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大宅已经被收拾一新,门口伫立两个持枪日本士兵,莫家祺曾经的家此时成了日军南城宪兵司令部。
上午,北面的士兵发现城门外竟然埋伏中国军队,经过短暂的交火之后,中国军队往后撤退。这是一个不好的预感,浅川想到,南城北面的山岭之上,不知道有多少军队在等着即将往前北上进攻的第五师团的士兵们。
第五师团战功赫赫,但又怎样?中国人很狡猾,死不绝,像蟑螂一样顽强,天才知道还有多少军队在他们北上的路途之上沿途抵抗。浅川暗暗想,最好不要让他的队伍参与打这一仗,还是让帝国陆军最精锐的第五师团去开路吧。
他的上级川口骑着高头大马来到了宪兵司令部。浅川带来了兵团司令部的电文,这一份电文让浅川的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
“浅川君,这中国的房子住的还舒服吧?”川口皮笑肉不笑,还是像以前一样。
川口的话让浅川心里发毛。“司令部的内部情报,南城周边,特别是北面,有几万中国军队在驻守,所以,为了帝国的圣战,我们有必要派出一支精干的部队,去北面探一探中国军队的真实狙击防线。”川口盯着浅川的眼睛说道,“这个任务,很光荣的落在你的身上!”
浅川心里难过,但又不敢不从。
“你是一个很有计谋的帝国军人,而今刚得到重用,前途光明,你明白上级对你的信任!”川口又说道,“你应该为你分到这个任务高兴!”
“谢谢司令部看得起我!”浅川立正,点头,但内心却凄凉了起来。
“浅川君,有没有想过,可以打一个不一样的仗?”
“请长官明示!”浅川说道。
“根据绝密情报所示,南城北面最前沿的中国军队是一个加强团,团长叫刘壑邦,你想不想把他给杀掉?这可是一个大机会!”川口继续卖弄着关子,“那是一个凶狠好战的中国人,他的团在淞沪和我们的精锐师团打过恶战,那个人带着他的人马侥幸逃脱,如今,就是一个机会!”
浅川听着川口说的话,心里开始膨胀。
“你一定知晓中国有一个典故,叫猛虎掏心,一旦把老虎的心脏给掏了,你知道结果怎样?”川口笑眯眯说道。
“老虎被掏心,就是一只死猫!”浅川明白接下来自己的队伍要干什么了。
“高旗隘附近,就是刘壑邦的团部!”川口在大地图上准确地指出了刘壑邦的团部驻地,那是一片谷地里面。
出了南城北门,到那个谷地也不过三十里远。浅川盯着地图,仿佛已经看到那个中国团长被他一刀劈死的情景。浅川笑了起来,对于一个帝国军人来说,没有什么比遇见一个强硬的对手值得骄傲的了。
警卫连弄家岗阵地,连部准尉医官看罢莫家祺的伤情,对刘壑杨摇头说:“我没那能耐,你这个伙计真命大。”
医官摇头走开,只给了刘壑杨几片磺胺和一小瓶的云南白药。
“我承受得住!”莫家祺知道自己伤的挺重,和刘壑杨说道。
“我想想办法,这样下去不行。”刘壑杨说。
“不想再麻烦你,你救了我一命,不胜感激!”莫家祺穿起血迹斑斑的衣服。
刘壑杨回头,他很惊讶莫家祺怎么忽然变得那么的通晓情理了。“你以前不是这样,”刘壑杨说,“如果你认为这是麻烦我,那你真的是在麻烦我,如果你认为不是麻烦,我也觉得没什么。”
“人总是会变的。”莫家祺淡淡说道,“以前我是不懂得珍惜,现在有点儿懂了。”
“人若要弄明白一些事情,得经历过一些事,一些变故。”这句话,莫家祺说给刘壑杨听,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
只是两三天的时间,什么都变样了。
刘壑杨点头,他要给刘壑杨喂磺胺。
连长韦士达对于作为卒子的一班能够不伤一人不弄丢一枪安全返回有点儿欣慰。虽然,刘壑杨冒死救回了一个看起来已经要死了的小青年。韦士达其实也为刘壑杨拥有的仗义之心弄得有点小感动。在战场之上,情谊可以挽救身边的人。因为情谊,士兵可以为身边的战友去赴死,因为情谊,所以刘壑邦把韦士达从死人堆里捞了出来。
韦士达并没有刁难刘壑杨违背了任务的初衷,这个事情无法判断队和错,虽然弄家岗设伏已经暴露了,但这又如何?日本鬼联队级的进攻眼看就要到来,警卫连只是这个巨大的绞肉机里的某个零件。
夜幕再次降临,浅川已经组织起了他实施战术进攻的队伍。
八十人,齐刷刷在莫家花园里集合。浅川看着这些穿着中国老百姓衣服的军人,心里甚是满意。“都很好,切忌,行动时不能暴露目标!”
浅川换上了中国的士绅衣服,那是一身黑色绸缎的中装,莫世荣的家居服。如果不是他有一双锐如鹰的要吃人一般的眼神,几乎和中国人没什么两样。
日军浅川部实施战术刺杀行动的队伍,携带了步枪,轻机关枪,掷弹筒等常规武器。“你们今晚好好休息,明早5点出发!”浅川下了命令,他对于此次行动成败心有成竹。根据他与中国军队打过仗的经验,中国军队都是看不起自己的老百姓的。所以,他们要化装成老百姓,利用中国军队的弱点,给他们一个沉重打击,也许说不定由此一役,他会升官回国也难说。
中国南方的小城市,就算是秋天了还闷热难耐,浅川看不上眼。
“明天我带我这个同学去团部找医生。”刘壑杨向韦士达介绍了莫家祺的伤情后说道。
“人是你救回来的。”韦士达说道,“你其实干得不错,仁至义尽,非常好!”
“日军可能马上要进攻,我……”刘壑杨有点忧心。
“这是我的连,我的兵是不认输的种。”韦士达说,“你尽管去,日本鬼要是打过来,一样拼老命!”
天空之上星辰闪烁,刘壑杨架着莫家祺赶路。
“你擅自离开队伍,会很麻烦,你知道。”莫家祺看到平日里对他看不顺眼的刘壑杨竟然送自己去致伤,难过起来。
“我是连队的指导员,我已经和连长说了你的事。”
“但你是一个兵。”
“但我首先是你的同学。”
“其实,你也是一个兵。”刘壑杨又补充了一句。
“我不知道将来怎样,但我知道我要报仇,那个杀我全家人的日本鬼,现在就在南城里。”莫家祺又说道,声音很轻。
“你一定可以。”刘壑杨又说。
“同学们都怎样,马长官呢?”莫家祺又问。
“有的死了,有的跑了,目前都在战地服务团里,”刘壑杨说道,“也就是你将要去的地方,离这不远!”
“区队长!”
“……”
“你是我的区队长,以前你看不起我,”莫家祺说的眼睛有点湿润,“是因为我没种,我怕死,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才会这样,惨!”
刘壑杨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年轻人,任由莫家祺哭的像个孩子。
有些人,几天之内就像经历了一个世纪一般的漫长。刘壑杨扶着莫家祺,前方山路漫漫,荒无人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