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异国重来
“我明白。”
苏一伸手,收回自己的整容资料,将档案袋重新放回手提包里。
“我还活着的事,请伯父不要与第三个人提起。毕竟当初我是答应过端木嘉龄。”苏一停了一会儿,问:“伯母和纹纹还好吗?”
“好,家里都还好!一一,你这样还要瞒多久?”
“不会太久的,等端木兄弟都结了婚,这件事就不需要再瞒了。”
他们都结婚,看似两人都近了,可苏一依旧觉得很遥远。
以前瞒他们,只是因为承诺,现在继续瞒下去,是想在余生过得平静。让自己在平静中死去,少两个心痛的人,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下午三点,苏一坐车回到了花城。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行李其实在几天前就已经开始整理了。
苏一让快递的公司的人将父亲的钢琴托运到故乡一位同宗的堂叔家里,这个地址也是苏刚给她的,在邮寄人那栏,她写上了苏刚的地址和姓名。又将其他的重要的东西装在一只大箱里,一并寄往。
这一天,她一直都在忙,钢琴很大,要托运装箱是件很困难的事。
一切都弄好,她累倒在床上。
昏昏欲睡间,有人按响了门铃。
“是李非哥吗?我这边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打开了房门,外面站着西装革履的慕超。
他进入屋子里,舞蹈室里钢琴不在,卧室里一片凌乱。“请坐!”
她礼貌地接了一杯水,洗茶、倒水,再泡茶,将一杯清茶递到他的面前。
慕超说:“抄袭事件好像根本没把你怎样?这么快就有新的去处?”
“我是被人诬陷的。”
他信还是不信。
在曾经的苏一和他之间,缺乏的就是这样的信任。
“我知道。”
“谢谢你的信任。既然我有能力,就一定能重新开始,我要用自己的实力向所有人证明,我没有抄袭,我是一个有才华的人,虽像是天空的流星,短暂却也曾璀灿过、美丽过……”
流星,她的生命就像是流星一样短暂,不用她像章曼玲那样激流勇退,在她最美丽的年华,像流星一样的坠落天际。
从身后抱住了她的腰:“你要走了,今晚我们在一起。”
“对不起,我没兴趣!”
他低头,呼吸间皆是热流,弄得她很痒,可她还记得医生的告诫,不能再有这种事,因为她的身体是脆弱的,如果她希望在生命终于前完成父亲的遗感,就必须牢记医生每一句叮嘱,就像小时候听父亲的话,做个乖女儿一样。
“小妖精,又要吊我胃口,一次、两次就行,不要每次都欲拒还迎,我可不喜欢。”
她抬起一脚,重重地踩在他的足上。
“别玩过份了!”慕超跳了两下,追了过来,想亲她,而她却远远地避开。他的兴趣正浓,既然开门让他进来,哪还有赶他走的道理,何况他们之间有过三夜情。
慕超抓住了她的胳膊:“Susie!”
“慕超,我没心情。这几天,我真的累了,再说我们之间已经算清楚了。不要缠着我!”
她推开慕超。
手机响了!
好几次和他在一起,总会被手机吵到。
苏一抓起手机,那边传来了李非的声音。
“李非哥!”
“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明儿一早就去机场。”
“我在你家楼下。”
“哦,那你上来吧,慕超也在!”
慕超面露失望:“你要让他上来。”
“李非哥,你上来吧,我们再坐一坐,这次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虽然签约的时间不过是几年,可谁知几年内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合约满后,她不会再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甚至会寻一个地方在静寂中死去。她不要别人的同情,更不要他们的怜悯,那些异样的目光,会被杀了她还要难受。
她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去新加坡究竟有多长的时间。
这次离去,也许难再相聚。
她只想好好珍惜与他们的每一次相逢,微笑、自然,展露真正的自己,不再有故作的冷漠,不再有故作的高傲,只是她自己,最真实的苏一。
“好,我就上来。”
她站在窗前,冲着外面的李非摇摆着手臂。
慕超以为,她是喜欢自己的,虽然她从不曾说出来。可此刻,她却要叫李非上楼。“我以为,你愿意和我在一起。”
“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她苦笑着,“我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女人,并不需要男人陪。以前只是迫不得已,不想被南宫泠误会,不想被让南宫澈得逞……”
“让李非回去,这样我就可以不告诉他。”
不告诉李非,南宫泠拿钱逼她断绝和李非往来的事。
其实苏一根本就没想瞒李非太久,因为她和李非之间原本就没什么,越是隐瞒着,旁人只会越以为她和李非有些不正常。
她不是做作,只是想更诚实地面对自己的生活和真心。也不想因为这些琐事弄得自己身心俱惫。
“慕超,在李非从缅甸回来后,我把一切都告诉他了。”拍了拍他的胸膛:“不要这么幼稚地要胁我,如果你不信,一会儿可以问他。”
苏一早早地打开了房门,给李非也泡了一杯茶,只是这茶不同于慕超,她特意取了柜里的普洱茶,取了专门泡普洱的杯子,认真地、小心翼翼地泡了起来。
泡完之后,她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楼梯口,期盼着李非的出现。
“你和李非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一并不打算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门外望见了李非的影子:“Susie,心想你家里也许没什么吃了,就随道买了一些过来。”
“李非哥,进来坐。”
李非看了一眼慕超。
慕超以为她还是忌讳的,只是有些失算,在她呆在国内的最后一夜,并不想和他在一起。可他还在贪恋她的体香,还久久地沉浸于和她在一起的感觉。
“李非哥,我泡了你爱喝的普洱茶,坐!”
