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你能不折腾吗?把钱给你,你再把钱寄回去,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
“郑晓军,你瞅着吧,以你爸的性子他根本不会去做化疗,这钱铁定就给你哥了。”
拿出去的钱还能要回来吗?郑晓军又不是家里的独子、长子,凭什么啥事都是他们挑大梁。燕子很生气,气郑晓军一次又一次地骗她,拿她当傻子,气婆家那些没完没了的事儿。
燕子一把掀起被子就要下床,人还没走就被郑晓军给拽住了。对于燕子生气的事,晓军几年来有一套自己的方法,抱住她的头就亲,还没亲上几口呢,胸前就被燕子狠狠地打了一拳。郑晓军嗯了一声继续自己的猛烈攻势,命根子竟被燕子使使地拽住,“郑晓军,你亲,再亲老娘就让你变太监。”
郑晓军微微一愣,燕子一记拳头放了过来,用力将他推倒在床上,郑晓军跪在床上不妨一个跟头从床上滚落下去。
燕子双手叉腰露出一副母老虎的样子:“郑晓军,我跟你没完。既然你不给我钱,那么今儿我把自己买了拿钱回来还账。”
“把自己卖了?”晓军有些迷茫,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燕子笑着,用左手托摸着自己光洁的肌肤:“我是不是还有几分姿色?五百块一晚有人要吧?我大姐那三万块钱我一定要还,要还!”
燕子转身出了卧室,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跑。还没到门口呢,晓军跌跌撞撞就跟了过来,双手一伸挡在门口:“你想干什么去?”
“卖我自己!”燕子恶狠狠地瞪着晓军,抬起拖鞋飞踹过去,钱,他妈的她想钱都快想疯了,钱真是好东西,有钱一身轻松,无钱寸步难行,每次想到自己借大姐的三万块钱,燕子就无法轻松起来。每次给家里打电话,就怕人提到借钱的事儿。亲兄弟明算帐,她家里可不像婆家都是一笔笔的糊涂账。
晓军小腿吃痛蹦跳起来,燕子冷冷一笑借此开门离去,只留下一串沉闷的脚步声。
晓兰在客厅还没睡着,开门看着敞开的大门:“哥……”
晓军看着晓兰,他一直告诉燕子报医药费的钱并不多,可哪知晓兰却说漏了嘴。两万多块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笔大数目。“你呀,真能捅篓了。多事——”
晓兰满是无辜样:“怎么又关我事了?”
晓军可没工夫和晓兰打口水仗,燕子出去了,大半夜的万一真做出……
拉萨这地方除了特产多,还有一多——小姐多。每条街上都有小姐店,所谓的美容美发正规的没几家,大部分都是小姐店。燕子如果往那店里一站,还不得吸引一群狼过来。虽然燕子不是绝对大美女,可她还是能吸引男人的目光。郑晓军第一次见燕子的时候,就是被她的清丽与可爱所吸引。
晓军出门,后面晓兰也跟着出来了,在燕子单位院子转了一圈也没瞧见她的影子。晓军又出了大门到外面街上转悠,几个相熟的燕子同事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晓军,晓军一句话不说唯有向人家赔笑的份儿。
燕子单位院子外面就有几家美容美发,晓军想进去问问,但是又觉得传扬出去让人笑话。给燕子打手机没人接,估计手机是落在家里了。
晓军让晓兰在家里等着,自己就在单位大门周围转悠。
晓兰还是不明白她今天撞什么祸了,细细回想起来,她今儿也没说什么呀。想了许久也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最初还是抱着有些郁闷的心在等燕子,到后面就完全被精彩的电视节目给吸引了,跟着里面的情节笑得嘻嘻哈哈完全忘了嫂子半夜出去的事儿。
燕子出了家门,很生气也找不到人可以发泄。刚巧遇到单位周大姐从外面打麻将回来,索性到周大姐家串门。
周大姐自从在十几年前离婚之后,一个人独自带着儿子过。去年,她儿子考上大学回内地了,就剩下她一个人。再过几年她也该要退休了,每天一日三餐要么去单位食堂,要么就在家吃,麻将是她最主要的娱乐活动。虽说周大姐四十多岁了,可看上去像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打扮比燕子还要得体。
燕子想:离婚的女人也可以过得很滋润。
周大姐离婚之后介绍的人很多,可她为了儿子一直没有找,这之间只是接触过几个男人。只说退休后回内地再找一个老伴就行。
燕子在周大姐家坐了一会儿,就回家去了。站在自家单元楼梯口,她还能望见在大院旁边等着的晓军,穿着睡衣身上还披了件厚外套,那模样看上去奇怪极了。
虽说是说七八月,可到了下半夜拉萨还是比较凉。看晓军受冻,燕子觉得很解气。应该把晓军送到北极去冻冻更好,他根本就是不清醒,陪他过一辈子的人是她,可他处处都护着郑家人,护父母就算了连他大哥也一并护着。
客厅里,晓兰看电话正出神,居然没有留意到已经回来的燕子。燕子没有说话,瞧了一眼就进了卧室。现在连晓兰也变得有些讨厌起来,而晓军无疑是令她最讨厌的人。
躺在被窝里,燕子很快就睡着了。
睡得正香,听到晓军兄妹俩说话的声音。
“你嫂子还没回来?”
