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木船悄悄地驶入了南城的内河道,不一会儿,在一个荒废的小码头靠岸。
刘壑杨把木船沉锚,上得岸来,看到这木船和南城其他木船没什么两样,安了心,他们三个在小巷子转了几圈,终于来到中山路之上,这里,离陈思矛的家只隔着两条小街。
中山路上,人来人往。
三人匆忙转入陈思矛家所在的小街道,他们抬头看到了家门前那棵高大的凤凰树。
陈思矛一阵心酸,赶紧加快脚步,来到了家门前。
但陈家宅子看起来像很久没有人居住的样子了,门厅落败,门缝里有蜘蛛网,一片萧瑟的景象。陈思矛抬手敲门,想了想,那手僵在半空。
“到了家了,怎么回事儿?”刘壑杨问道。
陈思矛蹲了下来,“我想,他们应该走了!”
刘壑杨也跟着蹲了下来,看了陈思矛一眼,“你父母还能去哪儿?”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世事难料!”陈思矛说,他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咱打听打听街坊邻居,看情况再说吧!”莫家祺茫然四顾说道,“他们总会有你父母去了哪里的消息的!”
刘壑杨敲开了中山路北二巷一家人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人,中年妇人见这三个健壮小伙,不知道这三个人什么来意,逐把住门问道:“你们干什么?”
“这个,啊,我们向您打听一家人,他们去哪里了?”陈思矛吞吞吐吐说道。
“就是你家对面那个!”莫家祺抢先说道,但他又不知道陈思矛的父亲的名字,又转头问陈思矛:“你爸叫什么来着?”
“陈一鸣!”陈思矛说道。
妇人恍然大悟,说道:“你是说娶了个东洋女人的陈先生吧,他呀,早走了,听说日本人和他们过不去,其他的,我就不晓得了!”
陈思矛终于知道,他的担心变成了现实。
“你真的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么?”刘壑杨问妇人道。
“这个……”妇人有点焦急起来,“这个真的不知道,你们是他们的什么人?”
“他儿子以及他儿子的兄弟!”刘壑杨答道。
“什么意思?”妇人摇着头说道。
“我们是他的亲人。”莫家祺补充了一句。
“我听说他儿子参加了什么学生军,你们……”妇人指着面前三个年轻人,“难道你们就是……”
“没错,我们是学生军!”陈思矛说。
妇人脸色煞白起来,“你们不是早死了么?”
陈思矛感觉到一阵难过,现在,连南城人都已经不相信他们还活着,对于南城人来说,他们还活着以及死了的,和他们老百姓的生活又有什么关系?
三人并没有从妇人口里得知陈家父母身在何处,兴趣索然离开了中山路北二巷。
他们在中山路茫然四顾,这一次,他们连最后一个落脚点也没有了。
三人默默地走着,这时候,中山路尽头的临江街响起一阵阵的鞭炮声。他们知道,日本人自从占领了南城,南城早已经禁止燃放鞭炮,今天忽然听到久违的鞭炮声,这让他们感觉很是奇怪。
莫家祺眼尖,他大概明白了什么情况,逐和刘壑杨陈思矛说道:“那是青楼街,今天有人放炮仗,可能是因为又有头牌进来了!”
刘壑杨感觉惊奇,“莫烂,这个你又懂?”
“本人谁啊,莫家的大少爷,多大的场面没见过?”莫家祺大言不惭起来,“在南城,青楼里有个规矩,新头牌接客是要燃放鞭炮的,所谓见红!”
“你他妈的太坏了!”陈思矛坏笑着和莫家祺说道。
“确实是一个烂人!”刘壑杨也说了一句。
莫家祺觉得这两个家伙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恍然大悟道:“我他妈的好冤枉,我是听我家那司机老侯说的,我没去过那地方!”
陈思矛嘿嘿笑起来,“那现在咱就去呗!”
