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苏正遗愿
张大妈正准备出门,去赶下午菜市。苏一小时候,张大妈挎的是篮子,现在用篮子的人越来越少,张大妈也换成了塑料袋,提倡环保之后,又从塑料袋换成了环保袋。张大妈锁好门,走到楼梯拐角处,一抬头就看到苏正家门口屈膝环抱的苏一。
张大妈心中微微一诧,是心疼,是怜惜,“一一!”张大妈喊着走到苏一跟前。
苏一望起头来,幼时偶尔回家,发现忘带钥匙,爸爸又不在家时,她总会落漠地说:“张大妈,放学回家找不到我爸了?”
放学?
苏一已是成人,张大妈见她目光呆滞,面色苍白。今天上午,已有过几拨人来这边找过,苏一是什么时候呆在这儿的张大妈没有留意过,但苏一此刻的模样让觉得太熟悉。熟悉得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
张大妈已听找来的人说了,苏正出了交通事故——不在了。现在,吴萍还躺在医院里,未过危险期,命能不能保住还说不准呢。
唉,多好的一家人,却变成了这样。
世间的事便是这样,难以预料,几日前还好好的一家人突然就变了模样。
张大妈蹲下身:“苏一,要不到我家坐坐吧?”
“我今天的作业还没做,爸爸回来会生气的。他说了,作业没写完,不可以贪玩。”
张大妈心头一阵发酸,苏一是看着长大的,多好的女孩,就这样毁了。如今连神智都不清楚了,蹲下身子,温和而不忍地说:“一一,你身上没钥匙,先去大妈家,回头我和你爸说,他不会生气的。”
苏一看着张大妈,又想起有人说她爸不在了。“端木说,我爸不在了,我爸怎么就不在了呢。我要去找我爸,我要去找我爸……”
“一一,去我家吧。”
“我要找我爸……”
端木说他不在了,可她没见到,她要找他,只有亲眼见到,她才可以相信。
张大妈拉住苏一:“一一乖,跟大妈走。”
“我不去!”苏一愤怒摔开张大妈的手,厉声说:“我要找我爸!”她快速跑下楼梯,像个找不到心爱宝贝的孩子:“爸!爸……”
张大妈打开自家门,找到慕超留下的手机号码:“慕先生吗?苏一刚才回来了,我拦不住她,她又跑出去,你们赶紧过来吧,或许还能见到她!”
慕超得了消息,又让田助理和其他几个员工打了电话,分别从如意园和几道路包抄过去。
其中有一人刚近如意园一带,就看到走在路上,边走边喊“爸”的苏一,她一边走,一边张望着,像在寻找东西。
“苏小姐!苏小姐……”
他下了车,一边拨通了手机:“慕总,找到苏小姐了,在和平路和红星路交叉口。”
“先稳住她,我们马上到。”
来人不敢惊扰苏一,只有小心地跟在她的身后。
慕超从一边赶来,苏一失魂落魄,口里继续唤着:“爸,爸……你到哪儿去了,你在哪儿?”
慕超跑了过去,站在她的面前,苏一仿佛根本就没看见他,对于她,面前的慕超好象是透明,她的脑海里只有苏正的模样,还有他的笑、他的平静、他的生气……一张张相同,却又不一样的神情划过记忆的长河。
“苏一,苏一……”慕超转身又跑,拦住了她的去路:“一一,你不认得我了吗?你不认得我了吗?”
她呆呆的望着慕超,将他的脸与苏正的脸放在记忆里对比着:“你不是我爸,不是我爸……”
现在,在她的心里,只有一张面容——苏正。与他不相似的,她都不认得。她行走在偌大的花城,走在自己幼年时熟悉或不熟悉的街道,只为寻找到自己的父亲。
再次走近他的身边,慕超握住她的手臂:“苏一,跟我回医院吧?”
苏一奋力地推开慕超的手,想要离开,可慕超忍痛,一掌击在她的后颈处,苏一身子一晃昏了过去。
他必须这样做,不愿与她发生争执,现在的她,真的好让人担心。就像杨医生说的,弄不好,她就会重蹈慕珍妮当年的路。
无论是苏一,还是慕珍妮,她们都是在温室长大的花朵,经不得室外的风吹雨打。慕珍妮在无情的现实面前被击垮,所以她疯了。慕超不希望苏一也被击垮。
将苏一抱上车,又将她送回了医院。
阿梅满是愧意,看杨医生又给苏一打了一针安神剂。
苏一睡着了,再不会到处乱走。
端木竞跌跌撞撞地进来,大声问:“苏一找到了吗?”