“你不是在大门口等着吗?我没瞧见。”
燕子心里更得意了,最好让他们满大街地找一遍才好。她是该发发威折腾一番了,这些日子都被他们兄妹唱了主角,尤其是晓军这家伙完全漠然了她的感受。
晓军担忧起来,“快四点了,去哪儿了?”
“哥,要不再到周围找找?我在家里等着,嫂子一回来我就给你打手机。”
晓兰来了近一年,也没见燕子闹什么脾性。总的来说燕子的性格不错,够文静、温柔,也容易相处。
燕子很快就睡着了,被尿憋醒,睡意朦胧地穿拖鞋出了卧室,经过客厅电视机还开着,晓兰坐在小床上怀里搂着抱枕。
燕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打着个哈欠:“晓兰,你的电视瘾也太大了吧,竟能看通宵。”
晓兰猛地听燕子这么一说话,惊叫一声:“啊——”捂着嘴巴,“嫂子,你不是出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被晓兰一问,燕子才想起来正和晓军吵架。
燕子出了厕所,就发现晓兰正在卧室里找东西。“嫂子,你手机在哪儿?”
“你快睡吧,虽说明儿是周末,可是女人的美容觉也很重要。”燕子并没有告诉告诉晓兰手机放在哪儿,她就是要好好治治晓军,急死他,真恨不得给他戴一顶又大又绿的帽子,可惜燕子除了晓军对别的男人一律不感冒。
“唉哟,嫂子,我求你了,你就把手机给我,让我给哥打个电话,他都快急死了。”
燕子指指手机放的地方:“自己拿。”
晓兰拿了手机:“哥,你在哪儿呢?嫂子压根就没出去,一直在家呢,你赶紧回来吧。”
晓军哪里肯信,他可是亲眼看燕子出门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哥,真的,真的,嫂子在家,要不你和他说话。”
燕子愤愤地瞪了一眼:“让他去找吧,找死他才好!”缩下被窝燕子倒头就睡。
电话那头晓军听到燕子在旁边的声音,确定她真的回家了。
晓兰满是好奇,她一直在家燕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嫂子该不会有什么特异功能吧。“嫂子,你怎么回来的?”
“睡觉,睡觉!”燕子不想搭理晓兰,这对兄妹还真够糊涂的,一个大活人回来了晓兰居然硬是没瞧见。不过她很佩服晓兰看电视时的认真劲,那个投入得万事皆可抛。
晓军急得满大街的找人,生怕燕子一时冲动真做出什么事来。单位周围的几条街他都寻了一个遍,大晚上的一个大男人穿着睡衣满大街传,还被民警给拦住问了半天,幸好外衣口袋里有身份证,否则就被送到派出所去了。
晓军只觉满肚子都是火气,不就是两万多块钱嘛,至于这么折腾。
“赵燕,你给我起来。说清楚你今晚去哪儿了?”
晓兰说:“哥,她就没出去。”
“你闭嘴。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你都不知道,留你在家做什么?你们俩是不是合起伙来气我?”
晓兰努力地想,可她实在想不起来燕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人肯定没乱走,心里自觉理亏,弱弱地说:“什么合起伙来?我也不想这样,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来的?”
