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枪！你们的人在我们手里！”南城籍的日军翻译官从墙头上举起一件白色衬衣摇晃着。

    日军举起白旗，这让在菜园子里隐蔽接敌的人马吓了一大跳。

    “怎么回事儿？”莫家祺回头问刘壑杨，“这日本鬼是要投降还是怎么的？”。

    “可能有诈！”刘壑杨说道。

    墙头上的日军翻译慢慢露出头来，“你们别开枪，你们的人在我们手里，我们要交换！”

    莫家祺举起步枪就要打，他朝枪头上的日军翻译官喊道：“交换个屁啊交换，我们的人都死绝啦！你就替日本狗卖命吧！”

    莫家祺的枪被刘壑杨从后面按下，“你少说两句会死啊！”

    “先过过嘴瘾再说！”莫家祺说。

    “真的真的，你们的人，是你们的人！”翻译又说道，手里的白旗摇摆不止。

    这时候，李本青的游击队员从他们的身后摸过来。这个游击队员是在旮旯处打冷枪的，他摸到了李本青和刘壑杨的身边，悄悄和这两个头头说道：“我分明看到有我们的人，年轻仔躺在门板上，被两个日本鬼抬着呢！”

    刘壑杨仔细想了想，日军抬过来的人到底是谁？

    “我们有掉队的人？”李本青忍不住问刘壑杨道。

    刘壑杨想了想，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向志明被日本人给抓住了，是他掩护我们的后路！”

    李本青一拳打在地上，有点生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天还真邪门了！”

    翻译见菜园里没有人回应，但他知道有几支步枪对着自己，所以，他要想个法子，不然还真吃了这些中国人的黑枪子。

    浅川像头猪一般在地上动弹不得，但面部却浮起怪异的微笑。到现在，他被中国人抓住，落得如此境地，他还没回过神来。他听到前来解救他的翻译官用日语说道：“太君，我们用他们的人质来交换你，你马上就可以得救啦！”

    刘壑杨终于知道，日军提出要用向志明来交换浅川，但，他与李本青发生了小小的争执。

    李本青说：“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抓住这个杀人魔王，他欠我们中国人的债太多了，只有杀而后快，如果现在我们放了他，那不是后患无穷么？你要想想，刘壑杨同志！”

    “向志明是我们的人，我们不能抛弃任何人！”刘壑杨说。

    “你说的没错，但是，我们放走了这个老鬼子，他又让全城的日军追杀我们，我们一旦把他崩了，就是为这里的百姓除害！”李本青说道，“我们参加革命，不就是为了踏平旧世界，赶走侵略者，寻找真理么？”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意不愿意交换！”刘壑杨说道。

    李本青欲言又止。

    “我们的人作战几十次，伤亡上百，你看看，我们现在还剩下多少人？”刘壑杨质问李本青，“这些可都是有为青年，我们从三百人到目前剩下的不到二十人，难道，这不就是牺牲？如果马四宝同志知道我们已经绝种，不知道他酒泉之下作何感想！”

    说道马四宝，李本青也跟着黯然神伤。

    李本青和马四宝是老相识，他们同在秘密战线战斗，只是马四宝负责兵运工作，李本青负责敌后工作而已。

    翻译知道菜园子的人正在商量对策，他胆子大了起来，干脆站在了墙头上。

    “商量好了没有？”翻译喊道。

    须臾，莫家祺露头，朝墙头上的翻译喊道：“狗日的，我们的人在哪里？”

    翻译一脸阿谀奉承的笑，“这位小哥，看你挺面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你他妈的少废话，我们的人在哪儿？”莫家祺吼道，“我顺便告诉你，我是莫家祺，你们他妈的占了我的房子，我操你祖宗！”

    “你们的人在门板上，他受伤了。”翻译说，他并不生气。

    “那还废话什么？抬进来吧。”莫家祺大大咧咧又吼道，“我告诉你，别使坏主意，不然，浅川那条狗绝对活不了！”

    “一定一定！”