不见端木竞还好,现在慕超都快要疯了,冲了过去,抓住端木竞的衣领:“端木竞,这都是你惹出来的!”
“你干什么?干什么?”
慕超将端木竞拉出了病房,到了医院的花园里,很想猛揍一顿,可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打一场于事无补:“为什么?要编造我打苏一的谎话,为什么?”
“苏一身上的伤不是你打的吗?你自己敢做,为什么怕苏家人知道?”
“没有,没有!”慕超不停的反驳着,伸出手指,点着端木竞的鼻子,神色俱严:“我可以很认真地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动她半个指头。她的脚是跳舞时扭伤的,我从来没有打过她。”
“可是……可是,吴姨发现了身上的瘀痕……”
最初端木竞只是猜测,只想让苏正夫妇站在自己这边,将苏一抢回来,可他没想到,自己的猜测会加深苏正夫妇的疑惑,最终也变成了误会。
“我不知道她身上瘀痕是怎么回事,可我很认真的告诉你,我没有打过她。是你夸大了事实,让苏家人信以为真,才惹出这么多的麻烦与意外。端木竞,你闹够没有,因为你的话,苏一的父亲被你害死了,还有她的继母,现在还没度过危险期……够了没有,你还要闹到何时?现在苏一精神失常,你非要看她变成一个疯子吗?啊!”
慕超忍了很久,那天他赶到第一医院,很想和端木竞说过明白,可他没有心思,他的生活现在乱成了一团。两位母亲躺在医院,一个成了植物人,还有一个生死难卜。
“可是……那天,你欺负苏一,她开车冒险……”
“那也是因为你给苏家人说我打了苏一,我以为是她说的,才会有那样的举动。端木竞,如果一开始我就知道是你在挑驳是非,我根本就不会那样待她……”
是他吗?
他只是想保护苏一,只是想把苏一抢回来。
可他,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因为他的猜测、他的话,苏家人掺合到了其间,一个误会接着一个误会。为了爱,苏正夫妇要离开。可他没想到,他们会在去绿都的高速公路上发生意外……
“我……对不起苏一!”端木竞痛苦地蹲下身子,用拳头重重的击在石头上。
他错了,不该掺合到其间,现在的苏一这样的可怜,像个孩子,根本再承受不了任何的打击。
“哥,我求求你,你退出好不好,成全苏一……”
“端木竞!”什么时候了,他还是不肯放手,即便因为有人死了,他依旧不能退出,慕超抓住他的衣领,很想再揍他一顿。
端木竞说:“哥,我是真心喜欢苏一的。我对不起她,你……就再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吧……”
“弥补?还是你要继续伤害她。现在她的父亲已经死了,你还想怎样对她,你给她造成的伤害还不够多?”
“伤害苏一的不是我,是你,是你!”
他们兄弟,无论是谁都或多或少给苏一带来了痛苦。她夹杂在现实与情感之间,那样的矛盾,又那样的徘徊、纠结。
慕超转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这些事,我们暂且不论,眼下要想办法如何陪她度过这个难关。苏家发生了意外,苏伯父夫妇明天一早会赶来花城市料理后事,我现在的事很多,根本就无暇顾及更多,你和苏伯父还是好好商量一下苏一父亲的后事吧?”
既然慕超停止了指责,端木竞也不能继续下去,苏一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能打理她父亲的后事,可他们是苏一最亲近的人,责无旁贷。
“苏一继母那边我会安排人照应,我也会在这些天陪着苏一……”
“你为什么不陪苏伯父他们,我想留下陪苏一。”
慕超神色转严:“去还是不去?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想着这些破事,你陪苏一,你就能确保,她真能走过这个坎儿?”