燕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们兄妹要说话去客厅,别吵我睡觉。”拽过被子将头蒙起来。
晓军很生气,害他一整晚在外面乱转,现在她居然跟没事人一样。抓住被子一拉,燕子只着睡衣蜷缩在床上,被凉风一灌清醒了许多。
“赵燕,你想把我玩死是不是?”
“郑晓军,是你在玩我。一直以来,你不就把我当傻子吗?别人娶老婆是用来疼的,你娶老婆就是给你家找一个挣钱的机器。我就算是机器,你也得给上上油保养吧,可你他妈的就知道使,从不懂爱惜。”
“不许骂我妈。”
“我就骂了,你他妈的就是王八蛋,你他妈的不是个东西……”燕子睡意正浓,被晓军一嚷半点睡意都没有了。他生气,她还生气呢。她压抑得很辛苦,一直强迫自己做个通情达理的女人,现在她做不了,再也装不下去了。
“我叫你骂。”郑晓军抓住燕子的衣襟就想打,只听晓兰惊叫一声就拽住了他的胳膊:“哥,你可别冲动。她骂妈是不对,可你一打人就不好了。”
燕子伸长脖子:“你打啊,你打啊。李智打胡秀,把胡秀打得离了婚,你也打我啊,郑晓军你要是个男人就打一下试试。你敢打,老子就跟你离婚,老子一人带颜颜过也比给人当挣钱机器强。你打,你不打,我打——”
燕子咆哮着,像爆发的火山不可收拾。长久以来的温柔在此刻消失无踪,她挥起巴掌重重就是两记耳光,只听一边的晓兰惊呼:“嫂子——”
晓兰不想到,索性温顺的燕子居然会真的打晓军两巴掌。
晓军被这两巴掌打得眼冒金光,脸很痛,这就是他曾经深爱的女人,温柔、文静的燕子。她就像一只发疯了狮子,满脸怒容,变得如此的陌生。
在一片混乱之后,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耳畔久久地回响那两记响亮的耳光,震惊了晓兰,怔住了晓军。
燕子没想到他竟然没有躲,而是巴巴地受了她两耳光。心像一只易碎的水晶球,传出响亮的破碎声,化成了无数的碎片。
“晓兰,收拾一下跟我回县里。”
燕子看着自己的手,她不想当个暴戾的女人,可是到底是谁触怒了谁?
她没有错,她只想好好的过日子,她只是想过得更轻松一些,可如此卑微的愿望都难以做到。结婚以后,她没有一天不感觉到日子的沉重。曾经美好的一切怎么一旦结婚就走了样,变得事事不顺,晓军说舍不得将她一个人放在拉萨,可是都几年了他还是没有调过来。她独自在这里生活中,与他做着周末夫妻,一周只能相聚一次,即便到了五一、国庆有时候他还得留在县里加班。
对于他来说,她是微不足道的。她没有他的工作重要,没有他的父母、哥姐重要。
有错的人是他,是他嘴上说着爱,可从没有做出一件让她感觉到爱的事儿。
“嫂子,你就认个错吧。”晓兰急切地拽着晓军的胳膊。
燕子沉重地坐在床上,表情木讷而近乎绝望的。
晓军提高嗓门,大声吼:“没听到我的话,去收拾东西跟我回县里。”
“嫂子。”
燕子不明白自己过是什么日子,从小到大她没有过得如此紧巴,就算是上大学时也从不曾这样。那时候虽然生活费不是很多,但她每月总还能有些节余。可是结婚后,她钱包里的钱从来没有超过三百块。
燕子拉过被子,将身子盖住,蜷缩在被窝里是长久的心痛。她想哭,但又不甘心向晓军服输。
晓兰见燕子不说话出了卧室,在客厅里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晓军打开衣厨找出自己的衣服,故意将厨门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弄出极吵人的声音。
外面再吵也不及燕子此刻的内心喧闹,无数的声音在心底争执开来。
“这样的日子不要过了。”
“郑晓军根本就不爱你,他爱的只有他的父母家人。”
“兄弟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老婆就是衣服,不要就丢开……”
那么多的声音从脑海飘来,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嫂子——”晓兰站在卧室门口,急切地唤了一声。
燕子依旧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她不知道怎么一切就成了这样。可是她不想认输,她也是为了自己的日子,难道她错了吗?