李非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爱喝普洱?”
她垂下眼帘,“你去缅典那天,我去了李家。看见老总裁和李夫人在那儿泡普洱,我当时就想,也许你也是喜欢喝普洱,回来之后就也买了一盒。”她指了指玻璃柜,“就放到那柜里,我离开之后,如果你心烦,就来这儿住一住。”
“我今天买了一对绿头龟,就放在舞蹈室里,隔三岔五你过来看看,喂喂乌龟,龟饲料也放在舞蹈室……”
“如果对这里烦了,就把房子卖了吧。本来,我之前说要把房钱还给你,可眼下看来,实在没钱还给你了。”苏一离了客厅,从卧室出来,手里拿了一份档案袋,“这里面是房产证和一份由我亲笔签名的卖房委托书,没有署日期,他日李非哥想要卖掉房子,填上日期就可了,我把需要用到的手续和证件都放在这里面了,也许你能用上的。”
李非笑:“怎么感觉你好像就不会回来了?”
“谁知道呢?也许到了那边,遇到一个投缘的男人就把自己嫁了。”将档案放到案几上,“之前去的那个城市,处理了我的私事,现在,除了李非哥以外,我还有别的亲人……”
他去的是绿都,而她的伯父一家就是绿都。
李非明白,苏一所指的就是她已经在绿都和伯父相认了。
“我们守住的秘密,他也会替我继续守护。李非哥,你……就再替我守两年,两年就好了。”
她泪光盈动,没有滑落下来,可这含泪时的一笑,却妩媚动人,就像是含露的百合。
慕超觉得,在这屋里他是一个多余的人。她总是与李非说话,交待这儿,交待那儿。他一早就知道,她和李非之间有秘密,可究竟是怎样的秘密,他却猜不出来。
她替二人添了水,坐在他们的对面椅子上,将李非带来的零食放到几上。“慕超、端木竞、南宫澈、南宫浚、李非哥五个人里。最懂得尊重、感情的是李非哥。”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的赞赏李非,还是当着慕超的面。
相视一笑,苏一又说:“慕超和南宫澈根本不懂爱情。”她看着慕超,“但你又比南宫澈要好,因为你并不会使用龌龊的手段来对付女人。在风度上讲,更胜南宫澈一点。”
她用手捂住脸,用这样的姿式来缓解自己心头的紧张,再忽地放手:“离开这个城市之后,我会想念李非哥的,也会想念慕超。”站起身,她轻柔地走到窗前,“这座城市,这座城市留给我的怨与恨,都会随着我的离开而消失的。我很抱歉,在我回国的日子,给各位还带来了困饶,但我相信这一切都会随着我的离去而最终被你淡忘。能记住我的,或许是那些真正喜欢我曲子的人……”
“Susie,你今晚怎么了?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伤感的话?”
她笑,“只是想到分离,有些不痛快。李非哥,你不要介意我的话。但你要相信,我这次回国,真的没有要为难谁。我若离开,李非哥会想起我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觉得其实很多之前无法放手,不能释怀的心事,如今都能放下。她的余生,她的时间都要去做一件事:让父亲的曲谱问世。以她的知识来圆润父亲的曲谱,让这些曲谱能被更多的人喜爱。
在生命的面前,短暂情爱显得渺小。
在生死的面前,离别总让人觉得感伤。
即便,她本不是一个伤感的人。即便,慕超讨厌这样的伤情的话语。可她还是想说,上次故意这样,是为了将慕超逼走,这次是想说,真心的想说。她的一生极少有感伤的时候,就像很多搞艺术、文学的人那样,难免悲春伤秋。
在慕超看来,这绝对是她和李非之间的情话。
还说他们之间是清白的,慕超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他倏地站起身:“看来,我在这儿是多余的。”
“慕超!”