“那你……”
“我能。因为我从小就有一个失常的妈,处理这种事,我比你有经验。”
没有什么比事实更具有说服力。有个失常的妈,还成了一个幸事。端木竞不得不承认,当下就是帮苏家料理后事,在花城市,苏一最熟与最近的人就是只有他们。
兄弟二人面对面挑明了事,端木竞自愧难当,他只想夺回苏一。只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爱苏一,这不是他的错,可爱有时候却会变成一种伤害。
对于慕超的安排,他很想争取,还想抢夺,他却失了勇气。就如慕超说的,现在是陪苏一度过这场严重打击的关键时候,更要在她最脆弱无助的时候,协助即将到来的苏刚夫妇处理后事。
圣玛丽医院最著名的心理医生办公室,慕超静静地聆听着心理专家就苏一面遇的情况的各种分析。
让她回到自己曾经最熟悉的地方和环境里,让她安静,让她可以尽情地面对,助她认清现实,而不是一味潜意识的逃避现实,甚至将过往的美好与现实的残酷混于一体……
慕超出来后,附在田助理耳边叮嘱了几句。
田助理连连称是,离了医院。
病房里,苏一还在睡觉。他们之间有爱,有感动,可现在,他却成为苏一心理最抗拒的人。
苏刚夫妇是在苏正车祸身亡后第三天赶到花城的,此时吴萍已经度过了危险期,而苏正的遗体放在殡仪馆。
这天,苏一一觉醒来,已经躺在了家里。所有的摆设,都和很久前一样,就如同她回国时看到的样子,父母的房间、她的房间,客厅里的家具、厨房里的餐具……
她赤足下了床,从自己的房间走到客厅,再从客厅进入苏正和吴萍的房间,心没由来的想着,所有思绪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可那时候家里没有冰箱,这里的一切都很简单……
桌子并不是暗红色的,是棕黄色的,这张桌子像极了原来那一张,但只是模样像,并不是原来这张。
她的床,看似还是原来的床,可铺的床单、床罩却是新的,她床上的用品没有这么新,只是挑了和原来一样花式、大小的……
冰箱还摆在原来的位置,也不是原来的冰箱,只是一个和原来想似的冰箱。原来的冰箱上,在吴萍正式搬入这里时,苏一特意在冰箱贴上一张三口之家的照片,可这冰箱上,没有!
一切看似原来的样子,可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
这家里,父亲不在了,继母还在医院……
苏一坐到餐桌前的木椅子上,扒在桌上开始痛哭起来。
慕超静静地站在外面,苏刚和张大妈也陪在一边。
苏大妈说:“慕超,这样真的管用?”
苏刚沉默了很久:“只要她哭出来,就会好许多。如果她能辩出这屋子里有些东西不是原来的,说明这一关她已经扛过去了。”
苏大妈是懂非懂,微微点头。
苏一开始翻腾起父母的衣柜和抽屉,衣柜里空空如野,抽屉里也是空的。
她想找,想找他们的照片,可一张也没找到,为什么没有父亲的照片。她重新转回到客厅,那里挂着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上,苏正微微含笑……
“爸,你真的去了吗,你真的去了吗?”
她还是不愿相信,徘徊在梦幻与现实之间。
苏刚觉得时机到了,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苏一怀抱着全家福,定定地望着门,千百次地希望父亲会像记忆中那样出现在门口,她的脑海也只有苏正的面容。
然而,进来的却是苏刚。
“一一,你爸的遗体现在还在殡仪馆里,你看需要开追悼会吗?”
苏一不愿相信,可苏刚是苏正的亲哥哥,没有必要说自己的弟弟死了,所有人都可以在这事上说谎,但苏刚不会。
“只有让她亲眼看到阿正的遗体,她才会接受现实。”这话是苏刚对慕超说的,他们都必须让苏一面对现实,即便这个现实是他们都不愿意接受,也必须坚持下去,苏刚继续说:“苏一,你爸临死前,对吴萍说了一句话。”
如若苏一还有两分清晰,她现在最关心的便是有关她父亲的一切。
显然,苏一的反应是他们都乐意看到的,苏一在听苏刚提到父亲时,语调沉痛却吐词清晰地问:“什么话?”