“砰!”沉闷的关门声传来,燕子的身子一抖,她赤脚下了床,快速冲到窗户,将窗帘撩开一点,看着楼下带着行李箱的郑氏兄妹。
泪,像决堤的洪,止不住地往下落。
如果晓军回头,她就冲下去喊他回来。
然后……
回头的是晓兰,她望着自家的二楼窗户,看着自家的方向的路。
燕子看着晓军,就那样呆呆傻傻的凝望。他曾经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他曾经占据了她所有的身心。晓军,难道你对这个家就一点眷恋没有?
他没有眷恋,她也觉得好疲惫。
燕子终是没有看到晓军回头,浑身发软,她坐在地板上,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外面。看不到他们兄妹的影子,晓军或许已经上了的士回县里了。
他们就这样结束了?
晓军回县里了。
晓兰也回县里了。
整整两天了,燕子一直在等自己的手机响。
有同事打来的,有朋友打来的,但却始终没有等来她期待的号码。
燕子就这样昏昏噩噩地躺在床上,不想吃、不想睡,目不转睛地盯着屋顶发呆。
手机里传出了悦耳的音乐,燕子快速翻身推开手机,是晓军的号码,她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晓军,晓军……”
“嫂子,是我。我是晓兰,好无聊哦。县里的电视一点都不好看,翻来复去就只能收到五个台,我都快闷死了。嫂子,你还在生我的哥的气吗?”
“晓兰,县里不好玩你就早点回来吧。”
“好。”晓兰停顿了片刻,“嫂子,听说林芝那边的野生灵芝不错,有抑制癌细胞的作用,你看……”
燕子明白的,晓兰的意思是想让她想办法弄来灵芝。
“嫂子,反正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开学,我想……现在不是通火车了吗,我想回老家一趟看看我爸。可是我哥说,叫我出去打工挣钱,我想爸妈了,想家了……”
燕子从晓兰颤抖的声音里,仿佛看到晓兰哭了。
“嫂子,我知道我们家负担重,让你受委屈了。你……千万别怪我哥,这两天他也吃不下、睡不着的。”
“晓兰,你别说了。我回头想办法弄灵芝,等你填完自愿我帮你买火车票。”
“谢谢嫂子了。”
“没事。”
燕子合上手机,她很想问问晓军的事,可又不敢问,她怕一问自己就忍不住哭起来。她迷茫,触摸不到幸福的衣角;她伤心,曾经美好的爱情全变了样。
电话里,晓兰进藏一年来第一次向她说了声“谢谢”,这也是燕子结婚几年来与晓军吵得最凶的一次。
燕子找了一些做西藏特产的熟人,通过他们买了半斤林芝产灵芝。晓兰从县里回来时已经是一周之后,见到燕子突然安静了许多,说话也变得很客气。
“嫂子,我第一志愿填西藏大学,这样可以吗?”
燕子笑,“你们兄妹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按照商量好的填吧。”
燕子努力不去想吵架的事,不去想郑晓军。
晓兰要离开拉萨的时候,燕子去医药超市刷了一些藏药给家里人带回去,随便又去纪念品店铺买了些雪莲花、泡酒的藏药材一并捎回去。
晓兰要离开的那天,晓军也到市里,只是他没有回家,而是住在某县的办事处。
夫妻俩立在站台,透过车窗看着里面放行李的晓兰,可彼此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如果放开郑晓军,她应该感觉到轻松才是,为什么空落落的心反而更沉了。燕子想着,在火车开动的刹那努力微笑着向晓兰招手道别。
火车走远了,燕子转过身来,走近晓军的身边。
“燕子。”晓军拉住她的胳膊。