李非想要挽留,苏一却淡淡地说:“让他去吧!”
慕超重重地拉上门,他是带着满腹的信心来,可他没想到,再一次猜错了Susie。她不愿意把在国内的最后一夜留给他,她要留给的是李非。当着他的面,居然和李非说些那些缠绵的情话。
“李非哥,能借一下你的怀抱吗?”
不等他回答,她已经偎依到他的胸前,两个人站在窗前,她悠悠地说:“李非哥,即便我和他相处了三夜,可他还是没有认出我。这便是我和他浅薄的缘份,我又能怪谁?好几次,我都差点说出来了,可最后还是忍住了。离开这座城市之后,我就真的和这里的一切分割开来。也许往后再难以有任何的交集,可我不后悔。我想要静静地生活下去,静静地走完余生……找一个爱我的人,就这样依在他的胸膛……”
她不会回到这座城市了,先去新加坡,然后再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就是不要回到这座城市。
“李非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想起我吗?”
“你说什么傻话,你现在才二十八岁,你还很年轻。”
“我是说如果……”她隐下所有的悲,“我还得实现父亲的心愿,那么多的曲谱得完成,然后我还得写自己喜欢的曲子,未来都会忙不过来呢。可我说的是如果。”
“会。你离开之后,我会经常想起你。想你的笑,想你的泪,想你的柔弱和坚韧……”
泪,潸然而下。
她侧身,仰望着面前的李非,踮起足,轻轻柔地吻上他的脸。
楼下,慕超正要开车门,却在抬头的刹那,看到她亲吻着李非,就像一个纯情的少女青涩地献出了初吻。
李非一惊,看着身边的她。
她低头:“李非哥,如果人有来世,在你们几个里,我们最先相识,也许那一切的伤害都不曾有,那曾经的风波也不会有。”
“那我……就成慕超,慕超就成为了我。”
能做慕超是幸,还是不幸。
幸运的是,他曾被苏一那样的爱过。
不幸的是,他和苏一的缘是否太浅薄了些。
“是啊。缘份真的好奇怪。”
她像是一个单纯的少女,又偎依到他的怀里,静静地看着夜色,直至慕超的车远去,从她的视线中消失。
“Susie,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好!”
将闹钟调整到登机前的三个小时,而李非来得比她的预想还要早。
她拖着行李,站在门口,再一次翘望着这套房子,李非花了这么多的心思为她准备,可只是她生命里一个小小的驿站。
她的家在哪儿?
在故乡,在她出生的地方。
因为她父亲的骨灰不久后就要迁回故乡,有父亲的地方就是她的家。这座城市虽然熟悉,却不再是她的家。
李非将她送到机场,直至看她进入登机口,这才转身离去。
苏一坐在机舱里,微闭着双眼,终于再度离开了,不会再回到这座城市了。
当她知晓了自己的病情,当她决定了再一次离开,就已经决定了彻底地放下,就像几年被迫的离去。上次是生离,而这次却是死别。
心头的伤还在,抵达新加坡后,她很快就投到新的工作之中,抽了时间去新加坡的医院做了一个检查。吃了美国进口的特效药,依旧拒绝了医生住院治疗的建议。
她不想把最后的时间浪费在医院里,她要作曲,让父亲留下的曲谱更多的问世,更多被人们喜欢和接纳。
病情好像得到了控制,她依旧像个正常人一样的工作着,努力着……
她在新公司的作曲署名依旧是:苏氏。
那曲子不仅属于她,也属于她过世的父亲。终有一天,她会大声地告诉世界:苏氏其实不是Susie一个人,他是Susie和她的父亲,一个叫苏正的男人,一个将一生的情感交付于音乐和梦想的男人。
这于她是一个新的开始,她开始大胆修改父亲留下的曲谱,改了幅度也因为越来越多的曲子问世,变得越来越多。
生命灿若烟花,虽短暂却会在生命的尽头释放出生命的美丽,绚丽夺目,照应天空,她觉得自己就如那新春佳节时燃放的烟花,华美异常,可这美实在短暂。
爱情缥缈如雾,对镜而坐,浓妆淡抹,看着镜子里那个依然娇妍、美丽的女子,她自怨自艾,自影自怜,为美丽的青春惋惜,却又尽情地释放着短暂生命的美丽。
“坚持,再坚持下去!就算是倒下,也要在倒下前让父亲的曲子全部问世,如果上天给我更多的时间,我会珍惜每一分钟……”
几乎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会对着镜子说出这样的话,不是留恋着自己的美,而是留恋生命的美丽。
人,总是会死的,这是上天对每一个生命的公平,无论你活一百岁,还是活三十岁,都难免一死。但却同样给了你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时间,让你去做自己的事,你可以平庸,也可以轰轰烈烈。
而她现在做的,就是让自己短暂的生命盛放更多的美丽。
熟悉的弦律,醉人的歌曲,飘散在静寂的房中,她轻移着步子,过往的点滴总会如泉如潮般地涌上心头,有追忆,有回忆,更多的则是一种释然地放手。
慕超,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在苏一“死去”五年后,她曾用另一种身份出现在他的身边。所有她曾认识的人不会知晓,她死后又用另一种身份生活了几年。
偶尔,她会问:慕超在做什么?