“不是吧,你们比我还坏!”莫家祺大叫起来。
“纯粹路过而已,咱们可以从临江街去茶楼,你们知道,我要去茶楼找人的!”刘壑杨说。
临江街方向的鞭炮声已经逐渐稀疏,三人晃悠悠地走了过去。
临江街在日军占领南城之前,是南城有名的烟花巷。整条街道上,青楼鳞次栉比,因青楼生意火爆,附近的饭馆也跟着多了起来。现在,虽然日军在南城弄得民不聊生,许多人弃家逃亡,临江街生意不复往日,但也没见萧条许多。
在临江街稀稀落落的街道上,三人走在满是鞭炮屑的青石板上。
今天放鞭炮的地方,是临街一个叫倾城馆的热闹之地。三人刚在倾城馆门前经过,里面就有两个花枝招展的老bao飞跑了出来,“三位客官,里面请吧!”“三位客官请留步……”
三人很不自在地低着头走开。
“还真他妈的晦气!”陈思矛嘀咕了一句。
就在这个时候,莫家祺僵住了脚步。
“快走啊!难道你还想进去啊!”刘壑杨拉扯莫家祺的衣摆。
“你们看!”莫家祺的手指向倾城馆外墙之上的灯牌,“你们看,是她!”
陈思矛和刘壑杨顺着莫家祺的手势抬头看到,灯牌上,画里的漂亮女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们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莫家祺焦急起来,“王乐怡,王乐怡,她是王乐怡啊!”
听莫家祺这么一说,刘壑杨觉得画像上的女子还真的像王乐怡,心里不禁一阵惊讶起来。
“你确定是?”陈思矛问莫家祺。
“真的是,我没看错人!”莫家祺说。
那两个老bao见这三个青年对画像上的人感兴趣,又跟着跑了过来,其中一个老bao说道:“三位客官是对我们家的头牌忆心小姐有意思吧?我这么和你们说,你们眼光实在是太好了,忆心小姐可是我们家的红人呀,不是一般客人能有这个机会的,看到你们三位仪表堂堂,想定是哪家的公子哥……”
莫家祺被这个老bao乱七八糟的话弄得心乱如麻,几乎要朝老bao扑过去。
陈思矛见状,赶紧阻止莫家祺的举动,然后和满脸厚脂粉的老bao说道:“你说的这忆心,是不是叫王乐怡?”
老bao为难起来,“这……”
莫家祺忍耐到了极限,挣脱了陈思矛的手扑上老bao,双手死死地抓住老bao的脖子,咬牙切齿说道:“我告诉你,你在不说实话,我掐死你……”
那老bao被莫家祺掐的翻白眼,连连咳嗽说不出一句话。
另一个老bao见同伴被非礼,一下子慌了阵脚,朝倾城馆门里拼命喊起来:“有人非礼啦,快来人!有人踢馆啦,快快来人……”
倾城馆里的两个打手听说有人踢馆,立即从门后拉出两根木棒冲了出来。
这两个打手刚冲出大门,立即被刘壑杨死死的挡住了。
刘壑杨手举双枪,顶住两个打手的胸膛,“放下你们的打狗棒,你们再敢动一动,看是你们的木棒快,还是我的枪快!”
两打手看这三个家伙绝非善类,一出手就是大家伙,脸上冒汗,一时僵住了。
莫家祺放开了拼命挣扎的老bao,“我问你,那上面的人是不是王乐怡!”
老bao眼泪都流了出来了,“有话好说,有话……”
“是还是不是!”莫家祺吼道,他把藏在腰间的手枪逃了出来,咔哒一声子弹上膛。
这下子,老bao彻底软了下去,“是是,是王乐怡……”
莫家祺的心里,有一堵厚实的墙轰然倒塌,眼前闪烁着无数的星星,“你们把她怎样了?你说……”
“她是自愿的!”老bao继续捂着喉咙咳嗽着。
莫家祺抓狂,手枪柄子毫不犹豫地朝老bao的头上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