她想哭,眼里蓄着泪花花,想推开晓军的胳膊,晓军猛地将她揽在怀里:“燕子,别这样,我知道你压力很大。不要怪我,我也没有办法。出生和家人都是无法选择的,他们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无法把自己从那样的家庭的切割出来。燕子,不要不理我,不要离开我,我知道你条件好,可我是真的爱你,真的很爱你……”
泪,流出来。
燕子依在晓军的怀里,沉重许久的心终于感到了轻松。
他害怕失去她,她何偿不是。她以为放手了就会快乐,可这些天她才发现晓军早已经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是她女儿的父亲。
“晓军,回家吧。”
晓军笑,拉着燕子的手离了火车站。
两人回到家里,燕子刚关上门,晓军就从身后拥住了她,吻热烈的、爆发似的铺天盖地而来。就像是热恋时那样疯狂的交融,燕子抱着晓军的身子忘我的交集着、纠缠着……
依在晓军赤裸的胸膛,燕子仿佛又体会到恋爱时的感觉。这个男人还爱着她,就像恋爱时那样的爱着她。
“燕子,一切都会过去的。大妮考上了大学,等我哥家几个孩子都考上大学有了工作,日子就会好过。现在是我们家最艰难的时候,你就忍忍,我想他们都会记得你的好。”
燕子还能说什么?结婚几年来,她已经付出了那么多,不能因为害怕再付出就与晓军分手。她爱晓军,所以就必须和他一起面对未来的路。
“燕子,等家里好过了,我们家的贷款、外债也还完了,我就带你去旅游,也像别人那样,去三亚、去西双版纳、去九寨沟。”
旅游,对于旁人是很容易办到的,可对于燕子来说那就像一个遥远的梦。
“晓军,前几天我听人说,今年市直机关要从各县选拔一批会写材料干部,要不你也报名参加考试吧。你到了市里就不会来回这么奔波了,每次看你周末过来,周一一大早还得赶回县里,我就好心疼。你过来了,我们就可以彼此有个照应,等颜颜满三岁也能把她接到这边上学。”
晓军抱着燕子,轻柔地抚摸着细腻的肌肤:“我刚提了正科,同年毕业的同学里还是很少的。燕子,我在县里再呆几年吧,等提了副县就调过来。”
“晓军——”燕子只想夫妻二人在一起,不用再奔波离散,不用只是周末才能见面。
“刚来的新县长挺欣赏我的,你看现在我可是县里的大忙人,是县里的笔杆子,还不想调到市里。市里能人那么多,竞争太大,县里更适合我发展。”
燕子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晓军抱得更紧了,低声说:“燕子,你就再理解理解我。家里、单位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贤内助。这次过来的时候县长说要派我去内地出差,过些日子正好是颜颜两周岁的生日,到时候就去四川老家看看颜颜,我陪颜颜过生日。”
“太好了,反正我也该休年假,要不我和你一起走?”
“你还是年底休假吧。上次回家给爸做手术,他老人家就老提到你和颜颜。我和他说好了,今年春节就带你们回去。”
“你三月才休了一次,这次能行吗?”
“特殊情况嘛,只要我早点把手头的工作干完,向县长请上半月的事假还是可以的。再说,我参加工作后,几年才休一次假,我想县长也不会说什么的。”
晓军亲吻着燕子的额头,燕子柔情如水般地凝望着晓军轮廓分明的脸庞:“最近又黑了。”
“没办法,要经常下乡。”晓军笑,尽量笑得灿烂,可神情之中难掩疲惫,燕子偎依在他的怀中,自从晓兰来了过后,他们夫妻就没有这样相拥过。
两个人正在缠绵,燕子的手机响了。
“赵姐,你在哪儿呢?局长要汇报材料!”
燕子一时情动,居然忘了今天下午局长要开会:“小袁,你稍等一会儿,我刚到家里取东西,马上就过来。”
合上手机,燕子整好衣衫:“晓军,我回办公室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晓军莞尔一笑:“还是你好啊!上班时间呆家里也能瞒混过关。”
“你还说呢,还不是被你引诱的。幸好之前去过办公室,否则又该要挨骂了。我走了!”
