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6婆家的风俗
晓军愤愤地看着燕子,以前他弄不懂,但是去了趟四川老家晓军算是弄明白了。燕子二姐因为买房在岳父那里挪借了两万块,也是白纸黑字地写明了。燕子要晓兰写借条,虽然晓军情感上难以接受,但他能够理解。毕竟这几年他们俩花在钱里的钱不少。
“郑晓军,我可告诉你,经历这么多事之后除了给你爸、给你妈拿零花钱,往后我不会再多给一分钱。国家还有法律规定,孩子满了十八岁就是成人,晓兰今年二十二了吧,她早就成人了,就算是父母也可以不用再给她一分钱,况且我只是她嫂子。有朝一日若是我们分了手,她只会认你,哪里会认得我这个做牛做马的人。所以,这账一定要算清楚的。”
晓兰气鼓鼓地看着燕子:“我写我写就是了,只要你们给我钱让我做什么都行。”
回老家一趟,晓兰到处嚷嚷着自己考上大学了。让老家那些自以为比她成绩好的男孩、女孩们很是羡慕了一回。都考上了总不能不上,她可拉不下这脸。她是一定要上大学的。
燕子想好了,她不会再沉默,而是会讲出自己的看法与观点,无论这对兄妹接受与否她都要说。再也不会去干给公爹看病拿钱的那种糊涂事,临了没在大哥、大嫂那儿落好。
因为写借条的事,晓兰好多天都不搭理燕子。
这天燕子下班回家,就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借条,字句不多,但说得条理分明:
借条
现有郑晓兰因家境贫困向赵燕同志借得学费五千块人民币,于2012年12月底之前归还,如无法按数归还赵燕同志可以凭此借条起诉郑晓兰……
落款处除有“郑晓兰”的签名之外,还用蓝墨水按了一个指纹印。
吃中午饭的时候,晓兰不安地问:“你让我写借条,我已经写了。什么时候给我钱?”
“我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收了你借条,我总得找人去借吧。”燕子现在手头一点存款都没有,她也只能寻关系好的朋友去借。
晓兰说:“你不会让我写了借条不给我钱吧?”
原本单纯的晓兰,如今也变得猜疑起来,燕子不明白这是好事还是不好,一个人有疑心懂得顾虑说明有进步。“你面对的幸好是我,如果是外人也许难说。晓兰,这件事我不是针对你一个人,是对整个老郑家不满,尤其是你大哥、大嫂,他们以前就没怎么关照过晓军,可这几年尽把晓军当摇钱树了。爸,不是晓军一个人的爸,身为长兄长嫂,遇事就往我们身上推,我们有困难的时候,谁也帮不上只能靠自己。”
“他们寒了你的心,你也不能来对付我啊。我可是拿你当最近的人。”
燕子贼笑着,“我有一个很对的理由,但是在你毕业前我就是不告诉你。我就是要你写借条。”
晓兰气得暴跳起来:“你这是报复,报复我弄坏了你的衣服。你真小气,居然在这个时候报复我。”
“嘻嘻,我就是报复,现在你得找我拿钱啊。”“丫头,继续表现啊,往后几年大学我还得指望我呢,我可是你的摇钱树哦。耍了几天的性子今儿也收收了,从今儿开始该干嘛干嘛,在这家里吃饭就得干点家务活,别让我侍候你。”
晓兰自小哪里受过这等气,可是今年她算是倒霉透了。一切一切在她眼里变了样,她抱着脑袋大吼一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做一顿米饭炒菜五块钱、做一顿面食三块钱,洗一次碗两块钱,干是不gan你自己拿主意?”
被她当成保姆了?
