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祺从树上滑下来,“这里没有出路。”
女孩子赶紧转身跑到院墙边,“从这里可以出去!”
女孩子说罢就在院墙上一阵摸索,眼神望着莫家祺,“快点过来!”
莫家祺顿了顿,提着步枪跑了过去。
女孩子找准位置,把院墙上的砖头一块一块卸了下来。莫家祺看到这个地方竟然是活动的,赶紧帮忙卸砖块。
莫家祺看到,卸下砖头的墙上,外面竟然别有洞天。这地方正是那屋子的后院的拐角处,而后院的正对面是朝阳沟。这拐角处有一个小码头,看起来平日里是附近的居民淘米洗菜的地方。
两人赶紧一前一后爬了出去。
女孩子叫莫家祺跟着她走,他们走到了小码头边,那里有一艘小木船。
莫家祺知道,这木船是他们逃生的唯一出路了。
女孩子先跨上小船,莫家祺赶紧上膛警戒,接着,他也上了小船,女孩子操起木浆,小船驶离了码头。
小船在离岸后,拐了一个大弯,划进了另一条更小的河道,河道两边,岭南风格的民居屋檐节次鳞比,刚才他们还做困兽之斗的屋子已经消失在小河道的弯道里了。
莫家祺想到,这下子,就算日军有翅膀,也追不上来。
“哎,怎么称呼你?”
“我不叫哎,我姓王,名乐怡。”女孩子回头说道。
莫家祺忽然想到,这个王乐怡一定和王秀才有关系。
日军已经冲到了后院,他们没有发现任何中国人的影子,只是阁楼上滴答落下的鲜血让他们相信,刚才发生了一场恶战。接着,他们直接冲到了后院,后院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墙上一个狗洞一般的缺口。
看来,这中国人是从这狗洞里逃走的。
小船继续在河道里行进,莫家祺看到没有日军追过来,顿觉安心了许多。莫家祺享受着死里逃生如沐春风的感觉,又冷不丁想起在阁楼上看到过的这个女孩子的胴体,不禁害臊把头转过一边。
“你叫什么?”王乐怡划着桨,轻声问莫家祺道,“谢谢你救了我,你是我的恩人。”
莫家祺被这个漂亮的女孩子这么一问,心里有点不好意思,虽然危险依然存在,但现在的他感觉到某种温暖和幸福,“我,我叫,我叫莫家祺!”
“莫家祺?”
“嗯,大家都叫我莫烂!”
“还有其他人吗?刚才我在楼上听到外面很多枪声。”
“有!”莫家祺顿了顿道,“我们是学生军!”
“我们要去哪儿?”
“嗯,我想……带你去安全的地方!”莫家祺说道,又想起了关键的事,“你和王庭耀什么关系?”
“他是我爹。”
莫家祺知晓了答案,想到了王秀才已经死了,不知道如何作答,干脆沉默起来。
“我知道我爹不是好人。”王乐怡说。
“没有……他挺好的!”莫家祺小声说道。
“你怎么晓得我爹?”王乐怡有点奇怪问道。
“嗯,我以前认识你爹。”莫家祺说,他闭口不谈王秀才已经死了的事情。
“他一早上就出门了,直到刚才都没回来,不过我已经习惯了,他一定是去找日本人了!”王乐怡无奈说道。
莫家祺把话茬堵在嗓子眼,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他想,王乐怡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见到她的爹回家了。
小船停了下来,莫家祺疑惑:“怎么不走了?”
“你不告诉我去哪儿,我不知道去哪儿呀!”王乐怡睁着大眼睛盯着莫家祺,她感觉这个布衣青年心事重重。
“好吧,你和我上岸,我们去安全的地方!”莫家祺说罢,提着步枪站了起来。
小船缓缓靠近一个南城民众淘米洗菜的小码头,那是一片杂乱的民居,莫家祺从方位上判断,这个地方已经是城东,也许再走过几条街道,就到刘家宅院里,过了那么多久,也许刘壑杨陈思矛那些兄弟已经成功救援回来了吧。
机械厂内,刺刀见红的混战刚刚结束,不要命的学生军用手中的刺刀活生生逼退了日军高木小队的阻击线。
学生军枪刺凛凛,机械厂的工人在后面抡木棍,一轮冲击下来,高木小队死伤十几个,不得不撤退到了厂子门外,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道阻击线。
日军一窝蜂撤退,手中没家伙的工人捡起地上日军的步枪,寸步不离地跟随在陈思矛的身边。
陈思矛看到他的老爹陈一鸣手中的钢筋上有血迹。
陈思矛于心不忍,从自己身上掏出一把南部十四手枪递给陈一鸣,“你用这个吧,我们还要再冲一次,不然还真出不去!”
陈一鸣已经虚脱,踉跄着扔下手里沉重的钢筋,接过陈思矛手里的手枪。
“小崽子!”陈一鸣忽然叫着陈思矛的小名,“小崽子,我们能不能从别的地方出去?不能再死人了!”
陈思矛转头,“还有什么地方能出去?”
“你们进来的地方!”陈一鸣说。
“那地方太小,只容一个人出去,不小心还成了日军的活靶子!”陈思矛说道。
队伍已经整队完毕,刘壑杨捂着肚子要大家检查好弹药,“都是不怕死的种,那些日本鬼没什么了不起!我们冲出去,杀了那些狗日的!”
学生军和机械厂工人看着这个年轻的长官,心里涌起无限的敬意,顿时充满了勇气。
“你怎么样?”陈思矛提着步枪又走到刘壑杨的身边来了,他刚才冲锋杀敌的时候,无法顾及到这个亲密的战友。
“好多了,小利巴还真不赖!”刘壑杨说。
“我看,我们让老幼病残从刚才我们进来的缺口出去,这样我们冲击起来会好一些!”陈思矛说道。
“这个想法可以,可以让女人和老人从那儿出去!”刘壑杨说。
注意一定,陈思矛和刘壑杨对大伙说道:“走不动的,受伤的,还有女人,等下跟陈会长和许淳秋同学走!”
大敌当前,容不得大家多想,很自觉地分成了两拨人马。
陈一鸣和陈思矛说道:“冲出去后,我在家等你。”
“不能回家!”陈思矛焦急起来,“日本人不会放过你。”
“那我在哪儿等你?”陈一鸣一阵悲戚。
“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陈思矛说。
“小崽子,你要小心!”陈一鸣的眼泪流了出来,他把头转到了一边。
许淳秋很不舍地看着刘壑杨捂着肚子,她想让刘壑杨和自己走。
“我要和弟兄们在一起,你放心,我会活着的!”刘壑杨笑笑,朝许淳秋挥了挥手,让她快点儿走。
许淳秋笑中带泪,拉起小利巴的衣领子,跟随伤员消失于墙角。
刘壑杨和陈思矛眼前这二十几条精壮的汉子,就是他们与日军拼个鱼死网破的全部力量了。
“谁怕死,谁都可以走!”陈思矛和队伍说道。
“丢他妈,和你们干活真提气,我们愿意和你们一起冲出去!”工头喊起来,他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我要机枪开路!”刘壑杨喊道。
“我来!”林易生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的额头上包着绷带,看起来受伤不轻。林易生抓起地上的日军机枪,“我给大家开路!最后一搏,你们看我的!”
刘壑杨想到,林易生是王德民最好的朋友,王德民死了,林易生也许已经有了必死之决心。这么想的时候,他心里涌起了无尽的悲凉。
学生军从民国二十八年的几百人,到现在几乎要绝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