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丛后面,刘壑杨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机械化日军朝高旗隘方向进攻。战甲车,汽车以及步兵跑步前进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整个山谷仿佛都在震动。
刘壑杨在心里算计,从这里到弄家岗,只要两里多,他一个人目标小,应该不会引起日军大部队的警觉,他决定赌一把。
日军第五师团,也就是广岛师团,是日军的精锐部队,刘壑杨早有耳闻这支恶贯满盈的侵略者军队。第五师团攻击高旗隘的部队仿佛是给阵地上的中国军队展示自己强大的火力一般,战甲车,汽车,山炮,各种辎重,这支队伍看起来相当的豪华。第五师团的队伍耀武扬威开进,根本不把高旗隘上的中国军队放在眼里。
刘壑杨握紧手中的步枪,在日军大队伍的眼皮底下,一头扎进了荆棘中。
刘壑杨在荒野中朝弄家岗飞奔之时,日军的先头部队忽然遭到高旗隘上国军的炮击。国军瑞典博福斯大炮火力威猛,日军先头部队先是一阵慌乱,引起一些死伤。接着,组成了攻击阵型,炮兵中队也迅速架设炮阵,开始反击。
国军的炮弹在日军先头部队中开花,刘壑杨在阵地上听得隆隆爆炸声,马鞭摔向地图:“他妈的打得好!揍死那帮狗娘养的!”
参谋们也觉得这个反击很过瘾,凭什么只有日军能炮轰咱们,也让不可一世的第五师团尝一尝被国军大炮轰的滋味。
但刘壑邦并不能高兴多久,日军山炮炮弹紧接着轰上了他的阵地。新三团一线阵地再次被日军炮火犁过一遍。刘壑邦被一个参谋强行拉进隐蔽部躲炮,但刘壑邦有点不愿意,和参谋发牢骚道:“老子不怕死,这日本鬼的炮能炸死老子么!你怕的话,你自己进去!”
参谋一脸委屈状,“团座,炮弹不长眼,我们这一千多弟兄,还得靠你带领呢!”
刘壑邦在隐蔽部中感觉身边的人少了一个,“刘壑杨呢?”
参谋左看右看,并没有看到团座弟弟的影子,“刚才还在的嘛,怎么不见了?”
“你睁眼瞎!”刘壑邦要参谋不要再找人了,“他有脚不会走啊,那小子,你给他一个班他敢去刺杀日本天皇!红小鬼,他妈的就是一个红小鬼,简直不要命!”
刘壑邦其实是知道刘壑杨去找警卫连去了。北方黄土沟里的部队虽然政见不同,但执行命令不折不扣,简直是不要命,这一点他早有耳闻。
参谋笑笑,他没见过团座这么说过自己的弟弟的,虽然,他也是第一次听到团座有这么一个多年不见的弟弟。
刘壑杨沿着一条干枯的河沟继续朝弄家岗方向飞奔,日军第五师团先头部队已经和国军高旗隘部队展开炮战,天地间炮声隆隆。
刘壑杨知道,再跑过一片收割后的稻田,就到弄家岗了。他从河沟里一跃而上,顿时感觉豁然开朗,日军走过的道路上,车辙累累,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汽油味儿。
刘壑杨亡命一般不顾一切前进,他成了稻田上的豹子。
稻田尽头,是一个高高的落差很大的田埂,刘壑杨想都没想,一跃而下。
咚地一声,刘壑杨摔倒在田埂下的烂泥地中,他感觉自己的嘴巴里进了很多烂泥巴。一股熟悉的泥土味。他拾起步枪,正要继续狂奔,忽然被两个枪口顶住了胸膛。
拿枪的那两人也是国军装扮,头顶上戴着伪装。
“老子是国军,新三团警卫连,少尉指导员!”刘壑杨心里窝火,他认为这两个家伙简直是无理取闹,前方正在大战,他们我在这里干什么。
“我知道是你!”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刘壑杨回头,看到的人竟然是陈思矛。
刘壑杨舒了一口气,“我来找你们,高旗隘那边,干上了!”
警卫连离开弄家岗回撤之后,埋伏在田埂下伺机突围之时,刚好碰上赶来的刘壑杨。连长韦士达看到一身泥巴的刘壑杨,笑道;“老子知道你不会一个人撂了,你来的正好,给我参谋参谋,下一步棋咱怎么办,这脑子绕弯弯的事儿,咱老韦一想起来就头疼。”
刘壑杨和韦士达,陈思矛撅着屁股在田埂下研究突围路线,到最后他们发现,警卫连已经成了日军第五师团身后的一直孤军。
“孤军,我们是敌后孤军,没有援兵!”韦士达满脸是汗。
“我来的路上,我看到日军的大部队,火力很强大,人也很多!”刘壑杨分析形势,“我们想从他们后面冲上去,给他们一刀后和团部会合,压力有点大!”
“绕开日军***,转个弯走?”陈思矛陷入沉思之中。
要绕过日军的进攻大部队,警卫连得进入荒无人烟的大明山。从大明山到高旗隘,起码有数十里路,警卫连的没有人走过这一条路。
“绕个狗屁绕,按我说,我们一路冲进去,在日军队伍中开花,也许能冲过去,要不就壮烈殉国,有何难!”韦士达说道。
“我们活着的不到一百八十人了!”陈思矛说。
“我想,”刘壑杨忽然想到一条路,“我们可以从这条道走!”