晓兰想骂人,可是看在钱的份上,她忍,还有几天就开学了,能挣点钱也不错,明码标价。
“相反的,让我做一次,就扣这么多钱。”
晓兰说:“我要告我哥。”
“好啊,你告诉他去。你哥现在还差我不少钱呢。”
“钱,钱,都是钱。将来我一定要做有钱人,也让你给我当保姆。”
“好啊,那时候就算是你把指使得团团转,我也会觉得很开心的。”
燕子觉得这晓兰也太懒了,用得让人的时候就勤快一阵子,利用完了就不理人。她就想好好的折磨一下晓兰,得让她明白自己才是这家里的女主人。就算是郑晓军也是在乎她的看法。
不过燕子这一招还真管用,晓兰上大学后每周末都会回来洗澡、换衣服,不过她会抢着家务活。每周要回学校的时候燕子都会跟她记下干了多少活应该多少钱。慢慢的,晓兰每个周末回家除了打扫自己的卫生,还会替燕子打扫家里的卫生,遇到很满意的时候燕子就多记了一点。
只是不知不觉间,晓兰和燕子没有以前那么亲近了。就像是雇主与雇员之间的关系,晓兰的话也明显地少了。
燕子正上班,手机响了。
“赵姐,赵姐,你帮帮我吧,我肚子好痛。”乔春花痛苦的说着,号码是燕子陌生的座机号。
“你在哪儿?”
“我在上班的超市。”
燕子打的飞快到了乔春花的超市,乔春花蹲在超市外面,身边陪着一个超市上班的同事。
“赵姐,李智他下乡了,我肚子好痛,又不认识别的人就给你打电话了。”
燕子二话不说,叫了的士就把乔春花往私人诊所送。
乔春花的肚子疼得更厉害了,蜷缩成一团。
“是宫外孕,你们得赶紧把她上大医院动手术,赶紧的。”
燕子想给李智打电话,可乔春花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近乎哀求地说:“赵姐,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在私人诊所帮忙下,乔春花被送了军区总医院,很快一张缴费单就送到了燕子跟前。三千块,前些天燕子才刚给晓兰凑了学费,虽说这钱不多,也够她难为的了。
燕子灵机一动,立马给李智单位打电话请财务马上带三千块钱到医院。
“喂,你不能先垫上吗?”
“废话,我在医院走不开,身上也没这么多现金。再说了李智是不是你们单位的人,他今天下乡,老婆得了急病出了事谁负责。救人要紧,马上带钱到军区总医院,得抓紧动手术……”
李智单位的人一听傻眼了,立马带着钱到了军区总医院。
李智是在黄昏时候到的医院,被痛苦折磨的乔春花处于半昏半睡状态。
“赵燕,你凭什么签字拿掉我儿子?”
“李智,你是不是人啊,乔春花是宫外孕,不立即动手术就会出人命的。我不签字她就没命了,搞清楚状况没了就乱说话。”
燕子没好气用同样大的嗓门回吼着李智:“你自己照顾她吧,我今天在这儿呆一天了。对了,今天的手术费是你单位的出纳帮忙垫的。”
第三天,燕子在家煲了一些汤,下午下班后就去医院探望乔春花。
乔春花躺在病床前,见到燕子喊了声:“赵姐。”泪如雨下地抽泣起来。
李智并不在医院,就留下乔春花一个人。
“赵姐,你说额还真是命苦。怀个孩子还是宫外孕,听人说宫外孕的女人很难生育孩子,额真怕……”
“别想多了,会好的。”燕子没听说过此事,喂乔春花喝了点鸡汤,又喂她吃几块鸡肉。乔春花一边吃东西一边哭,看得燕子心里很不舒服。
李智来的时候,带了一碗面片子。板着面孔,脸色很难看:“哭,哭,就知道哭。”
“李智,对小乔好点。”
“自从跟她结婚之后就没顺过,人家的股票都涨,就我的一个劲的跌,都是被她哭的。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居然还是宫外孕,真是太倒霉了。我和郑晓军同年毕业,你看看你们过的啥日子,我们又是啥日子。你们孩子满地跑,我们房子也买了,可我们呢,要啥没啥?”
燕子想笑,她的日子过好吗?结婚之后就没顺过,啥没有就剩下几笔外债。
燕子担心乔春花在医院里闷,特意从家里挑了不错的小说带去。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着,2007年年底的时候乔春花和李智又来家里坐了坐。
乔春花悄悄地告诉燕子:“李智赶额回老家。”
在外面呆了些日子的乔春花不想再回老家,在乔春花的支言片语里,燕子才了解到郑晓军家乡的情况。
“拉萨好,拉萨的水笼头一拧就有哗哗的水。在老家别说洗澡,就是洗衣服一脸盆的水就得洗一家子的。”
“小乔,记得我的手机号吧?”