燕子回到办公室,任谁都瞧得出她脸上挂着的笑容。
“赵姐,你上午回来的时候我可瞧见了。”
“嘘——”燕子示意小袁别再说下去。
小袁是去年底刚从某县借调过来,和燕子的关系还不错。
“小袁,这不今天情况特殊吗。我小姑子想家了,刚送她去火车站,回头你可别跟主任说漏嘴。我向来可是按时上下班的。”
晓兰走后第六天,晓军也去内地出差了。每年有很多这样的机会,却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对于晓军来说就像是天下掉馅饼的事。
燕子很快就把晓军回内地出差会去娘家的事告诉了父母、大姐、二姐,还特意主动向大姐提了那三万块借款的事,要大姐别在晓军面前提钱。
晓军第一次见到颜颜,是颜颜两周岁生日过了几天后,她已经能够到处乱跑了,说得一口听四川话。很认生,晓军要抱她,她就躲得远远,藏到外婆的背后,用一双乌黑而胆怯的眼睛小心地看着晓军。
孩子还真是离奇的产物,晓军一眼就能从颜颜的眉眼里捕捉到燕子和自己的影子。自己的女儿不认得自己,晓军心里有些难过。
老妈告诉晓军,说颜颜出生后有多难带,又说燕子在怀颜颜的时候指定没吃好,孩子生下来又瘦又小,像个小猴子。如今两岁了还时常头热感冒的。
晓军到四川的第三天,颜颜就生了一场病。睡到半夜就听到老爸在客厅里打电话叫大姐夫赶紧过来,老夫妻俩忙忙碌碌地抱着颜颜往医院跑。颜颜满脸通红,嘴巴张得大大的,人昏迷不醒,可把晓军吓坏了。
后来,大姐告诉晓军,他们大伙几乎都习惯了,颜颜身体弱时常这样,一生病就吓得全家人手忙脚乱。
晓军听后沉默了好久,他觉得自己很对不住燕子,也对不住颜颜,没有做好丈夫,也没有做了父亲。甚至还让孩子由燕子的娘家人带,而他们就给过一两千块钱,连颜颜的营养费都不够,还得靠燕子娘家的两个姐姐时常买些营养品回来。岳父、岳母无怨无悔,养大了女儿嫁给他老婆,如今又劳心劳力地替他带女儿。
晓军在心里暗暗地告诉自己:这一辈子都要对燕子好,用自己的一生来弥补欠下燕子的情意。
晓军临走的时候,岳父岳母、大姐、二姐给燕子准备了好些东西,从穿的衣服到燕子爱吃的零食,满满一大箱。
晓军看到大家给燕子准备的东西才发现自己竟然没给燕子带礼物回去,在成都停留的时候,晓军特意到周围转了一圈,买了一些东西,从女人用的口红、面膜到鞋子,当然化妆品一律挑选产地是出差地的。到时候回去就告诉燕子说是出差时买的,而鞋子则说成是成都时买的。
燕子第二天就穿了晓军给她买的鞋,还用了晓军为她挑的口红去单位上班。自然忘不了向同事们炫耀一番,说是晓军出差带回来的东西。
这天晓兰从老家打来电话,说是为路费犯了难。
燕子突然想起,他们刚结婚的时候曾向晓军一个高中同学寄去了两千块钱。这钱说是向他们借的,都几年了,对方也没还。
燕子让晓兰去向那位同学要钱,如果都要回来当然最好,晓兰拿五百,其他的就给婆婆当零花。
晓兰走了两个小时的路才寻到那人的家里,磨了几个小时对方才还了五百块钱。
燕子听说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这都是什么事,只管借不念还的。
晓兰说:“嫂子,运气还不错,人家认账呢。”
晓兰从西北老家回来之后突然好像长大了许多,一向懒惰的她会主动帮燕子拆洗被套、床单。临近中午时跑到燕子办公室问:“嫂子,咱们中午吃什么呀?该做中午饭了。”看得周围的同事都羡慕,说燕子和晓兰相处和睦,夸晓兰懂事。
燕子一笑置之。
周五燕子回家,一进家门就看到晓兰和晓军坐在客厅里垂头丧气的。
“我说,你们俩今儿怎么了?”燕子将包挂在架上,洗手就准备去厨房做饭,晓军说:“你过来坐会儿吧!”
茶几上放着一张录取通知书,是西藏大学寄来的,晓兰如愿以偿地被西藏大学给录取了。还有一张单子上面清楚地列出第一学年的学费等诸多款项。
燕子心头涌过一丝不良的预感:“晓兰,你回家没从大嫂那儿拿到学费?”