泪,泛滥难收,像决堤的洪。
苏刚定了定心神:“他说:告诉苏一,要好……”学着苏正的语调,这是句苏正没来得及说完的话。
话没说完,他就咽气了。
苏一哭得更伤心了,止抑不住,嘴唇蠕动,浑身颤栗。
“苏一,你知道他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她摇头,又很快地点头。泪眼朦胧,作为父亲,他一定想说,“告诉苏一,要好好的活下去。”苏一呜咽着想到这几个字。
苏刚眼睛泛红。
“一一,不能让你父亲失望。他希望你可以坚强地活下去。”
“坚强……”
父亲是她的天,是她的地,她一直认为:父亲一直会活下去。可这一天突然就来了,她失去二十多年来相依为命的父亲,成为没有父亲的女儿,不再有父亲的庇护,不再看到他严厉的眼睛,不再听到他低沉而饱含父亲的声音……
他去了,可她还是不愿相信,游走在信与不信之间。
“伯父,我想见他。”
“你真想见,你真能坚强地接受这个现实?”
苏一又忆起了那天夜里,她在门外听到的对白,这么多年来,苏正为她牺牲了很多。为了苏一,放弃想做作曲家的理想;为了苏一,丢掉了在歌舞团最心爱的工作……
做一个有为的作曲家,曾是苏正年轻时最大的梦想。
直到那天,苏一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苏正一次又一次逼她学钢琴,原来她的身上寄托了父亲太多的希望。
“让我,见见他吧……”
苏刚沉重的点头:“好,我现在就带你去。”
慕超和张大妈都在门外,只留苏一和苏刚在屋里说话。这个时候,苏刚是苏一最相信的人,到底是血浓于水,没有了苏正,苏刚一家就是苏一最信赖的人。
上了慕超新租来的轿车上,苏一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她不想再哭,可泪就是不听话。
殡仪馆里,苏刚、慕超陪苏一进到冷冻库里,在尸体存放床上,覆盖着素洁如雪的布。慕超和苏刚相继退离了出去。
苏一久久的凝视着,她不想承认,可所有人都说她的父亲走了,离开了这个人世。她不愿接受,却又在现实面前被迫接受,手颤抖地伸出,近了素布前,想要揭去,却又不敢,一番犹豫,终于掀开了尸体上的白布,露出一张熟悉的容貌。早有殡仪馆化妆师,恢复了苏正生前的模样,抹有胭脂,红润如昔,就像他不是死了,只是睡着了。
“爸,爸……”苏一缓缓地蹲下身子,看着面前的苏正失声嚎哭。
她敬爱的父亲,离开了,不在了,就长睡在她的面前。心,空空荡荡,仿佛里面不再有人居住;头脑,又这样的挤挤满满,全是关于父亲生前的所有记忆。
不知哭了多久,她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已经死去数日的苏正。
在这冰凉的太平间,在这寂寞的太平间,只有她和他的父亲,就像她年幼时的记忆只有他们父女。
这,或许是她这一生最后一次与父亲的单独相处。
时间在静默,她有回忆与现实中徘徊,像小时候那样乖巧地呆在父亲的身边。
她近乎呢喃自语:“爸,你要好好活着。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你一直希望我能继承你的理想,做一个作曲家,爸,我答应你,我会回法国继续完成学业,不再让你失望,不再让你伤心……”
父亲死了,可他活着时的心愿还在,对她的期望还在。
拭干眼角的泪,苏一从地上站起来,忘了伤脚的痛,再大的痛,也比不了她心头的痛。
在冷冻室呆了很久,可她却感觉不到寒冷,心在冬天,外面再热,也感觉不到温暖。
刚出门,苏刚和慕超就走了过来:“一一。”
苏一很平静,二十多年来从未像现在这样冷静:“伯父,我妈……她现在好吗?我想见她,和她商量一下如何处理爸的后事。”
听苏一这么说,苏刚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妈在第一医院,我陪你过去。”
花城市第一医院,重伤病患区。
吴萍躺在病房里,醒过来时,已经是交通事故的第四天,她受了严重的内伤,历经了三天三夜的危险期,她远在北方的大哥、侄儿不远千里赶到了花城市。
苏一喊了一声:“妈……”
吴萍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涌了出来:“一一,我对不住你。如果不是你爸在那紧急的关头护住了我,死掉的就是我……为什么不是我死,为什么是你爸,为什么?”
“妈,爸……希望你活着,让我们替他好好地活着。”
“一一……”
吴萍抓住苏一的手,无论是她和苏一,现在是最痛苦的人。她默默地喜欢了苏正近二十年,光明正大地做夫妻还不到半年,可他就这样去了。
“妈,爸过世快一周了,是时候让他入土为安。我从未处理这种事,想问问您的意思,爸的后事怎么办?需要开追悼会吗?”
