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兄弟,大家都是八万大山人,都别开枪!”
牛头寨被学生军包围。来参加三龙婚宴的其他土匪头目惊慌地从牛头寨里狂奔出去。对于学生军支队,土匪们早有耳闻,况且,学生军已经和金龙二爷联手。他们平日里和木栏寨无冤无仇,却无意卷入三龙和金龙二爷的纷争。一个鸿门宴让他们魂飞魄散,还是尽早脱身为上策,与金龙二爷作对,谁有好下场?
学生军支队在牛头寨的三个出入口实施封锁,三龙的其他手下早已被他们集中绑了起来。
看到其他土匪从村里跑出来,莫家祺问刘壑杨:“打不打?”
“不打!”刘壑杨说,“我们只是对付三龙,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们是土匪!”
“我们现在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刘壑杨说。
三龙此时像一只被斗败的公鸡。几个当家的问他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左右都是一个死!”三龙和几个当家的说道。
三龙整理弹药,欲出去和包围他们的学生军拼个你死我活。
“不行啊,老大,咱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不能全拼了呀!”二当家的说道,他害怕了。
“已经没有活路啦,我是要拼的,如果你怕死,你可以马上跑,要不就是去求金龙老二那老乌龟放了你!”三龙提着两柄自来得出了门。
几个当家的看到他们的老大像失了魂一般出去,焦急之中窃窃私语,他们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学生军支队的几个女生手握一个铁皮喇叭,卧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做土匪的思想工作。
“可以开始啦!”李牧紫说道。
在一旁的许淳秋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喊了起来:“牛头寨弟兄们!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你们现在是瓮中之鳖,除了交出武器投降,已经没有别的出路啦!金龙二爷早知你们受你们的大掌头三龙的蛊惑欲投靠日本人,你们不能被三龙利用,你们好好想想吧!金龙二爷既往不咎,只要你们出来,我们绝不开枪!”
喇叭的声音在牛头寨上空回荡,让村里的土匪们心惊肉跳。
陈思矛听到女生喊话,急忙跑过来,“你们喊什么乱七八糟的,还瓮中之鳖,还蛊惑,还既往不咎。用词太深,山里人大字不识一箩筐,他们能听得懂吗?”
许淳秋不服气,“死猫,这是我想了很久的词儿,还不够直白?”
“许同学,这叫直白吗?要对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陈思矛说道,“大白话最好,牛头寨又不是学堂,不用那么文雅。”
许淳秋感觉自己挺委屈,旁边的李牧紫见到陈思矛较真,来劲道:“你有能耐,那你自己来!”
陈思矛看到两个女生生气,又好气又好笑,“我自己来就自己来。”
陈思矛拿过铁皮喇叭,想都没想喊了起来:“牛头寨里的弟兄们,你们现在出来还来得及,只要你们不向我们开枪,我们也不开枪,出来了还是弟兄,金龙二爷放你们一马,该回家种地就回去,该娶媳妇生孩子就该好好过日子。我们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不然,老子的枪子不长眼!”
陈思矛的大嗓门效果非同凡响,真有几个听明白的土匪举着手跑了出来。
三龙在村巷的拐角处被几个当家的突然劫持了。
“放开我,反了你们!”三龙挣扎着,他无法理解这几个平日里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的家伙今日竟然如此嚣张,翻脸不认他这个老大。
“我们不能放了你,老大,放了你也害了我们,现在外面的弟兄已经在学生军的手里,我们还是出去向二爷求饶吧!”二当家的说道,浑身冒虚汗。
“打死我都不会向金龙老二求饶!你们真是翻了天了,把我当猪仔!”三龙吼起来。
三龙被五花大绑装进猪笼。
“上!”二当家的一挥手,身后有几个小的马上跑过来抬起猪笼。
“放了我!丢你们妈妈!”三龙在猪笼里狠命挣扎着。
一众土匪抬着猪笼摇摇晃晃向村口飞奔而去。
学生们看到土匪抬着一个巨大的猪笼里跑出来很是奇怪。
远远地,牛头寨二当家的就朝树林里学生军喊起来,“学生哥,同学哥,千万千万不要开枪,我们出来啦!”
“你们抬的什么?不说清楚打死你们!”莫家祺朝土匪们喊道。
“我们大掌头!金龙二爷在哪,我们向他请罪!”
林间空地,金龙二爷坐在石头上吸着水烟筒。牛头寨的土匪把猪笼放下,金龙二爷朝猪笼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几个当家的,“把你们大掌头的放了吧!他不是猪。”
三龙狼狈地从猪笼里爬了出来,两眼喷火。
“你行不正,迟早有这么一天!”金龙二爷看不出任何表情。
三龙恶狠狠地盯着金龙二爷,“你想怎样就怎样,老子杀不了你,那你就杀了我,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我不杀你!”金龙二爷说。
“你不杀我我现在就杀你!”三龙说罢,立即朝金龙二爷一个猛虎扑狼扑了过去。
金龙二爷身手敏捷,只是稍微一闪,三龙扑了个空嘴啃泥巴。三龙又爬起来,又是一个扑棱,结果,他发现被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顶住自己的喉管。
“我说过,你杀不了我!”金龙二爷说。
三龙已经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愿赌服输,死了算鸟!”