晓兰见燕子问,嗓门立马高了几十个分贝:“快别提了,那个铁公鸡,这钱又不是她的。非说在我妈哪儿,我问我妈,说是民政部门报了爸的医药费之后就给大嫂了。她抱着那钱死活不认,我缠了她好多天硬是不开口,说什么当初哥把我的户籍转进藏爸就说了,我以后都靠你们俩。更让人生气的是,她竟然用那钱还银行贷款了。”
“大哥银行有贷款?”燕子吃了一惊,之前从来没有听人说过,知道婆家生活困难。
“就是还贷款了,说是九几年的时候就贷的,如今利滚利得有一万多块呢。就算还了一万多,不还剩一万吗?大嫂非说在妈呢,可妈又说在大嫂哪儿,两个人叫在一起,大嫂也认说在她哪儿。只说往后敬孝养老都得他们管,加上大妮也在上大学也需要花钱就是不肯给。”晓兰说起来就是满肚子的气,“他妈的就是一铁公鸡,你和哥在这边因为钱的事都快闹离婚了,她还在纳凉晒太阳的顾自己的小日子。等我将来挣了钱,一个子也不会给她,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就没见他们那样的……”
燕子算是听明白了,这事兜了一圈。晓兰风风火火回老家原指望着能把第一学年的学费弄来,可现在钱没拿到还惹了一肚子的气。晓军单位因为他之前跟单位借账,每个月的工资还在扣帐呢,虽说是2007年单位上调了工资,可三万块不是一笔小数目又够扣上好一阵子。每个月晓军在单位也就领个零头当零花,而燕子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她得还银行贷款,每月领到手的工资也不多,只能勉强过日子。
燕子不说话,只听着晓兰一个人说了。
客厅里一片沉寂,就像风雨之后的平静。
“嫂子,你就再帮帮我吧,你说录取通知书都收到了,总不能没钱上学吧。好歹你和哥都是国家公务员,传扬出去还不丢死人吗?”
婆家就像一个无底洞,多少钱投下去就看不到影儿。燕子不敢松口,现在供一个大学生出来得花不少钱。遇到懂事的孩子知道节俭,可晓兰这性子像是懂事的孩子吗?回来后装乖、扮懂事都是为了从燕子这儿拿学费。
燕子想到这点,怎么觉得他们兄妹都一副德性,有事了就找她想办法,然后让她去借钱。借倒是容易,可她借的还不得她还的,而她借出去的人家却不会还。
“嫂子,你就帮帮我吧。你帮我想想办法,这眼瞅着就要开学了,没钱可怎么办呀?在这边我可就只认得你和哥了。”
燕子想到了一个故事:“我有个堂妹叫芳华,你哥以前听我说过。几年前她考上大学,我二爹说一个女娃念那么书干吗,人长得不丑不如找个好人家就嫁了。”
“嫂子,你不会也要我不念书吧?”
“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燕子将电视机的声音调小,“芳华一气之下就对我二爹、二妈说,她上大学绝不花家里一分钱。然后,她就跑出去了,找了平时所有人要好的同学和亲戚,写了好几张借条是借了一万多块。后来我二妈有些看不过去,就到成都给她送钱,她死活不要。三年大学,她就真没花过家里一分钱,都是向亲戚朋友借的,当时还找我大姐借了几千。”
“芳华许是受了逼,寒假、暑假从没有回过老家,一直都在不停的打工赚钱。同样专业的学生一毕业找不到工作,她一毕业就寻上工作了,经过几年的磨练芳华成了成都某知名设计所的装璜设计师。参加工作没多久就把所有的借款给还完了。”
“嫂子的意思是要我写借条?”
燕子没有否认,除了要晓兰学会靠自己以外,还为将来留下一条路。她现在算是弄明白了,拿出去的钱根本就收不回来,而她又不是提款机,她自己还带着一身的账呢,还愁不知还账。
“燕子。”晓军冲她不停的眨眼睛,晓兰则露出满是惊诧的表情。
“人只有通过磨练才会成熟,才会锻炼出意志。晓军,你以前不是告诉我你上大学四年一次也没回过家,四年大学就用了家里两千八百块钱,其中两千还是你跟大姐借的,爸妈、大哥大嫂就给了你八百。”
“燕子,那时候物价多低啊,怎么能跟现在比,而且我那时候上的农牧学院,国家有补贴的。”
“你打工赚学费,你努力学习拿一等奖学金,为什么晓兰就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