她会在闲暇的片刻里,在网络、在杂刊上寻找到些许关于他的消息。
他和章一一定婚,他和某某天娱公司的潜力新人闹出绯闻……
他生活的女主角时常更换,不更换的是他依旧那些消息、绯闻的男主。
他的生活里,再也寻不到她苏一的踪迹。
那一场爱与怨的碰撞,那一回天价的缱绻啊,终成为她记忆的扁舟。
当她在暗夜里不经意地忆起他时,他心里想念的又是谁?
再也不愿与他有任何的交集,以前不愿意是因为她对端木嘉龄的承诺,今朝不愿意,是想维护属于自己的宁静……
每一支曲子,每一首歌曲,都是她的呕心沥血之作,是她的情感,是她的爱恨,更是她心灵世界里的一页风景。
她美,独自欣赏;她悲,静静品尝;她苦,自饮自酌;她笑,独悲心上……
万千情绪,百种心思,皆化成那跳跃的音符,终成为亚洲乐坛的一首曲章。
——这是分节线——水红——新浪独家连载——
短短一年之内,就有她作曲的二十八首曲子问世,这令整个华乐乐坛吃惊,而这二十八首里,还有七首进入亚州流行乐坛榜。
她是成功的,在这年的中秋佳节,新加坡亚龙文化公司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庆功宴。她也获得一笔不小的奖金。
国内的网络上,开始有人质疑当年的抄袭事件。
“被抄袭者碌碌无为,抄袭者却在离开中国乐坛之后获得了更进一步的成功。从最初国内的金牌作曲人变成了亚州的作曲人?实在让人怀疑,一年多前的抄袭事件最后公布的是否是真相?”
有喜欢苏一曲子的热心网友,还专门成立了一个“Susie网站”,在这家网站里,收集了所有由苏一谱写的曲子。
从最初的作曲人,转变成作曲人、词作者,她让所有喜欢她的人看到了她的成功与努力。
在亚州流乐坛颁奖晚会之后,苏一获得了“最有潜力的青年作曲人”称号,在她的专门网站里,网友们疯狂地转载着她手捧奖杯和证书的照片。在这家网站里,喜欢她的网友,可以找到她留学法国时的学生时代照片,还能找到她在新加坡新家里的照片……
她弹琴、她跳舞,她在清晨跑步、在黄昏散步……
她是亲切的,又是美丽的,一个不想做明星的女子,一个拥有才华的女子……
静静地站在窗前,手里是一杯白开水,还有几粒专门治愈白血病的格列卫药,最近的体检结果让她比较满意。
苏一在晚上散步的时候,拨通了苏刚的电话。
一年多来,她好像掌握了苏刚每次上班的规律,几乎每次都是他在医生的时候打通。
“伯父。”
苏刚笑着对病人说了一声:“不好意思,接个电话,五分钟就好。”走到长廊里,他喊了一声:“一一。”
“伯父,我现在很好。真是很开心呢。伯父,我成功了,上次寄来的歌碟收到了吗?没收到也没关系,只要在网上输入我的英文名字叫苏氏两个字,就能找到我的网站,那里面收集了我所有的曲子。最近的灵感越来越好,我爸的乐谱也改得越来越多了。近期我准备回国一趟,准备把吴姨接到新加坡来和我同住……”
“你接她做什么?”
对于苏刚来说,当年苏一分了她那么多的钱,已经算是对得起吴萍了。可现在苏一却说要接吴萍去新加坡,他有些不高兴。
“伯父,我小时候她到底照顾过我啊。我一个人在这边,也很孤单,接她过来,可以和作伴。正好,听说近期他在上海医院换接骨钢板,我可以去看她。”
“你已经想好了,唉……难得你想这么开,我还能说什么呢?”