“额记得。”
“过些日子啊,我们就要休假了。孩子她爷想念孩子了,再见面就是春节之后的事了。心里闷了就打我手机聊聊。”
“嘿——”乔春花傻傻地笑着。
2008年元月,燕子休假了,先回四川老家接孩子。在家里陪了颜颜近十天,颜颜慢慢与她熟了,方才带颜颜去西北婆家。
结婚几年了,这是燕子第一次回去。这种情况在西藏常见,就像西藏的野牦牛属于这里的特产。
燕子到老家的前两天,晓军兄妹两也到了老家。原本说好了晓兰不回去的,寒假时间比较长晓兰可以去超市或者什么地方打打工,很显然晓兰没有按照燕子预先的计划走。
燕子以前只在晓军的全家福里看过公爹的样子,是一个很高大的北方汉子,可亲眼见到时,却是一个骨瘦如柴、满头白发的老者,被公婆搀扶着躺在床上咳嗽,用西北话低低说了两声,然后就见晓军的侄儿、侄女捧着面盆,哗啦啦地狂吐起来。
很显然经过大手术后的他症状并不见得有多好,家里人做了灵芝炖鸡,在一只小碗里盛了几口。燕子听不懂,是晓兰翻译的:“今天的灵芝放多了,汤是苦的。”
“颜颜乖,来,让爷爷瞧瞧。”
颜颜听晓兰喊就往燕子怀里躲,将头深深地埋下。
燕子抱颜颜走炕跟前:“颜颜乖,叫爷爷,爷爷一定会好起来的,爷爷还要看颜颜长大,看颜颜将来上大学。”
晓军说过,给了老人希望,他就会坚持。这就是晓军为什么在手术时没让燕子与孩子去看公爹的原因。
公爹看着颜颜的小脸蛋,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不由得轻微地笑了一下。颜颜羞涩地将脸埋在燕子的怀里,用四川话叫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颜颜,这就是你家呀。来,让小姑抱抱。”
颜颜摇着双手,不让晓兰碰自己。
燕子闻嗅到颜颜的一股汗味,孩子体弱,每天夜里睡着了都会出汗,临离开四川的时候老妈叮嘱,叫燕子要勤给孩子洗头、洗澡。
“晓兰,你帮颜颜烧点热水吧,我给她洗洗头。”
没多久,晓军他大嫂就从厨房捧来了热水,燕子低头一看,大约就一碗水,盆底刚没。晓兰从厨房里捧了一大盆的热水:“嫂子,我给颜颜洗吧。”
大嫂看着那哗啦啦地,嘴里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燕子装着没听见,倒是晓兰有些不高兴地抬起头来用老家话冲大嫂嚷了几句。大嫂就不再说话了,燕子给孩子洗完又让晓兰去厨房里取了一盆热水清。
正清着,就有串门的邻居过来了,三五成群的站在门口看屋子里正给颜颜洗头的燕子。因为他们说的都是老家话,燕子也不应话,只是冲他们微微一笑。
“啊呀,真是太浪费,给孩子洗个头发也能用上几大盆水。”一个半大的孩子叫嚷起来。
一个妇女说:“城里的娃就是金贵,瞧人家那穿的,啧啧,还说是生了男娃,不就是一丫头。”
燕子懒得和他们说话,拿着干毛巾给颜颜擦头发。有人过来抓扯燕子的衣服,燕子初不明白,有一个年龄大的老太太正“一、二、三……”地数着呢,数完之后就说:“还说是有钱人呢,才穿三层,比我(额)还少。”
晓兰说:“我嫂子穿的都是好衣服,一件顶你好几件。”
后来,燕子问了晓兰,才知道这是他们这片儿的风俗。新媳妇一定到家,邻里都会数人家穿了几件,说是穿得越多这新媳妇就越富态,越旺夫家。
郑晓军的家乡严重缺水,不像四川随便找个地儿挖下去就能出水。这里没有水井,只有水窖,水窖是用来储存水的。每年冬天都会用黄河水提灌,这时候家家户户都会蓄满水窖,这水窖的水是一家老小、家畜牲口一年的食用水量。人多的人家一口不够使就得准备两口窖。
来后第三天,燕子准备给颜颜洗衣服,还没走到水窖就被大嫂抢了。燕子心里暗赞大嫂勤快,可后来一瞧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大嫂不知从什么地方搜罗来一大堆的衣服,用一个大盆子装成了小山一样,然后从厨房里寻了一小桶的热水化了洗衣粉在那儿洗了起来。
人家洗衣服,还洗的是颜颜的,燕子不好意思闲呆着,就去水窖旁边帮忙,刚打上一桶水正要往大盆里倒,大嫂一个劲地冲燕子摆手。
二侄女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慢慢地说:“岁妈,我妈说叫你别管,她来洗。”
燕子站在旁边看了许久,大嫂一件一件将衣服泡在盆里揉揉挫挫,完了以后她要清,竟直接把衣服晾在绳子上。
大嫂该不会也这样洗颜颜的衣服吧?
