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之后的岩列屯一片喧哗,学生军支队和游击队人马要离开岩列屯了,村庄里火把一片,村人走出屋子,看驻扎在这里的队伍离开村庄。
不到五十条人马的队伍排列成长长的一队,在火把的光亮之下,每个人的脸仿佛雕塑一般。李本青整队,他和队伍说道:“大家要离开这个地方,开赴新的战场,进入敌后,面临着开赴新的根据地的任务,大家以后要听刘壑杨队长和陈思矛指导员的,老李在这里和大家就此别过,岩列屯永远是是队伍的后方,欢迎大家以后常回家看看!”
在知晓了学生军的行动之后,李本青把一个支队的人马给了刘壑杨。
刘壑杨觉得如此分兵不大合适,那个支队可是李本青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队伍,哪里能说拉走就拉走的?但李本青说的更有道理:“队伍不是我的,队伍是组织的,组织认为把这个支队给你,会发挥出最大的用处!”
“况且,这些原本在家种田的农民,因日本人占领了家乡,今天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与你们平时严格训练他们有关,现在是检验他们的本领的时候了!”李本青又说道。
最后,李本青用力地握着刘壑杨的手,“刘壑杨同志,前面山高路险,你们的任务很艰巨,我们后会有期!”
“一定!”刘壑杨有点儿感动。
“一定要活着回来!”李本青又说道。
新的队伍沿用了学生军支队的编制和名头。刘壑杨把这近五十条人枪分成三个作战小队和一个后勤救护分队,后勤分队分队长是许淳秋,卫生员小利巴。后勤救护分队包括了所有的女生和非战斗力人员。
刘壑杨知道,这是一个漫漫的征途。
学生军支队在午夜时与岩列屯的乡亲们告别,他们分坐了两条木船,在黑夜中离开了这个居住了半年有余的根据地。
天空之上,夜朗星稀,四周传来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
刘壑杨抱着步枪独坐船头,许淳秋悄悄从身后走过来,轻轻地坐在刘壑杨的身边。
刘壑杨疑惑许淳秋怎么还没休息,“再过两个小时天就亮了,你去睡一会吧。”
“你不是也没休息么?”许淳秋说道,“所以,我出来陪你坐一会儿。”
刘壑杨微笑着。
“怎么,怕同学说闲话?”许淳秋看着刘壑杨的表情问道。
刘壑杨轻轻摇头,继续微笑。
“我只是感觉自己老了!”许淳秋说道,“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连我最好的朋友是日本间谍我都不知道,那些可只是昨天的事情呀!”
“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个?”刘壑杨转头问道。
“我还想到一个词,如果可以在这条河上一直走,没有战争,没有死人,没有离别,没有背叛,那该多好呢!”
“你在做梦吧?”刘壑杨轻轻笑着。
“没有,我想,这就是地老天荒……”许淳秋轻轻说道。
“地并没有老,地上有日本人,天也没有荒,因为现在还是日本人的天下!”刘壑杨故作一本正经说道。
“和你这木头脑袋说不清!”许淳秋说罢站起来,她明显是生气了。
“我只是想,我们现在还不大适合谈这个。”刘壑杨在许淳秋的背后说道。
许淳秋叹气。
“我其实……我其实……”刘壑杨吞吞吐吐地想表达自己的意思,“我其实……”
“其实什么?你平时不是很利索吗,怎么,结巴了?”许淳秋笑眯眯地回头问。
“说出来也不怕丢脸,算了,我直说吧,我中意你!”刘壑杨说,说罢不顾许淳秋的神情埋头走进船舱。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许淳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已经说了一次!”刘壑杨头也不回。
“你给我回来!”许淳秋焦急起来,这个男人还是这样让她有点儿琢磨不透。
“我要去掌舵,该我上岗了!”刘壑杨的声音渐渐走远。
清晨的时候,学生军支队的两条木船靠近南城河一个叫金陵渡的渡口。金陵是南城郊区西面的小镇,从这里上了大路,不多久就可以直达南城了。但学生军支队并没有进入半城的打算,他们沿着南城往南转了半个圈,直达几十里外的下角村。
几十人马上的岸来,启明星已经在东方升起来了,微微的晨光中,队伍看起来影影灼灼在移动。他们上了空无一人的渡口,然后让船工把木船带回岩列屯。
在岸上,刘壑杨和陈思矛再一次整队。
“专挑小路隐蔽前进,到达下角村之前,严禁烟火和喧哗!”刘壑杨和队伍说道。
队伍走向了一条两边都是芦苇荡的小路,他们要沿着南城河走一段路,之后再次进入丘陵之中,穿越过那片连绵的丘陵,离下角村也就不远了。
刘壑杨和陈思矛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两个人压低着声音讨论下一步的打算。
“下角村那的人可靠不?”陈思矛有点儿担心。
“这个我可不知道,见河架桥,见路开路,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么?”刘壑杨反问道。
“我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陈思矛说道。
“什么叫不祥的预感,难道你觉得会出什么事情?”
“我觉得吧,在不明友情的情况之下,我们的行动和孤注一掷有什么差别?这让我想起我们刚从山里出来那一会,也是不明敌情也不明友情,如果不是碰上跳神的刘老大,我们会是什么结局?”
“你的担心也有道理,但是,我们已经把队伍拉出来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吧!”刘壑杨说,“搞得好,开拓了新局面,搞不好,再次回岩列屯去!”
一行人进入丘陵,又走了三个小时,他们到达了一个垭口,那是两座石山之间的夹缝。石山之间只有一条羊肠小道穿过,队伍在垭口间埋伏了下来,刘壑杨和陈思矛前去探路。
两人出了垭口,看到下山的路也是一条很陡的羊肠小道。阳光之下,远方的简易公路灰白地往南延伸,而在道路的三叉道口处,是一片的村落和房屋。
刘壑杨拿出地图对比,确定山下的村庄必定是下角村无疑了。
两人在垭口处观察了一会儿,陈思矛发现一些问题。
“你看,村口有土围子,还有炮楼!”陈思矛说道。
刘壑杨顺着陈思矛的手指看到,下角村是个拥有工事的村子,这在附近的村庄很少见。这样的村庄易守难攻,外人很难混进去。刘壑杨估算了一下,觉得有必要派个曾经来过下角村的联络员去探个究竟。
联络员是原来游击队的人马,叫侯老二。
侯老二一阵小跑过来。
“这不就是下角村吗?我们怎么走到他们的村后山啦?”侯老二狐疑道。
“二哥,你下去和他们联络!用以前你们的联络口号!”刘壑杨和侯老二说道。
侯老二点头表示知道了,背着步枪连滚带爬下了羊肠小道。
垭口里的队伍正在焦急地等待,忽然,山下的树林里响起一声枪响。从枪声上辨别,应该是土造的鸟铳发出来的。枪声在树林里回荡着,队伍出现了些许的忙乱。
刘壑杨预感到,一定是侯老二出事了。
派去联络的人半路出事,那是不好的兆头。