该给我们还账。你单位欠了三万,我还找大姐借了三万。”

    “烦!”晓军缩入被窝了。

    他还说烦,她才烦呢。燕子拽着晓军:“你给我起来说清楚,你烦我不烦吗?”

    燕子拽拉不动,晓军没有理她,她更觉得委屈了。“郑晓军,你是骗子,是大骗子。当初结婚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你说帮你哥修了房子就可以不管了。可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找我们,凭什么爸生病就让我们一家出钱,你哥是干嘛的?我们出钱,他倒赚上一笔,就不能拿那钱让我们还帐?”

    “赵燕,我说你今天是不是存心的。跟你说了多少回,那钱是给我爸的营养费,回头身体养好了还得做化疗,你干吗非得要那钱,不要那钱你会死啊?”

    “郑晓军!”燕子抱起枕头重重的砸在晓军的身上,他不让她好过,她也不让他好过。没砸几下郑晓军就恼了,坐起身将燕子压在身下,咬牙切齿地真想狠狠的揍他一顿,他扬起拳头,可是看着燕子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心中一软:“燕子,钱都给了,你这样闹还有意思吗?”

    “我就是不舒服,凭什么我们借钱给爸看病,大哥却平白得了两万多块。想以前我们寄了两次钱让爸看病,他不都是舍不得花钱才拖成大病的吗?那些钱花哪儿了?还不全花在你大哥和你大哥的四个孩子身上。我们是开银行啊,跟你结婚后,我就没买过一件象样的衣服。结婚前,还能隔三岔五的和朋友、同事出去吃饭,你说这都多久了,就没出去吃过?”

    燕子想着外面火锅店里那些美味的菜肴,虽然她自己也做,可是哪能和外面的比,外面的就是香。

    “郑晓军,我他妈的就是你家的取款机。需要用钱了,你们一个一个又找我。不行,你得把那钱给要回来,你哥他们不是知道我们给爸看病的六万块都是我们借的吗?给我们还帐怎么了,如果爸要作化疗我们再给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