燕子看着那桶里乌漆马黑的水,这不是把衣服越洗越脏吗,弯腰寻着颜颜的衣服就跑。
大嫂在后面叫着:“衣服还没洗。”
这句话燕子是听明白了,如果也这样洗颜颜的衣服,她宁可不洗。老天,西部竟然有如此缺水的地方,连洗衣服的水都没有,就那么一点点的水就洗一大堆的洗衣。大嫂洗到最后,小盆里就剩下一捧水刚刚将最后一件衣服打湿。
燕子直接被刺激到了,好几天都反应不过来。
晚上,躺在暖和的炕上,燕子将今天大嫂洗衣服的事说了一遍。
晓军没有说话。
“晓军,你以前怎么没告诉我你家是这样的。”
“现在看到了吧,我家乡就是全国最贫困的地方。”
燕子接下来几天的观察,让她感觉这地方实在太穷了。不光没水,而且生活水平也很艰苦。
那天有一个从外面上大学的女孩来找晓军玩,说是和晓军一起长大的。
坐了一会儿,那女孩就离开了。
晓兰告诉燕子,她就比晓军小两岁,明年才大学毕业。
“三十岁才大学毕业啊?”燕子觉得不可思议。
晓兰笑:“嫂子是不是觉得我二十二岁才考上大学就是大龄女孩了,刚才走的那个才算呢。听说光高中就读了十几年,非考上大学不可,就这样一直读。我们这儿哪家都有几个大学生,这是我们这儿无论男孩女孩唯一的出路。往村子里一走,别看各家的房子一家不及一家,若说各家的孩子,一家比一家的强。我们这儿可是全国著名的状元县,一个县就有好几百个博士,好几十万的大学生、能人。嫂子,在外面我也会想家,可是我不会留在家乡,这里太穷了……”
年幼的颜颜看着周围的牛羊,她指羊问:“妈妈,它们在做什么?”