“还挺嘴硬!”金龙二爷说道,“老朽年少时作恶多端,老来不想再杀人造孽,看在你刚新婚的份上,我放了你!”
金龙二爷收起匕首,匕首瞬间退回袖管,来无影去无踪。
金龙二爷老朽之躯不过一回合收拾了三龙,牛头寨的几个当家的呆若木鸡,看傻了眼。
“你回去吧!”金龙二爷说道,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学生军收队回木栏寨,兴致索然,不知道此事与他们又多大的关系。
“唉,我们怎么能参与这些人的内部纷争,这好像不是我们来木栏寨的初衷!”许淳秋和刘壑杨说道,叹气。
刘壑杨沉默,并不答话。
“我们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要打家劫舍?”许淳秋又问道。
“我们要偿还一份情,我欠他的。”刘壑杨顿了顿,说道。
“谁?”
刘壑杨并没有回答。
与此同时,一队日军在一个老者的引导之下,正在翻越险恶的十八弄栈道。日军像蚂蚁一般,在栈道上小心翼翼着。山中的午后静谧,偶尔有石子飞下万丈深渊,发出摄人心魄的脆响。
“下了十八弄,再走一段林中路,就是木栏寨了。”老者哈着腰说道。
“你的不错,是皇军的朋友!”浅川皮笑肉不笑,竖起拇指说道。
老者正是王秀才。
日军在十八弄底下的树林里整队。亚热带的原始森林里郁郁葱葱,浅川已经不再陌生。浅川把队伍一百多号的队伍分成两个搜索队形,从林间小道朝木栏寨方向冲了过去。
木栏寨里,学生军和金龙二爷还在牛头寨,村子里只有老人和孩子。
日军在木栏寨的土围子附近埋伏下来。
日军排头兵欲立即冲进去,被浅川拦下。浅川看到两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在土围子的入口处的水塘边抓蜻蜓,脸上闪过异样的神情,他独自一人挎着战刀走了过去。
两个孩子被陌生人的装束吸引。
浅川见孩子的手里抓着蜻蜓,用纯净的眼睛望着他。“你们在干什么?放了这些蜻蜓吧!”(日语)
两个孩子只会八万大山的土语,并不知道这个陌生人说了什么。
浅川笑眯眯地从裤子口袋中掏出几粒糖果,“很好吃的,吃吧!”(日语)
孩子虽然听不懂陌生人的话,但他们知道陌生人手中的糖果是美味。他们接过糖果,剥开糖纸高兴地舔了起来。
浅川感觉挺满意,朝身后挥手。
一百多日军呼呼涌进了木栏寨。
最先看到日军冲进来的是一个妇人,但妇人一辈子都没出过八万大山,她只是觉得这些拿刀拿枪的人不是什么好人,正要转身回屋里告诉自己的老伴,她刚疑惑地站了起来,陌生人手里的枪就响了。
妇人中弹后鲜血漫地,预示着木栏寨一场屠戮的开端。
浅川拔出战刀,下了屠村的命令:“全部杀了他们!”
日军散兵在木栏寨里逐屋搜索,整个木栏寨瞬间枪声大作。纯朴的村民在突如其来的枪声中跑出屋子,之后被突然出现的日军一枪毙命。之后,大量被围剿的村民亡命逃到村边的土围子,被土围子上明堡里的日军机枪猛烈扫射。
木栏寨里尸横遍地,惨不忍睹。
“烧了这个村子,看那些中国学生士兵以后住哪里!”浅川踏过死去的村民的尸体,朝已经集结的日军下了最后一道命令。
学生军支队和金龙二爷的手下刚爬到山梁顶,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村子枪声阵阵,上空冒起浓浓黑烟。
“村子里起火啦!”学生军们呼叫起来。
刘壑杨和陈思矛顿觉大事不好。
见到村子可能发生了什么变故,金龙二爷赶紧从马上溜下来,招呼马六马七马八:“快快,快跑回去看怎么回事!”
马六马七马八赶紧跑下山梁,回村一看究竟。
一行人心急火燎赶紧奔下谷地,耳际已传来木头燃烧劈啪作响的声音,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
刘壑杨警觉起来,立即命令叫队伍做好警戒。
“我闻到了日本人的味道,很奇怪!”刘壑杨说道。
“也许……日军真的知道我们不在寨子里,忽然端了我们的老窝!”陈思矛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