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了两百米左右,进入另一条街道。街道之上,店铺招牌林立,多为饭馆。早上的饭馆门庭清冷,而且也过了吃早茶的时间,两个人走在街道上一路探寻,终于找到了一家名叫德福居的酒楼。
酒楼的伙计看到两个浑身破烂的家伙进来,正要阻止,刘壑杨问道:“莫家祺可在上面?”
伙计正要回答,只听见楼上一阵碗碟碰撞,然后听到一个老者的声音说道:“莫少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这些饭菜哪里够啊,我们人多!”两人听到莫家祺说道。
两人不顾伙计难看的脸色直接上了阁楼。
阁楼上也是吃饭的地方,环境优雅,大早上的一个客人也没有,两人见到莫家祺把脚搁在桌子上,嘴巴里叼着牙签,一副酒足饭饱的模样。莫家祺看到两人上了楼,赶紧站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快点过来,有好吃的!”
两人也闻到了空气中飘荡着的食物的香味,迫不及待狂奔过去。
大大的饭桌子上摆放着几碟冷盘,还有烤乳猪,广式烧鸭,白切嫩鸡。丰盛的食物让陈思矛和刘壑杨怪叫,忘乎所以,两人抓起鸡腿和鸭腿便啃了起来。
狼吞虎咽中,刘壑杨感觉有点难堪,“我们三个家伙这么吃着,家里人怎么办?”
“别怕,管够!”莫家祺以用油腻腻的手拍着胸脯说道,“等下叫人和我们一起送回去,你们看——”
两人顺着莫家祺的手,看到饭桌下还摆放着几个大食盒。
陈思矛吃着吃着,感觉有点不对劲,眼望着那两个也在拼命吃的家伙,“我们是不是在吃白食?”
“可能,是莫烂出的主意!”在一旁的刘壑杨埋头苦吃,一副事不关己的可恶嘴脸。
“白吃又怎么了?”莫家祺满不在乎说道,“这是我爸入股的铺子,我爸不在了,我就是少东家!”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两个人彻底放下心来。
老板看到三个家伙风卷残云吃光了桌子上的食物,赶紧出来问莫家祺道:“少爷,还想吃什么?”
“那个——暂时不想吃,不过你另外要给我准备三十斤猪肉,一百斤大米!”莫家祺和老板说道,接着回头用质询的眼光看着刘壑杨,“这些够吃几天不?”
“够了!”刘壑杨说道,这餐他们吃的非常舒服。
老板点头应允,但他有点疑问,“莫少爷要老朽准备那么多吃的,所为甚事?”
“你管我!”莫家祺不在乎回答道。
“还有,等下我要弄点儿钱,我家没了,我需要添置新家当!”莫家祺想了想,又和老者说道。
老者点头应允,转身准备去了。
“典型的恶少!”陈思矛看到莫家祺一副阔少的嘴脸,把手里的骨头朝莫家祺的身上投掷过去,莫家祺赶紧闪开。
“没办法,还不是给逼急的。”莫家祺很无辜说道,他知道这是老伙计和他开的玩笑。
三人正想马上走人回刘家宅院,突然听到街道上的广播响了起来。刘壑杨他们并不知道,南城群众广播社在日本人进城后又开始正常广播了。三人被突然响起来的喇叭吓了一跳,只听见喇叭里一个优美的女音说道:
“南城群众广播社广播,据大日本皇军南城宪兵司令部通告,今日有南城周边与皇军对抗之学生军匪徒窜入城内作乱,望各位市民做好准备配合皇军抓人,望民众给予配合,皇军司令部训示,抓到暴匪一人者赏金银券两千……”
“日本人怎么那么快就得到风声?”陈思矛疑惑道。
“真是邪门!”刘壑杨陷入沉思,“我们进城不过几个小时,太邪门了!”
“我们现在马上得回去!”陈思矛站了起来。
听到三人要走,老板又出来,莫家祺拉着老板躲到一边,“你让伙计马上带上东西跟我走,我说的是马上,就当我们都没来过!”
老板疑惑,“莫少爷,你这是……”
“我叫你别多问!”莫家祺说。
三人蹭蹭蹭下楼来,大街上依然人来人往,民众对于广播里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刘壑杨忽然扑哧一笑,“我脸上写着我是学生军吗?”
陈思矛人模狗样看了刘壑杨几眼,“嗯,确实不像,倒像一个娶了媳妇生了两个小崽子的村里小伙子!”