晓兰说:“那是羊在吃草。”
颜颜闪着乌黑的眸子,歪着脑袋:“小姑骗人,那里没草。羊儿好可怜,没草吃在吃石头。”
燕子突然能够理解晓军为什么会这么不要命的帮助家人,尽管明知大嫂私心重,还是一进家门就给钱。明白了,为什么李智会超出自己负荷地接济兄弟姐妹。
这个地方真的太穷了,这里的人也生活得太苦了。光是在心里想想都会觉得疼,何况是他们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人,到了外面就算再苦也比这儿生活得好。
燕子不习惯郑家的生活,呆了一周因为颜颜闹得厉害,就带孩子离开了。
贫困不是他们的错,落后也不是他们的错,黄土地太贫瘠了,土地里长不出更多的东西。长大的孩子们上大学一个接一个离开了家乡,离开了让他们感到贫困却又带着热爱的土地。
有一次燕子问晓军:“你们县出了那么多的能人,为什么不回家乡搞建设。”
晓军说:“那个地方交通不方便,除了麦子、土豆,土里也出不了更多的东西。历朝历代的人们都过得很苦,就算要搞建设也得有地理条件才行。”
燕子回到四川娘家后,就和大姐、二姐讲起自己在婆家的见闻。两个姐姐也当成是听故事一样,如果不是燕子说,她们怎么也不会想到现实生活中居然还有这么穷的地方。
老爸说:“我年轻时代在那里当过兵,那里很穷啊。”
大姐二姐无不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燕子:“还真是跳入火坑了。”
燕子苦笑着,那个地方给了她一种刺透灵魂的惊痛。
22李智的婚礼
2008年正月初三早上,燕子接到了晓军打来的电话。
晓军用沉痛的声音说:“燕子,我爸今晨五点半过逝了。”
在燕子和晓军借债为公爹动手术半年多后,被病痛折磨得得骨瘦如柴的老人还是去了。
晓军一定很难过,在那方贫困的土地上父母操劳一辈子,没有享受到一天好日子就这样去了。
晓军料理完父亲的后世,正月十二就回了单位。
燕子在四川老家过的年,按照晓军的叮嘱,过年的时候她没有穿鲜色的衣服,一个春节穿的都是黑色的风衣。
燕子休假归来,单位补发了一笔工资,燕子将钱积攒下来,凑足了两万块先还了大姐那边的借债。
日子就这样无波无惊地近着,转眼间就到了劳动节。同事们在办公事讨论着如何过节的种种计划,而旅游、狂欢这些是燕子不能去想的。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工资能涨得更高,每个月能多存些钱,早早把外面欠的账都还完了。这些外债始终像大山一样积压在心头。
四月二十八号,收发室给燕子传来了一个请帖。
上面清楚地写着“李智先生、唐卉女士”,燕子以为瞧错了,确实是写的是李智。
燕子像得了大新闻,立马就给晓军打了个电话。
“晓军,怎么回事啊?李智不是和乔春花结婚了吗?今天我收到一个请帖,是他和一个叫唐卉的结婚请帖。”
“是不是弄错了?”晓军问。
燕子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揉了又揉,确定没有弄错啊。
燕子休假回来就没见过乔春花,一打听才知道就在她回内地休假不久,乔春花也被李智送回老家了。
燕子打电话问李智,李智说:“你们都误会了,我和乔春花就是恋爱关系不是合法夫妻。”
乔春花不是嫁给李智了吗?
燕子还是想不明白,明明是夫妻突然就变成恋爱关系了。
就在燕子躺在床辗转难眠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听就是乔春花的声音。
“赵姐,呜——”乔春花开始在那边哭起来。
“小乔,到底怎么回事啊?”
一段时间没见,乔春花的普通话又生涩起来。她尽量说得很慢:“赵姐,李智他不要我了。他们家把我赶出来了。”
“啊,你和他不是结婚了吗?”
“额们是结婚了,可是那时候因为额年龄小就没办结婚证。他家就请了亲朋好友八桌吃了顿饭,算是把婚事办了。说好了今年就领证的,可是几天前额被婆家赶出来了,说额不是他家媳妇。赵姐,额该怎么办啊?”
燕子听完,在心里狠狠地骂着:李智这家伙还真不地道,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现在又不要乔春花,只说是恋爱关系。这谈恋爱也没有打保票的时候,有聚有散,成了结成夫妻,不成各奔东西。
“小乔,你别急。你现在在哪儿?”