“你爸这一辈子,最喜欢清静,让亲人们送他就好了。”
苏一点了点头:“既然妈都这么说了,我和伯父就按你的意思做。”
苏正的葬礼办得虽不隆重,却也并不冷清,苏刚一家三口,还有苏正在少年中心时认识的一些艺术特长班老师,更有如意园里寻常往来亲密的邻里,在这个周末都一一聚到了殡仪馆里为他送行。
苏一和吴萍换上了一袭黑色的丧装,吴萍坐在轮椅上,苏一站在她的一边,接受所有亲友的吊唁。
下午一点,殡仪馆工作人员将苏正的尸体送入了火葬箱,不久之后,苏一从工作人员手里领回的是一只白瓷莲花骨灰盒。
因为吴萍伤病在身,将骨灰盒送到花城公墓园的事就交到了苏一和苏刚去办。
苏一看公墓园看守工人,将苏正的骨灰盒安放到墓园里。墓碑是一早就由苏刚和端木竞定做好的,上方有一张苏正生前的免冠照片,下面刻有:爱女苏一,兄长苏刚,爱妻吴萍等字样,另一边,写着苏正的出生日期和过世日期。
一束黄色的菊花,几支洁白的百合,满天星、白玫瑰……
她的父亲,不在了!
苏一静静地伫立在墓碑前,久久的沉思,再沉思。
苏正的死,不仅让苏一失去挚爱的亲人,更让她在几夕之前好像变了一个人。
她依旧住在如意园里,每天早上,都会怀抱一束鲜花,准时出现在花城市西山公墓园里,而她只穿黑色和白色的衣服,漂亮的长发就自然地披散在肩上。在苏正的墓碑前,她一站就是几个钟头,一动不动,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慕超不想打扰苏一的安静,也许对于她来说,需要时间疗伤。
一辆出租车近了西山公墓,苏纹从车上跳了下来,急匆匆地奔了过来。
慕超有一种感觉,一定是出了大事。
“姐,姐……你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想管吗?姓吴的大嫂和我妈都吵起来了,你真的不过问?她和二叔才结婚多久,你可是二叔唯一继承人,她……她……凭什么自作主张把房子卖了,凭什么独吞房钱?”
父亲都不在了,要房子做什么?要钱做什么?
对于孩子来说,父母才最重要的。
“姐,你倒是说句话呀。只要你一句话,吴家人也不敢这么放肆。二叔虽然不在了,可你还活着,如意园这套房子,可值不少钱呢,总不能让她们把钱给独吞了。那是二叔留下的!”
苏一平静地听着:“我想……这一定不是妈的意思。”
“姐,你还当她是你妈呢?有当妈的做这种事吗,背着我们把二叔的房子卖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如果不是我妈机警,多长了个心眼,那房子今天就被他们私下过户了。你快去看看吧,这会儿在房产交易中心,都快要打起来了。”
苏一仿佛在听别人家的事,被苏纹连拉带拽地拉上了公墓园大门外的出租车上。
慕超有些不放心,尽管心理医生已经说苏一这道坎算是迈过去了,可他还是隔三岔五地跟在她的后面。看她坐上从如意园到西山公墓的公交车,看她在公墓附近的鲜花店买花,再看她孤独地手捧着鲜花进入公墓。
很想,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可他却深知苏一根本不愿看到他。
不光是慕超,现在苏一甚至都不愿和端木竞说话。
房产交易中心。
文芳双手插腰与吴萍的大嫂针锋相对。
“那房子是我兄弟的,你们凭什么自作主张,把那房子卖了?”
“怎么,你兄弟是我妹夫,和我妹妹就是夫妻,我妹妹凭什么不能卖房子。再说了,我妹妹的亲人都在北方,现在妹夫去了,她自然要随我们回北方……”
最初还有几个瞧热闹,吵了一个多小时,也没个结果,围观的人早就散了,这样的事儿,房产交易中心里时常都有,不是为了产权,就是为了钱,尤其是这样前房主过世,兄弟姐妹争房产、争财产的事儿也遇到多了,中心里的工作人员早已经见多不怪。
在医院里呆了数日,吴萍也能下地行走。
当苏一赶到房交中心时,吴萍在她大哥的搀扶下也到了。
见到苏一,她有些不好意思:“一一,一一……”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