地图之上,那是一条羊肠小道,那条小道夹在高旗隘的崇山峻岭中间,以前是南城郊区百姓的采药人走的路,不知道战时路上会不会有日军?而且,跟军炮声判断,日军的另一个火炮阵地就在羊肠小道附近。
三人想来想去,都无法下定决心。
被这两个学生指导员这么一分析,韦士达脑子都要炸了,“他妈的,按我说,我们应该去端了日军的炮阵地,为主力反击赢得时间!”
这是一个大胆的想法,总比一味想回去和主力会合有意义。刘壑杨转眼一想,知道自己没有战场指挥经验,说了那么多,还不如连长韦士达一句脱口而出来的重要。
刘壑杨想到,不知道一个连去端日军一个炮阵地会有多大的胜算。
但是,警卫连的处境已经没得选择。鱼死网破,也许还有生的希望,不然只能一味地挨打死的更是窝囊。
三人主意一定,立即率领队伍隐蔽前进。
高旗隘,国军和日军双方激烈的炮战之后,常规的步兵作战立即展开。日军第五师团已经猛打猛冲到了213等一线阵地前两百米。
一个小队的日军踏响了国军预先埋伏的地雷。
阵地之下剧烈的地雷爆炸,引起了隐蔽部里刘壑邦的注意。刘壑邦刚爬出隐蔽部,213阵地上的三连长就打了电话过来。
“日军进攻,就在阵地下面!”
刘壑邦下令阻击,没有命令不准擅自撤离阵地,违令者就地法办。
就在这个时候,让刘壑邦很不是滋味的是,师部一个少校参谋带领一个连队从阵地下赶了上来。
那是国军督战队。
督战队士兵轰轰开上阵地,正好碰上刘壑邦。
“你们来这干什么?”刘壑邦知道这帮人不怀好意,明知故问。
“刘团长,不好意思!”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少校参谋整理着自己的白手套,皮笑肉不笑,“我们奉师部的命令,前来执行战场纪律,本人深知贵团官兵作战凶猛,但,我是恭敬不如从命啊!”
“你们看着办吧,日本鬼就在阵地下,要不,你带着你的人和我前去阻击?”刘壑邦回了一句,话中带刺,并不理会这些人马,带着参谋转身朝213阵地方向走去。
213阵地陷入双方交火前的短暂寂静。
213阵地下的树林中,已经被新三团打的抬不起头突围无望的浅川遭到了部下的讨伐。前三次冲击都被阵地上的国军给打压回来,虽然他的一个神枪手干掉了国军的两个机枪手,但于事无补,只要他的队伍敢冲出树林,国军的子弹就朝他们打过来,仿佛是被黏上似的。
浅川知道第五师团要大规模冲锋了,他知道,他的再次突围的机会已到。
浅川面对已经伤亡的士兵,安慰还活着的士兵们道:“你们不要伤心,我们一定能出去的,看着吧,中国人要完蛋了,为了天皇陛下,他们死的英勇,帝国会记住他们的!”
刘壑邦等着日本鬼冲上来,浅川等着第五师团的机关枪一响,他就带着他残存的人马突围出去。
高旗隘方向枪炮声突然停止,让警卫连的士兵们停了下来。
刘壑杨在队伍中奔走,“别停下,别停下,前面就是进山的路,快走!”
警卫连继续前进,在光秃秃的田野里,他们这支孤军随时引起前方日军的警觉,可能会遭到日军大部队的围剿。
警卫连神不知鬼不觉悄悄地潜入一大片的树林中。
树林外,是日军的炮阵地。
刘壑杨和韦士达拨开荆棘观察树林外日军炮阵的动静,但见日军的炮口冲着高旗隘方向,每门跑由三至五个不等的士兵操作,炮弹堆积像山一样高。日军炮兵射击诸元都已经准备完毕,他们在等上级长官下令开炮的电话。
十二门炮。刘壑杨和韦士达打着手势。
日军炮兵没有意识到树林里会有一支中国军队在等着收拾他们,所以,他们的警戒哨看起来很松垮,那几个警戒的日军神情泰然,若无其事。
韦士达再次召集两个学生指导员研究怎么干。
“一个班干掉一门炮!我们人数刚刚合适,按照数学的原理,我们是大数,大数除于小数,我们赢定!”陈思矛压低声音说道。
“别绕弯!”韦士达打断陈思矛的话说道,“但首先要先干掉那几个哨兵!”
“我带几个人干掉哨兵!”刘壑杨说。
说干就干,这里的环境容不得他们继续思考的余地。
树林里的警卫连子弹和刺刀悄悄上膛,他们盯着他们的连长和指导员,只等他们一挥手,马上两边包抄冲上去。
刘壑杨带一个班,趁着那几个日军哨兵还没发觉干掉他们。
刘壑杨看着一班的士兵们,他看到这些他的士兵们一脸无所畏惧的神情。他知道,决斗的时候到了,胜败在此一举。“用匕首!”刘壑杨交代一班的士兵,“尽量不要开枪!”
一班的士兵纷纷拿下枪刺当匕首使用。
刘壑杨和士兵们在等一个机会,比如,日军哨兵忽然抽烟的时候。
但是,日军的炮阵地电话铃声刺耳地响了起来,日军炮兵指挥官接了电话,不停地点头。刘壑杨头冒冷汗,他想不明白日军炮兵指挥官为何接电话那么久。
日军指挥官放下电话,走出帐篷,朝各个炮手喊了了一通日本话。
炮兵指挥官还未说完话,日军的炮手顿时忙碌成一片。
看到这个景象,刘壑杨彻底明白了,日军炮兵看来是要重新开炮轰高旗隘。
不能再等下去了!
刘壑杨朝身后的士兵们挥了一个立即攻击的手势,之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着寒光闪闪的刺刀冲出了荆棘丛,像一头豹子一般朝离他最近的日军哨兵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