“额回娘家了。全村人都在看额的笑话。”
“小乔,既然是这样你就出去打工吧,托你哥在他上学的城市给你寻份工作。”
“额也想去,可额没钱,连路费都没有。额哥都有几年没回来了。”
燕子一阵心痛,说:“你把地址给我,我给你寄路费。”
“赵姐,额已经够麻烦你了,这怎么好……”
“给我地址。”燕子一时冲动,自己都顾不上来呢,居然要当护花使者,脑海中全是乔春花的影子。北方山区传统的柔弱女人,如果她不赶紧离开老家,只怕会被流言害死。
燕子这么一想,就拿笔记下了乔春花的通讯地址。
第二天一早,燕子就给乔春花寄了五百块钱,然后又用电脑打了一封信一并寄去。信里都是鼓励乔春花要坚持的话,鼓励乔春花勇敢追求真爱。
五一这天,燕子在西郊某酒店里,看到了穿着新娘、新郎。
新娘是个娇小玲珑的女人,化着极浓的妆。
唐卉,据说是市某小学教师,年芳27岁,祖籍河南。于今年春节时在某茶馆打麻将时结识了李智,用婚礼司仪的话说:二人一见倾心,一见钟情,男未娶,女未嫁,然后就理所当然地走到了一起。
燕子觉得恶心:“晓军,你这老乡都是什么人啊?怎么感觉就是一大骗子。又一个可怜的女人被他骗到手了。”
李智打老婆,乔春花柔弱,离开他或许是对的。这才几年时间,李智竟然就结第三次婚了,用他的话说,第一次叫冲动,第二次叫恋爱,第三次才算是修成正果。
晓军说:“越来越不了解李智,上学那会儿他不是这样的啊。”
燕子用以前晓军说话的口气说:“真是个坏蛋胚子,往后少和他来往,越看越不顺眼。”
晓军说:“燕子,你把红包给了吗?”
“给了。”结一次婚就让他们掏一次红包,她刚给乔春花寄了五百块钱,才不要给李智钱呢,今儿来就是给他面子。燕子贼贼地笑着,如果因为不给红包和晓军翻脸才好,大不了往后大家不来往。想到可怜的乔春花,燕子心一阵裂痛,一个多好的姑娘就因为为了让哥哥上大学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参加完婚礼,晓军说要和老乡、朋友打小麻将,燕子就先回去了。
燕子闲着跑到办公室上网,试探性地给秀秀留言。
快乐的燕子:秀,在不?
何时月明:在,今天干吗?
快乐的燕子:秀,告诉你一大新闻。李智结婚了。
何时月明:补办的?
快乐的燕子:和一个叫唐卉的小学教师。
何时月明:???
快乐的燕子:他和乔春花没办证,把人姑娘给甩了。
何时月明:王八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快乐的燕子:秀秀,你在哪儿?
何时月明:广州。
快乐的燕子:李智都收两季了,你呢?
何时月明:老娘要和他比谁更幸福,又不是比谁结婚次数多。
快乐的燕子:聪明。
何时月明:这回老娘要把眼睛擦亮了选。结婚的时候通知你。
快乐的燕子:好!
何时月明:这年月早没爱情,钞票最实在,我忙着找有钱人,刚看到一个,不说了。
快乐的燕子:腐女
何时月明:886
估计是秀秀离线了,燕子突然有些无聊起来。
2008年最大的事:举国欢庆奥运会圆满结束。
2008年燕子最高兴的事:她借大姐的钱和晓军借单位的钱终于还完了。
2008年燕子最美的事:她当局办公室的副主任了。周大姐光荣退休,她接了周大姐的工作。更重要的是,她的工作又涨了,如今能拿三千多块了,每月终于可以按时给老爸、老妈寄女儿的生活费了。因为提职了,燕子不用再住一居室,而是搬到了周大姐以前住的二居室的大房子里。
2008年,燕子又认识了几位新朋友,通过快递公司彼此传递着礼物,西藏特产成为内地人最喜欢的东西。
这年九月,燕子三岁的女儿上幼儿园了,虽然没有如愿接到身边照顾,但是女儿在老爸、老妈的照料下生活得很好。
燕子还是想把女儿接来,可是单位一位同事的故事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某同事一个十二岁的女儿,前段时间总说心口疼,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发现孩子的左右心室不对称,这是高原心脏病的前期。某同事只好忍痛将女儿送回了内地,一回老家才发现女儿学习好多方面都跟不上,被迫留了一级。
这一年的九月,燕子没再让晓兰写借条,说:“你拿着吧,将来怎样还钱全凭你的良心!”
燕子觉得日子越来越好了,没有以前那么多的压力,也开始存点私房钱。晓军在2006年借单位的账也还上了,接下来她就是想着把日子过好,然后攒点钱如晓军所说的去旅游。
燕子看着墙上的挂历,就这样一张又一张地翻过了。不欠账的日子真好,就像天天可以美美地睡懒觉,什么也不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