“谢谢伯父的理解。”
不久后,苏一买了回上海的飞机。
吴萍手术后不久,陪她到上海的侄媳妇就离开了。
苏一来医院看她时,她正孤寂地望着同病房的其他人。想到自己这一生,虽然有过两段婚姻,一段丈夫死了,一段却被丈夫抛弃,无儿无女,好不悲凉。虽然侄儿和侄媳妇都待她不错,世人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她还是一个体弱的病人。
“十八床吴萍,有人来看你了!”
在护士的高喊声中,苏一提着水果、营养品站在病房外面,一头漂亮的长发自然地披在肩上,面容有些苍白,她的肌肤白得有些近乎透明,就像是一个玻璃美人。她穿着驼色的披风,中跟的成膝长靴,一条同样驼色的秋裙,上身是一件乳白色的高领羊毛衫。往门口一站,立即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吴萍迟疑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张着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你……你是……”
她和苏正相识二十多年,那些被苏正珍藏起来的曲谱,每一首对她都极为熟悉,可那个叫Susie的女作曲人问世的每支歌曲都如此和苏正的曲子相似。一早她就怀疑了,总觉得Susie就是苏一,她也曾在网络上见过Susie的照片,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吴萍猜想过苏一为什么要改变容貌的原因,最大的原因也许就是章曼玲。苏一一定无法原谅章曼玲,甚至是怨恨章曼玲。
这些日子,吴萍一直在想着有一天Susie站在自己的面前,大声地告诉她一个答案:我就是苏一!
“吴妈妈,你认得我吗?”
“你是……”这个声音,她怎么不认得,吴萍惊呼一声:“你是苏一!”热泪盈眶,虽然改变了容貌,可这声音没有变,这语调没有变。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病床前:“妈,这次我回国,就是来接你的。妈,跟我一起去新加坡吧。”
“你不怪我吗?”她曾在苏一最艰难的时候离开,苏一却在她山穷水复时出现,吴萍感动的同时,还有一份深深的愧疚。
吴萍心中有愧,忆起当年她拿着一大笔钱离开苏一,而苏一独自面对了那么多的事,就觉得对不起已故的苏正。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在往后的人生路上,一定要加倍地对苏一好,来弥补她亏欠苏正,亏欠苏一的情。
她更没想到,突然可以领到的每月养老保险金,是苏一给她买的;突然可以报销的部分医药费,也是因为苏一给她买了一份医疗保险……
苏一并没有回花城,但苏刚和李非却先后刚到了上海与她碰面。
苏刚说,在故乡的县城临郊地段相中了一套别墅公寓。
苏一最初并没有打算要买这样的别墅,可她从苏刚的言谈里瞧出来了,苏刚好像很喜欢那里的别墅,甚至打算退休后,就回故乡县城养老。
苏刚一走,吴萍就问:“Susie,你为什么要答应自己出钱?那可得不少钱呢。”
“妈,你没瞧出来伯父他很喜欢那里的别墅。”
“那你可以和他合伙买呀!”
“不就是一百多万块钱。没事,我出就是了。”
“Susie……”吴萍在她身边坐下来,满是不忍地看着她:“你怎么这么傻,他是医生,这些年应该也存了不少钱。为什么要你一个人出钱?”
“妈,我赚钱就是为了自己的亲人,为你、为他,花点钱又有什么关系?不要紧的,让他先回老家看看吧,如果差不多就定下来。”她依在吴萍的怀里,就像小时候喜欢吴萍身上那淡淡的香水味,“我们去新加坡也不会呆得太久,早晚都是要回来的。房钱就让我来出吧,将来回国,我们母女也算有个家。”
她今日的身体不错,可苏一不知道这样的不错还能维持多久,等到她再也走不了,就回到故乡,住到这座别墅里,静静地躺大床上,看太阳升起又落下,看繁星点点……闻嗅着故乡熟悉的气息,就像她来到这个世上时那样,轻轻的来,静静的去……
有时候她也问自己,明明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可还是选择了和苏刚、吴萍相认,这么做到底是否是正确的,这不是要害他们再多一次面对失去她的痛苦。
她只是不想让他们遗憾,他们是她的亲人,他们有权知道她还活着,也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做些事,就像她会为他们再做一些。她拿钱给吴萍买各种各样的保险,不过是安自己的心,无论吴萍做了什么,到底是她的养母。
只是,她不知道不告诉端木兄弟,不告诉李非是否也是对的。
只是不想让他们难过,更不愿意看到他们因为难过和自责。
等她死了,她一定会告诉他们的。
告诉他们,其实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多活了几年。
正纠结在不告诉他们实情而感到难过的时候,李非打电话到她们母女下榻的酒店,说是在一家酒店订了酒宴,要请她们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