“这就对了!”刘壑杨笑着说。
德福居的伙计从后院拉出一辆装满粮食和猪肉的板车,跟在三个人的身后走过中山路回刘家宅子。街巷里的广播又响了起来,那个优美的女音让三人心里非常愤恨。“什么时候把这个给搞了,看他们还播不播!”刘壑杨轻声说道。
“要端就断掉他们的老窝,日本人是这个广播的祸根。”陈思矛说,“我也很奇怪,我们的尾巴还没甩掉么,日本人这么灵通?一下就知道了我们的行踪?”
“我看有这个可能。”刘壑杨说,他想一定要想个办法。
“你们在嘀咕什么?”莫家祺见两个人说话莫名其妙,稀里糊涂问道。
“我们说猪尾巴该炖一炖,吃起来才补。”刘壑杨笑着回答道。
中山路岔口的地方,突然增加了日本人的岗哨。日军用麻袋装了沙子正在垒砌防护壕,看来,日军确实是知道学生军进入南城的风声了,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刘壑杨望着陈思矛和莫家祺两个,“不要犹豫,走过去就是!”
拉板车的伙计见到日军,有点儿害怕,“我说哥几个,这皇军不大好惹,我们另找路走可好?”
“不好!”陈思矛回头说道,“你回头的话,日本人保准开枪,你信不信?”
陈思矛这么一说,伙计更是害怕,两脚发软。
三个人光明正大向日军的岗哨走过去,板车轮子在地上咯吱作响,引起了一个日军的注意。日军士兵提着步枪走过来,他要查查车上到底拉了什么货。
伙计见日军真过来,犹豫不定,陈思矛和伙计轻声说道:“不要怕,我来对付他。”
日军士兵走近了,他感觉这是个中国人有点不大对劲,他用枪挑了挑车上的食盒,他还看到了大米和大扇的猪肉。
“你们的这是干什么?”(日语)
“太君,我们要出去送货!”伙计回答道。
日军看到有好东西,是中国人的,逐和岗哨上的另外两个日军喊起来:“快过来,有好吃的!”
另外两个日军听罢,也赶紧提着枪兴冲冲跑过来。
陈思矛见势不妙,和日军说道:“太君,我们要出城办白事,这些是给死人的祭品!”
“你说什么,你怎么会说我们的话?”日军提着步枪,歪着头疑惑,他不知道一个布衣的看起来出身贫寒的中国人竟然会说日语。
“我去过你们的国家!”陈思矛顿了顿,“去那里工作!”
“工作?”日军士兵更是疑惑。
“挖煤的挖煤的,体力的干活!”陈思矛说道。
日军一脸舒服地笑了起来,“你说你在我们国家挖煤,在哪个地方?”
“京都。”
“哎呀,那可是我的故乡。”日军士兵觉得这个中国人去过自己的故乡,一时来了兴趣。
另外两个日军见陈思矛和他的同伴用日语聊天,也凑上来七嘴八舌。
莫家祺见状,问刘壑杨:“这死猫怎么和日本人攀起亲戚来了?”
刘壑杨警觉着四周,怕出现意外的状况,这时候,但见陈思矛走了过来,和他们三个说道:“没事,可以通过了!”
“这几个哥们不找我们麻烦?”刘壑杨问道,有点不大放心。
“我和他们说我们是三兄弟,我们的爹妈都死了,我们这是去郊外奔丧!”陈思矛笑着说,“日本人也信神鬼,他们不吃进贡鬼神的祭品!”
“原来是这样……”刘壑杨有点云里雾里。
四个人通过日军的岗哨,和陈思矛说话的日军甚至向陈思矛点了点头,陈思矛和日军哈腰,神情一点都不像死了爹妈的孩子,但日军兵没有发觉这个异常。
通过了日军岗哨,大家都舒了一口气。
“你这日本话说的挺溜的,哪里学的?”莫家祺对东洋语的发音有了兴趣。
“被我老爹逼着学的。”陈思矛说。
“刚才你怎么和日本鬼说你在日本挖过矿?”刘壑杨疑惑道。
“唉,胡编一个理由嘛,难道我要向他们说我在日本不是挖煤,而是想刨他们的祖坟么?”陈思矛笑嘻嘻说道。
在四个人往刘家宅院方向去的时候,刘家宅院里,许淳秋一脸疑云,她手上握着一张从外面的街道的墙上揭下来的通告。
通告上的刘壑杨和陈思矛的画像相似度极高,那是一张悬赏牒文。
这通告是在偷偷跑到外面玩耍的木栏寨孩子发现的,两个孩子回来告诉许淳秋:“姐姐姐姐,外面墙上有两个哥哥!”
许淳秋赶紧出了宅院的大门,她看到了墙上刘壑杨和陈思矛的悬赏通告。许淳秋赶紧趁着周围没人,把通过揭下来。
许淳秋手握通告,看到同学们在屋子各处百无聊赖,她开始担心起来,这是不是预示着,他们回到南城,可能又要发生什么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