    菜园子的柴门被打开，游击队员们看到两个不带武器的日军士兵抬着门板进来了。接着，是日军的武装小队跟了进来，两股人马兵戎相见分外眼红，转眼又枪对枪对峙着。

    浅川被刘壑杨推搡着走了过来。

    日军看到他们的司令官浑身泥巴，嘴巴也被堵上了，神相非常狼狈。

    陈思矛沉默着走到向志明的身边蹲下来，他看到向志明胸前鲜血殷红，气若游丝，不禁悲从中来。

    两个游击队员在日军眼皮底下把向志明抬回了己方的阵营。

    日军一片骚动，只见陈思矛拉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里面的炸药，面向日军士兵站了起来，“你们谁敢动，大家同归于尽！”（日语）

    刘壑杨一手挽住浅川的胳膊，接着，陈思矛也走了过来，挽住浅川的另一只手。

    陈思矛在浅川耳边说道：“你要把我们送出城，现在我们不能放你！”（日语）

    “混蛋！”（日语）浅川挣扎起来，他发现，他的士兵们上了这群中国人的当了。

    “你们中国人没有诚信！”（日语）浅川继续挣扎。

    “你们是畜生，和你们说什么诚信？”陈思矛冷冷笑着。

    学生军和游击队员以浅川开路，慢慢地移出了菜园子，日军四面把这群人包围，但谁也不敢开枪。中国人的身上有大量的炸药，只要谁开枪，谁都活不了。

    队伍按着撤退的路线朝城西走去。

    包围在外线的日军无所作为，反而成了中国人的保镖，这也许是抗日战争以来，最具有戏剧性的撤退方式了。

    南城的城西门，就是莫家祺的父母被杀害的地方。

    浅川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忽然想起中国人的一句谚语：送佛送到西，好事干尽坏事干绝。如果上级的兵团司令知道他如此荒唐，那么，他在中国的生涯也就结束了。

    城西门外，刘壑杨他们要撤退了。

    浅川被刘壑杨和陈思矛松开。

    “你可以走了！”（日语）陈思矛对浅川说。

    浅川一步一步往前走，朝着他的士兵的方向走去。游击队员和学生军抬着向志明，一步一个后腿撤往树林里。

    两只队伍没有交火。

    突然，李牧紫从撤退的队伍里往日军的方向跑去。李牧紫的突然举动在大家的意料之外，撤退的队伍引起一片骚动，日军也回过神来，情况急转直下。

    “你给我回来！”陈思矛看到李牧紫跑出撤退的人群，马上跟着跑了过去。

    “你不要追过来！”李牧紫摇头，对陈思矛微笑着，“你不要追过来了！”

    此时，浅川已经被他的士兵们解开了绳索，他正憋着一肚子的窝囊气，忽然看到身边的士兵都在朝他的身后举起了步枪。

    浅川回头，看到李牧紫朝他奔跑过来。

    两军忽然对阵，这让浅川和陈思矛都紧张不已。

    “别开枪！”浅川朝士兵们喊道，“都别开枪！”

    但有一个日军士兵的步枪还是响了，他并不认识李牧紫是何许人也。

    李牧紫中弹重重倒下。

    游击队员们看到日军朝他们开了枪，也就开枪反击。游击队员和日军士兵远距离对射，转眼之间，城西门外想起剧烈的枪声。

    陈思矛看到李牧紫跑远，一声枪响后倒在地上，积蓄已久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撤退啊！”刘壑杨跑回来抓起陈思矛的衣领子，“马上走人啦！”他们的头顶上子弹呼啸。

    陈思矛打了一个趔趄，被刘壑杨拉扯着一头扎进密林里。

    双方枪声逐渐停止，浅川知道，那些该死的中国人走远了。

    浅川原地打转，他感觉到非常的悲伤和茫然，接着他发现不远处的李牧紫。他跑到李牧紫的身边，看到李牧紫的胸口中了一弹，鲜血往外涌。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日语）

    “浅川君，我欠你的……”（日语）李牧紫淡淡地笑着，接着，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浅川看到李牧紫不省人事，朝天哀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